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葉雙
「不認識。」程黎雁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
「是的,我們認識,而且還很熟。」文連星肯定的回答,而且還給了她一個隱含深情的眼神。
「你……」狠瞪了文連星一眼,以往輕易便可以魅惑她心的眸光,如今卻讓她覺得刺眼。
面對這樣一個她曾經愛過,卻傷她至深的男人,程黎雁纖弱的身軀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因為只要一看到他的眉、他的眼,腦海中就忍不住的翻騰起那日他臉上的決絕和他的殘忍。
原本已經決定讓心頭的愛很全都化為輕風而去,然後用心彌補孩子曾經被她忽略的傷痛,可是沒有想到他竟在這個時候出現,甚至還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讓她心中的恨意再次狂熾。
「不,我們不認識。」堅決的再次否認,程黎雁驅動著輪椅往床邊移動。「錯兒,我們回家了。」
伸出手,她試著讓聲音溫柔些,但錯兒竟下意識的閃避著她伸出的雙手。
她的心頭一陣苦澀,而那陣苦澀很快的轉嫁到文連星的身上。
若不是他,她又怎會不知該如何疼愛自己的兒子,以至於傷了他而不自知。
想到這裡,程黎雁心中的恨意再次狂熾,滿心只想離開這個有他的地方,於是他轉向一頭霧水的程雲湧,冷淡的聲音中有著脆弱的求助。
「二哥,幫我抱著錯兒,我們走了。」
見她顯而易見的神傷,縱有滿腔的疑惑,程雲湧也只能壓下,他依言來到她的身旁,朝程錯伸出手。
面對二舅的大手,程錯猶豫的咬著下唇,怯懦的目光悄悄掃向站在一旁的文連星。
「錯兒!」看到文連星輕而易舉的獲得錯兒的依戀,程黎雁胸臆中那把憤怒的火熊熊的燃起,但她仍試圖以溫和的聲調催促著兒子。「我們該回家了。」
突然間,一座偉岸的身影切進她與孩子中間,文連星終是沉不住氣舶說道:「孩子真的生病了,你不能帶走!」
眼見她渾身上下清晰可見的恨意,他知道只要今天讓黎兒離開,再要相見只怕不知是何年何月。
「你有什麼權利阻止我?」柳眉兒一抬,冷笑揚起,程黎雁漠然的問道。「你是用什麼身份,劉家女婿嗎?就算你是劉家的女婿,只怕也沒有權利干涉我們程家的事吧!」
腦海中再次浮現七年前他穿著新郎禮服,英姿颯爽的模樣,程黎雁心中的恨意更深,話中的寒意更冷。
「你該知道我不是什麼劉家的女婿。」
「你還以為你有資格決定我該知道什麼嗎?」柳眉一挑,程黎雁諷刺的說道。
曾經他是她的天,她讓他主宰自己的生命,她在他造出的堡壘中過著單純的生活。
是他一手毀壞了那座堡壘,摧毀了她的信任,他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告訴她什麼是自己該知道的,什麼是自己不該知道的。
「但你至少該知道,孩子是我的,我是孩子的父親,不是嗎?」迎著她憎恨的眼光,文連星的語氣帶著一絲澀然。「你不能這樣殘忍的剝奪我和孩子的父子親情。」
拿孩子當借口,是一件卑劣的事,他知道。
可是除了這樣,他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留下黎兒。
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對她說,有太多的歉疚想要彌補,他真的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所以即便卑劣,他也要試上一試。
雙目圓睜,程黎雁瞪著他搖了搖頭,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還有臉說這個。
「我縱使殘忍,也不及你的千萬分之一。」咬著牙,程黎雁的控訴筆直的鑽入文連星的內心,恍若沒見著文連星倏地刷白的臉色,她轉向自己的兄長,堅決地低喚了一聲,「二哥!帶走孩子。」
語畢,她動作伶俐的操控著輪椅往門的方向滑去。
她要立刻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可恨的男人,他怎麼敢這樣大咧咧的宣佈他和孩子的關係,他有什麼資格。
那聲二哥像是一句咒語似的喚醒程雲湧的憤怒,當他得知文連星竟是孩子的父親,那沉積了將近八年的憤怒終於如甦醒的火山似的爆發出來。
他咬著牙,瞪視著文連星那像山一般橫亙在錯兒床前的身影,二話不說的揮出一記重拳。
「原來你就是那個該死的男人!」緊跟著重拳之後的是一記石破天驚的怒吼。
「是,我就是!一直挺挺的承受著程雲湧的拳頭,文連星眼卻不眨的坦承自己的身份。
此舉等於是在宣告著自己的罪惡,更讓程雲湧失去理智的將拳頭往文連星身上招呼而去。
「二哥!」一聽到身後的聲響,程黎雁倏地回過身子,眼見文連星不閃不避的承受著兄長的忿怒,她不該被撼動的心扉終是興起了波瀾,只見她急急的想要喝止程雲湧的衝動。「別這樣,這種人不值得你動怒的。」
這一句話硬生生地將文連星徹底打落絕望的無底深淵。
真的連動怒都不值得了嗎?
他們一個打紅了眼,一個默默無語的承受,一個冷眼以對。
當始終旁觀的瞿焰月別見孩子驚懼的低泣,這才忙不迭的出言制止眼前這場?昆亂。
「你們嚇著孩子了,有話待會再說吧!」
話一說完,霍焰月一手拉一個,然後再用眼神示意文連星將程黎雁的輪椅推出門外後,他利落的關上了們。
眼明手快的清理完這場混亂之後,他這才踅回床邊,對著孩子安撫的說道:「媽媽和叔叔們有事要談,你先乖乖待在這兒睡覺,等會月叔叔再拿糖果給你吃好嗎?」
「嗯!」程錯用力的點頭,眨巴的大眼看得出驚懼未停,卻又忍不住的問道:「星叔叔真的是我爸爸嗎?」
程錯本就有著超齡的智慧,在那一番你來我往的爭鋒相對中,他早巳捉住了重點。
看著孩子臉上的渴望,瞿焰月不忍心不回答,於是點了點頭,偌大的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髮梢,「星叔叔是你爸爸,可是他曾經對不起你媽媽,所以才會害你媽媽傷了心,所以沒有告訴他你的存在,現在爸爸想要彌補媽媽,你會幫忙嗎?」
霍修月沒有隱瞞,將孩子視為成人般的同他對話。
「嗯!」想起星叔叔昨晚照顧他時的溫柔,程錯睜著一雙無辜大眼,略微的想了想,便用力的點下了頭。「我會幫爸爸的。」
「好乖。」瞿陷月讚許的說道,然後催促著程錯閉上眼睛。
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呵!顯然他們火焰門裡又有一個要升級當起超級奶爸了。
第四章
大大的落地玻璃窗,輕易的承接了無數溫暖的各陽,而窗外的花圃裡則是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托紫嫣紅。
亮眼的陽光、璀麗的花朵,原該會令人覺得溫暖,但此刻看來卻顯得一點用處也沒有。
因為在這裝飾樸實的起居室內,不但充斥著一股子的冷,還瀰漫著一片窒人的沉默。
儘管後背有著被人盯視的灼熱,可是程黎雁卻依然執意將視線投向落地窗外的萬紫千紅,極力的忽視那個凝視她的男人。
冬末春初,原該是一片死寂的景象,但卻不知這片園子的主人用了什麼樣的方法,讓園子裡依然百花齊綻。
在春陽的照拂下,那一片的生氣勃勃卻不能抑下她心底的酸澀和氣恨。
「雁兒,你別這般扯著我,快讓我去修理他一頓,好一償你這幾年受的苦。」
活像一條噴著氣的公牛似的,邊說邊輕拍著程黎雁緊扯著他的手。
但儘管被自家妹子阻擋,但程雲湧仍睜著大眼死瞪著那個該死千萬遍的男人。
在他的眼中,文連星是十惡不赦的,畢竟雁兒未婚生子是他害的,殘了一雙腿再也不能行走也是他害的,封閉自己傷害兒子也是他害的。
這一條條罪狀不斷的在他的腦海裡迥旋著,總覺得方才賞他的那幾拳顯然連一條罪狀都償不完。
他的手發癢,他的腳想踹,可偏偏左臂讓妹妹拉得死緊,讓他想動也動不了。
無奈之餘,他只好將視線轉回妹妹身上,有些氣急敗壞的問道:「雁兒,為什麼不讓我狠狠的揍他一頓?」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沒有必要。」對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又何必施予打罵,那不過是頹然浪費自己的力氣罷了。
「什麼沒有必要,難道你忘了你是因為他才會殘了那雙腿,更是因為他成了未婚媽媽,甚至還封閉自己傷了錯兒,難道他都不用為這些事情負上一丁點的責任嗎?」
程雲湧每數一樣,文連星的心便痛上一分,那些罪狀彷彿帶著他回顧她過去這幾年的苦痛。
他連聽都覺得痛苦,真的很難想像黎兒的痛究竟有多深,而這些痛他又能全部彌補得了嗎?
聽著二哥的數落,程黎雁將視線自窗外的繁花似錦中回頭,不在乎的眼神掃過文連星,讓他忍不住自背脊生起一陣寒。
「他需要負責。」程黎雁肯定的回答二哥,但在這句肯定句後,卻接著更加犀利的問題。「那二哥覺得他應該要怎麼負責?娶我?給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