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喬翎
他的舉動說明他知道她是柳玉痕,他不當場拆穿而用行動表達。韓幄把她放在床上,並沒有馬上興師問罪,只是焦急地看著她,他擔心她的內傷。
「你還好吧?」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她有可能喪命在衛青手下。
「我……」她扯下自己的面巾,不知該說什麼好。「咳……咳……」頓覺血氣不順,她難過的撫著胸口。
韓幄想要灌輸真氣給她,但那樣必須解下她上身的束縛,令他猶豫著。
「我要幫你治內傷,所以……」他探詢她的意思。「你明白嗎?」
柳玉痕當然懂得他的意思。他不是會趁人之危的人,他已知道她是女兒身,所以不敢像上次那麼毫無顧忌,他是尊重她的。
她感到全身無力,難受得只能點頭應允。現在他是純粹的想要醫治她,為了活命,她不能再固執地守著禮教。
韓幄得到她的允諾之後,立即除去她上身的衣物,開始為她運功療傷。
大約有半炷香的時間,柳玉痕胸口的瘀傷漸退,早已香汗淋漓了。
而韓幄也因消耗真氣而感到疲憊,額上也掛了不少汗珠。
「謝謝!」他為她做的,她永遠銘記在心,今日若不是他,她早巳沒命。
「好些了吧?」感覺她說話有力氣了,他立刻為她拉好衣服,又道:「你一身是汗,先把衣服換下,以免著涼。」話完,他離開了她的房間。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她告訴自己,她的心失落了……她進將軍府是為了偷文件,然而她的心卻被他偷走了。這場戰局還沒結束,她似乎就先輸了。她突然有一種無力感,這個密探的角色,她還能勝任嗎?
她此時想起那天她看到的兵書內容;裡面有段發人深思的話——既戰,則需陰陰柔柔、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進進退退,示疑示假,迷惑敵人。
他的體貼關心該不會是一種戰術吧?可他的眼神是那麼誠懇,不可能虛偽造作。當時衛青還要補她一掌時,她確實看到那充滿焦慮和憤怒的眼神;她的感覺沒錯,他對她是特別寬容的,但這其中有包括對她的愛嗎?
換好了衣服,她再也靜不下來,滿腦子想的都是有關韓幄的事。想到她還得繼續當密探,她原有的自信頓時消失殆盡;如今她好想當個平凡人,能夠追求所愛,不願再當什麼正氣凜然的俠女了。
不久,韓幄又進來了。他去而復返,讓她嚇了一跳。
「還有事嗎?」她感到納悶。
「聽你的聲音,應該是復元得不錯。」他淡道,無波的聲音讓人聽不出喜怒。
他似乎已沒了先前的溫和,又換上原先那一副嚴謹的神態。他該不會又要來責備她了吧?因為今天她的行為證明了她和刺客是同夥的。
「你如果再不坦白,下回我可救不了你。」語氣雖不嚴厲,卻有警告的意味,表示他的耐心已快到極限。
「要我說什麼呢?」柳玉痕確實不知該從何說起。他到底想要知道什麼?
「你的來歷,還有和刺客的關係。」韓幄冷騖地鎖住她的目光,逼視著她。「想必嚴總管和你的關係匪淺,否則你也不會助他們逃走。還有他盜走的文件,想必也是借他人之力送走了吧?」
今天的事才讓他真正恍然大悟——她出外採購是謊言,她為父親攢錢醫病也是謊言,從她第一次闖進將軍府所有的話都是謊言,她不是被雇的無辜殺手,而是依自己意識行動的殺手!
不管她是否真正是正義之士派來臥底的,他不容許別人這樣愚弄欺騙他!她利用他的弱點糟蹋他的信任,也同時讓他對人性失去信心,他厭惡這樣的感覺。
「沒錯,從一開始我就是真正要殺你的刺客!」被他揭穿她也不想再巧辯了,這種無聊的遊戲她受夠了,她渴望仿真實的自己。
「你總算說出真話了!」他有些意外。
「你想知道更多嗎?」她淒然笑道:「反正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若想要,我無活可說。」身份暴露後,她不在乎生死了,能救嚴戈一命,犧牲自己也是偵得的。
「你說出真相,我不見得會要你的命。」韓幄回道,
「你不要我的命,但你會要別人的命。」他對敵人是不會手下留情的。「你對我那麼瞭解嗎?」
「不是嗎?」她反問。
「你在乎那些同夥的生命超越你自己的生命?」他有些不是滋味。為什麼;她在乎的人或事,他都會拿來和自己相比較,他想證明什麼嗎?
「我是為了正義。」柳玉痕傲然地抬頭。「我憎恨奸佞之徒為了自身利益,不惜迫害別人。」她指桑罵槐。
「屠森嗎?還是我?」韓幄苦笑著。別人怎麼誤解他,他都無所謂,而今日聽她親口說出的批評,竟使他感到心痛。
「有差別嗎?」她嘲諷道。現在人人都知道他和屠森勾結。
對韓幄而盲當然有差別。他多麼想對她說出實情,不讓她這般看待他、輕視他;但他不能說,因為時機未到。」隨你怎麼想,我無所謂。」他故作輕鬆。
「當然,你得到了利益,過好的生活,你怎麼會在、意呢?可憐的忠良卻蒙冤未白,淒慘的過日子,可惜我能力不濟,不能幫上什麼忙。」她語帶憎恨。
「難道你見到魏家的遺孤了!」他聽出她話中之意。
柳玉痕一時啞口無言,恨自己說溜了嘴。若讓他知道魏承英尚在人間,魏大哥豈不危險!
「我是聽來的,消息不見得可靠。」她趕快撇清關係。
韓幄瞭解她是在防他,她把他當成屠森的同黨,因此她不會向他透露什麼。他不能急!知道了她和魏家的關係,讓他內心感到欣慰。
然而,他卻突然害怕會失去她。她以真面目面對他了,表示她不需要這個工作了,她隨時有可能離開這裡,而他又憑什麼留住她?他忽然有個念頭,就是他想佔有她。並擁有她的一切。
「你不想更瞭解我嗎?」他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見到你第一面時我就想瞭解你了。」她坦白道,心裡想著他是什麼意思。
「那麼你就繼續留下來,才有機會更瞭解我。」他似鼓勵也似誘惑。
「但是等屠森被舉發定罪,你也脫不了干係的。」她不瞭解他真正的用意。
「為了你,我不管那麼多。」他再不把她納為已有,以後她在府內仍有危險。
聞育,柳玉痕愣住了,他可以為了她不在乎一切?「你一定是有條件的。」
「我要你當我的將軍夫人。」
「你……你在開玩笑吧?」她不敢相信他,也許他另有目的也說不定。
「我是認真的。」溫潤的唇覆上她的小嘴,他以行動證明。
柳玉痕陷入前所未有的迷惑,他的吻像是會攝人心魂,讓人平靜也讓人陶醉。她無法拒絕他,甚至沉迷於那種滋味;那感覺讓人飄飄然,也讓人欲生欲死。
這就是他的行動證明嗎?他送給她的吻,是否將開啟今後兩人的情愛糾葛?她覺得縹緲,好似一時找不劉歸所的遊魂。
—好不容易他才放開她,但她的唇仍覺得有些癌麻。這個外表冷漠的男人,對感情的表達竟也這般激烈;要她當他的妻子,難道沒有其他目的嗎?
如果他是真心待她,如果他對她的感情是真摯的,或許她真會捨棄一切依偎在他懷裡。他並不是十惡不敖的壞人,至少她沒看過他殺人。不管傳育說他是如何的不堪,等她真正成為他的妻子,她要將他導向正途,讓他做個人人敬佩、捍衛國家的將軍。
「我……我得先想想看。」不管如何,還是得考慮一下。
「希望三日之內,!你能給我答覆。」話完,他又離開她的房間。
★★★
韓幄的作風變得和以往南轅北轍,衛青早巳察覺這一點。而且他也發現刺客之一、也就是個子最嬌小的那位,就是主人現在的書值,他親眼看到主人抱著他進入書僮的房間。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們兄弟費心維護主人的安全,而主人對自己的生命卻絲毫不當一回事,竟然把刺客的同夥留在身邊!他……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將軍,屬下就是不明白,你如此做是在養虎為患啊!」衛青自言自語的說出心中的疑惑。
韓幄剛出柳玉痕的房間,就看見一臉狐疑和不滿的衛青如銅人般呆立著在等他。他已經夠煩了,衛青卻緊迫盯人。他盡量保持風度地淡道:「我知道你忠於職守,但我有我的想法,改天你會明白……
「但是……」
「她對我不會有害,你應該相信我的眼光。」
韓幄幾句話就堵得衛青無話可說,他如果再反駁,便表示他質疑主人的識人能力,那是對主子大大的不,敬。
「是的。」衛青無可奈何地噤口,但今後他會更注意那個書僮的舉動。
「對了,衛雲的傷怎麼樣!」韓幄關心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