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莯優
「不——不可能,我從來沒有聽余院長提起過。」一想到育幼院的孩童不知未來該何去何從,商豫斐的心就像被刀割般的疼痛。
「那是因為她不想讓你們過於擔憂。」黎紹裘嘴中吐出的熱氣輕輕的呵在她的耳際,口中低訴的是她無法抗拒的利誘條件。「我答應你,如果能陪我一起去找到那個證人,將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我會用余院長的名義買下育幼院這塊地,讓這裡成為你和院童們永遠的避風港。」
商豫斐滿臉存疑的抬起眼眸望著他,曾有一刻,她以為自己在他眼底看到痛楚和憐惜,但是憑他這種假仁假義、滿口謊言又還牽扯著一樁謀殺案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在他眼底出現這種細膩溫存的情緒?
她往後幾個踉蹌,試圖想要理清他們之間的距離,「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我怎麼能確定你口中講的『尋找證人』,不是用來為自己脫罪的伎倆!」
她的話當場讓黎紹裘的臉上覆上一層冰霜,他往前步步逼進,臉色陰摯的對她說道:
「用你的智慧、用你的心和直覺來判斷我到底是不是個殺人兇手,在我們一起前往尋找證人的路途中,你可以慢慢的觀察我到底是不是一個殺人犯。」
商豫斐緊抿著雙辱不發一言的看著他。有那麼一刻她幾乎又要順從自己的心,直覺的想要相信黎紹裘的無辜。
第六章
約莫是凌晨十二點時,商豫斐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驚醒。
在這寂靜的窮鄉僻壤和這樣闃靜的夜晚,即使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更何況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商豫斐驚慌的在黑夜裡瞪大雙眸,她屏住氣息等著看床畔的人影究竟想要幹什麼,驀然之間她房間裡的燈光大明,倉惶的從床上坐起來,卻發現站在她眼前的,竟然是一個她朝思暮想許久的可人兒。
「你是董雪珞?真的是你?」商豫斐顧不得現在是三更半夜,驚喜的狂叫出聲。
眼前的這個小女人美得像跌入凡間的精靈,她那一頭幾乎及腰的長髮綁成馬尾在腦後,那張從小就格外優美的瓜於臉經過歲月的洗禮,現在己成為教人驚艷的美女,那對神秘似貓眼的雙障裡流露出一抹不染世俗的慧黠。
「沒有錯,你沒有看錯人,正是小妹在下我!」童雪珞嘻皮笑臉的跳上了床鋪,微翹的嘴角興奮的揚起:
「十五年不見了,你過得還好嗎?當我聽到余院長說你立志要成為一名優秀的檢查官時,我就覺得你果然還是從前那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商豫斐。」
商豫斐苦笑著搖搖頭,下床走到她的衣櫥旁為雪珞挑選了一套乾淨的睡衣,「歲月會改變一切,生活有時候現實到就連小時的夢想都不易維持。」她把那套嫩粉色的睡衣遞給童雪珞後,禁不住好奇的問道:
「你不是在英國皇家芭蕾舞學院唸書?怎麼想到突然回來台灣?七年前你又為何突然就音訊杳然?不論我們三個人或院長怎麼聯絡都聯絡不到你?」
童雪珞被她這一連串的問題炮轟得有些無力招架,她望著商豫斐,咬著下唇囁嚆著:「不是我不願意和你們聯絡,而是那時我有難以啟口的難處和苦處……」
「什麼難處和苦處?可以讓你連育幼院的余院長和舊時玩伴們都棄之不顧!」商豫斐一臉幽怨的問道。
「我……我……」童雪珞皺起了眉頭,語氣淡然的對她說道:「好吧: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七年前在一次偶然的機緣巧合之下,我加入了一個專門竊盜藝術真品的犯罪集團,他們為了讓我成為團內最頂尖的扒手,於是對我進行了為期三年的訓練,前三年我都在愛爾蘭附近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進行一連串的訓練,以致和外界失去了聯繫。」
商豫斐膛目結舌的瞪視著她,起先她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但看到童雪珞那滿臉認真,眼底儘是熠熠笑意的臉龐時,她的心跳不免也跟著劇烈加速。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現在的你真的在幫偷竊集團做事?」商豫斐有些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是的,我說的全是真的。」童雪珞美麗得教人屏息的臉龐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我之所以會回台灣是因為我被『通緝』了。」
「什麼?!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正處於被英國警方通緝的狀態?!」商豫斐提高嗓音不敢置信的反問道。
董雪珞烏黑倩亮的眸底浮起一抹陰鬱之色,她含糊不清的回應道:「『通緝』我的不是英國警方,而是—個不知天高地厚,不把我給逮到手絕不死心的男人。」
她煩躁的從床上站起身來走到窗口,心浮氣躁的盯視著漸露魚肚白的天際,「那個該死的男人從英國一路追著我到了澳洲雪梨,我有預感再過一陣子他又會追到台灣來。」她的手指氣憤的絞纏著窗簾布。
「喔?他為什麼要對你這麼窮追不捨?或者他根本是迷戀你?」
「才不是!」童雪珞霍然轉過身來面對著她,態度有些激動的說道:「他怎麼可能會迷戀我?我在竊盜集團的指示下去偷了他家的傳家之寶,一條在珠寶界和史學界都享有盛名的碎鑽鏈墜!」
商豫斐詫異的凝望著她,開始對董雪珞這些年的生活模式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很顯然的,她生活在另一個和自己迥然不同的世界裡,比起自己平淡乏味的生活模式,童雪珞的似乎精采刺激多了。
「不談我了,我倒蠻想知道那個昨天跑到育幼院裡來找你的帥哥,究竟是何來歷?」董雪珞眨著她那對漾著水波的神秘雙眸,等候著她的答覆。
「在兩個月前他還是個待罪之身,但他利用我的愚昧為自己脫罪了,我好很我自己,我的工作職責是要杜絕犯罪,但是卻……」商豫斐的臉紅得像只煮熟的蝦子。
「你卻怎麼樣啊?」董雪珞巧笑嫣然的為她接了下面的話:「你拒絕不了他對你的致命吸引力是不是?」
商豫斐緊抿住雙唇,沒有給她任何正面的回應。
「你不要跟我害臊啊,我們是十多年的姐妹了,像黎紹裘那種男人,真的是奇貨可居,況且他那副憂鬱深情的樣子,又足以騙到無數女性芳心。」
「所以我根本是自做自受,為了徹底反省犯下的錯,我甚至為他辭去工作,丟了飯碗,我想,像我這麼感情用事的人,實在不適合擔任法務工作。」
「事情還沒有走到最後,你怎麼知道你真是一時感情用事,還是真的是以你天生的智慧和敏銳在行事!」雪珞深思的望著她,試圖想提醒她一些事:
「或許你應該再相信一次你的直覺,跟著他去尋找證人一探究竟,我的直覺也告訴我他不是個大好大惡之人,更不可能還是個謀殺女作家的殺人犯。何況如果他真有心要利用你,今天也不必親自跑來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找你。」
「說不定這又是他想為自己漂白得無辜一些,而在我面前表演的伎倆。」商豫斐低首斂眉、態度保守的說道。
「與其你這麼裹足不前的戒慎恐懼著,不如真的好好去陪他冒一次險。」童雪珞笑意盈盈的拍著她的肩膀,「從小你就是個堅毅果敢的孩子,思慮總是周密到讓自己快喘息不過,但是遇到了黎紹裘,你卻選擇用自己的直覺相信他,對你而言,這是個全然陌生的人生經驗,不是嗎?」
商豫斐怔忡的望著董雪珞那張認真而誠摯的臉龐,腦海中不斷迴盪著她方才說的話,整個人彷彿有一股激昂的電流在她體內流竄。
董雪珞說得沒錯,她向來就是個容易對自己沒有自信、瞻前顧後的女孩子,這輩子還沒有真正做過幾件具有勇氣的事,惟獨幫黎紹裘順利脫罪,是她生命裡的最大壯舉。
或許,她真的應該相信黎紹裘一回,和他前往屏東鄉下去會晤秘密證人?
不知怎的,一種釋懷的快感居然緊緊揪住了她,這一刻她發現,自己竟開始相信黎紹裘是清白無辜的。
隔天傍晚,商豫斐已然默默的收拾好自己的小行李,準備晚飯過後就跟著黎紹裘前往屏東鄉下去找秘密證人。
就在晚餐之前的半小時,黎紹裘看見商豫斐把行李提上了他的後車廂,他的嘴畔浮起了一抹從容自得的微笑。
一切都如同他所預料的一樣,商豫斐到底還是願意陪他去!
晚餐時刻,黎紹裘顯得格外神采奕奕,似乎也和董雪珞特別有話聊,席間他們不時分享著各國旅遊時發生的趣聞,不知怎的,坐在一旁看到這一幕的商豫斐,竟有些許酸溜溜的醋意在她的胃裡翻攪著。晚餐過後,他們揮別了余院長和院裡的孩子們,便立刻上了黎紹裘的休旅車,往屏東的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