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岑心
「我怎麼感覺?他離開時對我說過,一定會回來找我的!他答應過絕不會忘記我的!可是……他一走就是八年,音訊全無的八年,不是因為不能連絡,而是他根本就忘了我。他要不是為了救衛炘,和我再次相遇,他永遠也不會記得有我這個人……我不敢問他為什麼忘了我、我好怕那個答案是我無法接受的……」對著好友,她終究說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的不確定。
他說他愛她,卻怎麼也不敢抱她……蓓蓓很清楚他喜歡女人的程度,衛爾斯明明是個花名在外的風流神父,為什麼碰也不敢碰她一下?
原因只有一個——她不夠美、不夠好、不夠吸引人!
蓓蓓別過臉,第一次在衛爾斯以外的人面前流淚。「我怎麼知道他愛我?如果他永遠不做……」
「你……蓓蓓,你們是不是一直沒把這件事講開?」紅著臉,海依努力勸著,為了好友的悲傷而難過。「不要把事情弄得像我和炘一樣,我看得出來你們互相喜歡的。就好像你們平常的擁抱啊、接吻啊……」你們沒有愛的基礎,怎麼可能互相渴望呢?」
搖搖頭,蓓蓓擠出一個苦笑。「不是互相,從頭到尾,總是由我主動的。他那麼帥、身材又好,我當然想要他啦。也許他對我沒感覺就是出於這個原因吧……」
「那他好幾次為了你差點跟炘鬧翻的事,你又怎麼解釋?」跟著蓓蓓走進房間裡,海依給了好友一個擁抱。
「抗拒、懷疑,都是因為你缺乏自信。你愛他,那就放手、大膽去愛,你已經用一生記憶他了,為什麼要害怕為這份愛情燃燒?不要用猜忌來否定自自己。」
「愛不是一廂情願就可以的,海依。」蓓蓓難堪的趴臥在床,模糊的話語由枕頭裡悶悶的傳出。
「那就拿出你的氣魄,弄清楚他的心意,別讓他再從你的手心裡溜走了……我已經沒機會再擁有幸福了,但你不同,勇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臨睡前,海依仍不忘開解蓓蓓,但她心裡想的,始終還是衛炘的身影。
「弄清楚……我的幸福……」蓓蓓則是緊握著手裡、衛爾斯給她的信用卡,伴著沉重的眼淚入眠。
「該死的,你給我弄清楚,這事可是關係到我一生的幸福!」
同一個時間,衛爾斯緊張的握著手裡那張快被扯爛的報紙,暴吼著命令專機返航——「我他媽的不管你現在飛到哪裡,就算我們在地獄,你也得給我開回台灣!快!」
瞪視著衛納斯刻意遺漏在座位上的報紙,他焦急的來回踱步,暴怒的表情嚇壞了所有隨行人員。
報紙上不甚起眼的小角落裡,刊登的正是衛於廎追思紀念會上,他、蓓蓓和海依三個人被拍到的照片,想到衛納斯可能做出的事……衛爾斯不禁咒罵出聲。「該死的衛納斯!蓓蓓……老天,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第九章
當衛爾斯在機場關閉前回來時,卡斯頓已經等在通關處了。
「我……我還是遲了一步……」衛爾斯看見他臉上凝重的表情時就知道了,一切都太晚了。「蓓蓓人呢?在衛納斯那?說啊,她在哪裡!」
上帝,求求你,別奪走她的生命!他在心裡無聲的祈求著。
「在衛納斯那裡,他要袁誫轉達你,凌晨前會差人把她送到你家那一間小教堂給你。」卡斯頓開口,語氣裡滿是責備。「走吧,我送你回教堂去等。」
聞言,衛爾斯腦袋轟的一聲炸了開來,當著卡斯頓的面,眼淚不自覺的掉了下來他甚至沒有發覺自己的蠢樣。有可原
「你該看好她的。那個女人可是你放在心裡,情願自己憋得半死都不敢碰她一下的最愛啊!你怎麼會這麼大意,現在才來後悔?!」
「我以為……」疾走著,衛爾斯幾乎是拔腿狂奔了。「都是我的錯!」
他揪著自己的頭髮,事到如今,再多的解釋也沒用,他的確犯了大錯,早該知道的,冷血的暴君是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冒犯過他的人!「這筆帳,我絕不會輕饒衛納斯的!」
「你不問問那個莫海依?」上車以後,卡斯頓試著轉個話題,讓衛爾斯冷靜一點。「她讓衛納斯抓回去,鐵定有苦頭吃了!」
「我沒空再管他們的家務事!」卡斯頓一提起她的名字,立刻換來衛爾斯怒目相視。「要不是她,蓓蓓不會有事,我那個白癡弟弟也不會變得逢人就殺!這個混蛋,我一再警告他,不准碰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你老是叫她『你的女人』,說真的,你到底愛她什麼?」卡斯頓沒見過蓓蓓,卻從八百年前認識衛爾斯起,就不斷聽他提起這個神秘兮兮的完美女人。
「八年的時間,你不是早就把人家給忘記了?這一個女人究竟有什麼神奇的魔力,再一次相遇,竟然『又』把你迷得團團轉?」
「不是『又』,我從第一眼見到她,就已經逃不開她布下的天羅地網了。」衛爾斯想起了蓓蓓,又是一陣心痛。「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她一天。剛離開她的前兩年,我在美國,每天每夜的想著她,想念她的可愛、她的纏人、她的任性、她那記憶的天真又性感的模樣……」不需要刻意揣摩,衛爾斯的腦海裡早巳烙下了她的倩影。
「但每次一想起她,我就愈痛苦!明知自己不能對任何人放下感情,我卻在還當年她只有十一、二歲,我……我甚至就無法控制我自己了,在她每次靠近我的時候,我都渴望那她具美麗的胴體……」他期待著她的每一次接近,卻又害怕心底無法抑止的情潮。
「為了逃避這樣病態的慾望,我強迫自己不再想她,我放任自己在女人堆裡放肆玩樂、發洩快感……可是這麼多年來,我總在她們的臉上尋找蓓蓓的眼睛、我總在她們的身上尋找蓓蓓的味道,我想要她,從她還只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我就渴望著她。」
「那你還能憋這麼久?她是個女人,不是女神,不需要你的敬仰和崇拜,她需要你的憐愛和熱情。」看人家痛苦得半死,卡斯頓的話,仍是半點都不客氣。「你是怎麼回事?到底在想什麼!」
「你不明白的,我不願意傷害她!回來台灣、再遇上她,我已經覺得自己太幸運了,我怎麼能在她遭遇這麼大變故的時候再對她動手……我需要她的愛來填補我的空缺和遺憾,但,絕不只是因為她的美貌和性感,我愛她,和單純的想要她是絕對、絕對不同的!」衛爾斯憤怒的雙眸裡淨是自責,他的每一個心跳,都讓他的呼吸哽咽。
卡斯頓將車子停妥在教堂前。「是是是,全世界就你這個哲學家,能把愛和欲分得那麼清楚,進去吧。」
「蓓蓓……」站在教堂門口,衛爾斯嘶聲的喊著心愛女人的名字。
「喂,神父,你應該到告解室去等吧,也許身負重任的信差需要你的精神撫慰呢!」看著好友痛苦,卡斯頓還有心情開玩笑,直到看見衛爾斯眼中流露出無限恐懼和哀慟的神色時,他才收斂了笑容。
「去吧,我幫你看著外頭。」
看著他憔悴的背影,卡斯頓不禁歎息、這愛啊……真是哎、哎啊!
白色的蠟燭燃燒在晦暗的房間裡,空氣中,有種生命凋零的腐朽氣味。衛爾斯靜坐著等待——那個信差、那個需要告解的人。
走進了告解室,衛爾斯在等待時,誠心向上帝喃喃地訴說著懺言。
「我一直以為,我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所以用不著不切實際的去討好那遙不可及的『神』,甚至,在這虛假的、充滿謊言的人生裡,我也曾一度自以為是『神』。這就是人類的可悲,因為無知,所以自大、所以自欺欺人——」
「多年前,您傾聽了我的祈求,在我最孤寂、絕望的青澀歲丹裡,賜給我一位天使,讓我一生珍愛。我曾經懷疑過這份愛,直到它輕輕飄落在我的心頭,是那樣的沉重,壓得我無法呼吸;卻又如此的甜蜜,融化了生命裡所有的苦澀。」
「她是我這一生裡頭,最美、最溫暖的擁有,如今,天使卻為了我的愚蠢而折翼,上主,我祈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您讓天使不死、求您讓天使常在。活著,永遠可以重新來過,我相信,只要有愛,就有奇跡,而她,就是我的奇跡……」
他低啞的聲音清楚的在教堂中迴盪著,每一個呼吸的節拍,都讓人感同身受的沉重。
午夜時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加上金屬敲擊在地面的聲音,刺耳的劃破了寂靜的黑夜。衛爾斯武裝起自己,準備隨時面對突然狀況。
男人走進告解室,以極為冰冷的語調開口。「神父,我有罪。」
「告訴我你做了什麼,上帝會釋免你的。」衛爾斯的神情肅穆冷寂,用一樣冷厲的語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