第2頁 文 / 傅倚月
宇琛掙開趙喜的手,在康盼兒被推入水裡之前,縱身躍到她的身邊,並伸手抱住竹簍。
現場登時響起一片驚呼聲。
一時之間,康盼兒還不敢相信自己得救了,她隔著竹簍望著救了她的男人,被他熾熱的目光看得全身一陣燥熱。
「公子,你能否……」
宇琛收回忘情凝視她的眸光,動手幫她卸下扎人的竹簍,並解開繩索。
他絕不會承認方才抱著竹簍時,自她身上傳來淡淡的香氣讓他一時迷醉了心神。
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王陳氏氣得大聲咆哮,「你是這女人的姦夫嗎?你……」她沒再說下去,因為看清宇琛的長相後,她不禁被他英俊的面容和挺拔身軀給吸引住,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趙喜護主心切,受不了主子被羞辱,大聲的斥道:「你好大的狗膽,竟敢對當今聖……」瞥見主子的瞪視,他很識相的閉上嘴。
一旁的鄉長閱人無數,心中猜測著宇琛的身份,瞧他渾身散發懾人的氣勢,看來非富即貴。
「這位公子,你一定不是本地人,還請你不要多管閒事。」他客氣的說。
宇琛唇角勾著冷寒的笑睇著鄉長,「路見不平,人人得而拔刀相助!」
「這女子不守婦道,淫亂污穢,背著主母勾引主子,還害得主子癱瘓臥床,如此荒唐已無苟活之借口,賜她一死以正倫常。」
聞言,宇琛冷哼了一聲,「倫常固然重要,但法理不可廢,本朝律法明訂死刑需由官府審決,豈容你一人獨斷!」
鄉長反駁,「家有家規──」
「既知家有家規,又怎不知國有國法?」宇琛揚高了聲調,「況且這女子並未承認罪行,你卻硬要行刑,難道不怕惹人非議?」
「你……」
這時群眾裡有人高喊:「鄉長,不要跟他客氣了,他一定是這賤人的姦夫,想逞英雄就讓他跟著死吧!」
始終沉默的康盼兒急了,不想讓這個救她的男人也遭殃,她扯了扯他的衣服,急聲的說:「公子,奴家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你就別管我了,快走吧!」
看著她故作堅強的模樣,宇琛心裡一痛,情不自禁的撫上她的臉,語氣輕柔的說:「你放心,如果我救不了你,那普天之下就沒有人可以救得了你了。」
康盼兒傻傻的看著他,雖知道應該拍開他的手,但那厚實的手掌摩挲著她讓她感到好舒服,她捨不得這種溫暖。
宇琛側首看向沙德爾,沉聲命令,「沙德爾,你立刻去把佟傅玉大人請過來。」
「喳!」應完聲,沙德爾隨即施展輕功離去。
宇琛扶著康盼兒,在眾目睽睽之下,到一旁的涼亭坐著等。
眾人議論紛紛,大家都在猜測這突然蹦出來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
「沙大人,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待在北京嗎?怎麼突然跑到杭州來了?」坐在轎子裡的佟傅玉,一手掀開轎簾,探頭詢問騎在馬上的沙德爾。
先前沙德爾像一陣風似的衝進知府衙門,一見到他,二話不說,便要他帶領衙役跟他走,弄得他一頭霧水。
「佟兄,你先別問了,快趕路吧,到了你就知道了。」其實沙德爾也不知道主子為什麼突然召見地方官。
兩人趕著路,沒一會兒工夫,就到了事發現場。
佟傅玉納悶的看著四周,這裡是怎麼一回事?
「你們都聚在這兒做什麼?」
等到他在涼亭前站定,定睛一看。
天……天啊!這……這不是萬歲爺嗎?
佟傅王連忙跪地向宇琛叩首請安。
「微臣佟傅玉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微臣不知御駕在此,有失遠迎,請皇上降罪。」
宇琛淡淡一笑,「不知者無罪,佟大人快快請起。」
「謝皇上!」
現場陷入一片混亂,每個人在聽到救下康盼兒的人竟然是當今皇上,不禁嚇了一大跳,尤其是方纔那些怒罵宇琛的人更是驚得冷汗直流,唯恐被治個冒犯龍顏之罪。
康盼兒瞠大一雙美眸,在聽到眼前這名俊朗男子竟是皇上,她的心莫名的沉了下去。
佟傅玉板著臉,對著眾人怒斥,「你們這些刁民,看見萬歲爺還不下跪請安!」
話一說完,就見眾人動作一致的屈膝下跪,高呼萬歲。
康盼兒從石椅上起身,正想向宇琛下跪時卻被他抱住。自他身上傳來一股強烈的氣息,衝擊著她的心房。
「皇……皇上……」她緊張的喚了一聲。
宇琛也沒料到會阻止她向自己行禮,只是直覺不想看到她對他恭敬的模樣。他看進她眼裡,發現她眼中的信任和依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尊敬,這讓他心裡湧現一陣煩躁。
他扶穩她的身子,才依戀不捨的放開手。
他揮了揮手,「都起來吧。」
眾人依言站起身,不敢吭聲的低著頭,心裡惶惶然的。
宇琛收拾起煩躁的心情,緩緩的說:「佟大人任職江南知府半年,必是案牘勞形,十分辛苦,看你都瘦了一大圈。」
「多謝皇上關心,微臣只是竭盡心力以達聖上之托,足萬民之願。」佟傅玉面對宇琛的關心,有些侷促的回道。
「很好。只是,」宇琛轉向正題,「佟大人,朕有一事不明,特地找大人前來一問。」
「皇上請明示,臣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宇琛點點頭,「本朝律法中,對死刑的定讞,是如何載示的?」
佟傅玉頓時一愣,皇上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欲判人死刑,必得人證物證俱全,犯人親口坦承犯罪,親筆畫押認之,方可審裁!」
「只有這樣?」
「當然不只,官吏在審判期間,理應明查暗訪,對案情要不斷的細審研判,直到毫無疑點,罪證確鑿,方可執判,以期毋枉毋縱,昭冤者於雪白,定惡者於囹圄。」
「照你這麼說,這死刑的判決,應是官吏的職責所在囉?」宇琛嘴角勾著冰冷的蔑笑,瞅著面色蒼白的鄉長。
「自是如此。」奇怪,這事皇上應該很清楚,還需要問嗎?
「既知如此,為何在你管轄之下,仍會有今日這樁動私刑的事發生?」宇琛沉聲怒斥。
如果他晚來了一步,或是他今天待在客棧根本沒出門,那麼康盼兒或許就會香消玉殞。思及此,他不光是滿腹怒氣,更有著莫名的……擔憂。
佟傅玉為他的嚴厲口吻一驚,連忙跪了下去,「微臣罪該萬死,請皇上降罪!」嘴裡雖是這麼說,但心裡卻暗暗喊苦。
其實對於鄉閭用刑,他也曾三令五申,諄諄告誡,卻常被回以「家有家規」而毫無著力之處,若強要禁止,則會引來百姓非議,若不,則是觸犯律法,對這種情形他一直很傷腦筋,但苦無辦法解決。
「朕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但你身為朝廷命官,家規國法孰重孰輕,難道你權衡不出來?」
「微臣該死,微臣知錯,還請聖上裁示微臣應如何處理。」
宇琛沉思了一會兒,方才開口說:「皇室宗親裡若有人犯錯,適當的懲罰是不可避免,但若要判以重刑,則會交由宗人府調查,方可執行,所以……」
佟傅玉也不笨,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聖上天縱英明,微臣佩服不已,多謝聖上指示。」
他隨即站起身,神情嚴肅的對著眾人斥道:「本府在這裡宣佈以後不准再有私處死刑一事。大辟之刑乃國家重刑,不容草率決之,至於略具教訓性質的懲罰,如笞打,遊街等,只要不過火則不在此列。本府會佈告一份批示,以茲引鑒,若再有私自處死之事發生,則以殺人罪論處。」
現場一陣嘩然,但礙於天子在此,縱有不滿也只能往肚裡吞。
但善察民情的宇琛發現了,他觀了觀四周,「怎麼,你們好像有問題?」他的語氣輕鬆,但聽入耳裡卻令人膽戰。
安靜了好一會兒,眾人抿緊了嘴不敢發一語。
「有話就說啊。」他還是一派輕鬆的說。
終於有人鼓足勇氣,硬著頭皮,囁嚅道:「皇……皇上,那像……康盼兒這樣,該怎麼辦?」
聽到她的名字,宇琛不自覺的看向低著頭站在一旁的康盼兒,心裡倏地湧一股異樣感覺。
這種感覺令他有些不安,他用力打開折扇,不斷的煽動著,企圖煽去奇異的情感。
「鄉長,你說,康盼兒犯了什麼罪?」
「杭州城首富王大祥,前些日子被這賤婢給引誘上床,弄得馬上風,現在正癱著。」鄉長戰戰兢兢的回答,絲毫不敢怠慢。開玩笑,眼前的是天子,惹到了他,恐怕一家大小十數顆腦袋統統都會保不住。
宇琛沉默的聽著,臉上平靜無波,深黝如墨的眸子裡卻蘊藏風暴。
鄉長見他不語,鼓足勇氣繼續說:「根據王府上下的說詞,這賤婢平素行徑浪蕩,王府內每個男丁都有被她勾引的紀錄,孰知她利慾薰心,竟將主意動到主子身上,強與王老爺交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