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羽柔
顧葉夫僵立著,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穗穗失落的心情,他根本無法回報她的感情,或許他的感情早已在另一個死去的女人身上用盡,從此遺落了再愛人的勇氣。
「我要離開了,那就讓我任性的愛你幾分鐘……」
顧葉夫還沒有體會出穗穗話裡的涵義,就被她緊緊的攬住,熱烈的、熾情的堵上自己的唇。
這是穗穗第二次吻他了。第一次是在深不見底的湖心裡,彷彿是一場夢幻的狂歡,他放棄了掙扎,剎那間只想著--就和她沉溺在湖心,永遠也不要起來吧!
第二次的吻,顧葉夫也不知不覺的擁住了她,不知何時起,兩人開始熱烈的纏綿在一起,就算有人突然走進病房,他也不在乎了。
原先只有穗穗主動的吻,到最後竟熱烈的演變成兩人的狂吻。他加緊對穗穗擁抱的力量,或許很久以前他就想這麼做了,卻一直抗拒著自己的慾望。
是心與心的撞擊,是靈魂深處的吸引,是山林間一股迷幻的魔力強烈的將他們緊緊吸引在一起,兩人都失去了控制的力量。
許久以後,是顧葉夫先恢復理智,停止了這一場激烈的狂吻。
穗穗靈動的大眼睛,像是喝醉酒似的望著他,發癡般的凝視他的雙瞳。
他終於放鬆了手,兩人成了靜止的狀態,始終不說一句話,只讓沉默代替一切。
他的身體慢慢地向後退,一吋一吋,艱難的脫離穗穗的手。
穗穗頹然的放下手,不再勉強他和自己。
「咳咳……」
這個時候,門外發出一陣乾咳,他們同時回頭往外看,原來是穗穗的父親,不知道站在那裡多久了?
殷父一臉無事的表情,一進門就用大嗓門高亢的說:「顧醫生,謝謝你!剛剛我去櫃檯辦理出院手續,護士小姐竟然對我說不用繳交醫療費用了。」
顧葉夫微笑的說:「哪裡,殷伯父,這是至少我能夠做到的。」
「真是不好意思!穗穗讓你照顧這麼多,她一定給你惹了不少麻煩,對不對?」殷父回頭笑看著臉色潮紅的女兒。
「爸爸!還不都要怪你,有其父必有其女,你沒聽過啊?」
「是啊!都是我的錯!從今天起,你要乖乖的聽爸爸和媽媽的話,好好的回學校把課業完成。我告訴你媽媽了,她擔心得想來看你,可是我看她的身體還是很虛弱,等我們回去以後你再和媽媽解釋,以後……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殷父看見穗穗終於恢復了精神,心裡頗感安慰。
「對不起,爸--媽媽的身體不好,都是因為太擔心我了!對不起。」穗穗難過的低下頭。
顧葉夫說:「是啊!你真讓人擔心。穗穗,你爸爸說得很對,你還年輕,先把書讀完--」
「我會的,我心裡已經有計劃了!」穗穗馬上抬頭,雀躍地說。
「什麼計劃呢?」顧葉夫將兩手交叉在胸前,興趣盎然地問。
「我要當小學老師!在山上當義工的日子裡,我發現啊,我對小孩子還滿有一手的。」
顧葉夫收起笑容,嚴肅慎重的說:「是嗎?我很擔心被你教到的小朋友,他們身材弱小,可禁不起你的過肩摔哦!」
穗穗伸出小指頭說:「我可以和你打賭,我絕對會是一個最棒、最有愛心、最有耐心的好老師。」
顧葉夫噗哧笑出聲來。「愛心?耐心?好--我和你打賭,如果你將來變成一個富有愛心和耐心,而且完全不會使用暴力的老師,我就……」
「你就怎樣?」穗穗挑釁的問。
「我就從你曾經跳過的崖上跳下去--」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顧葉夫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感染到穗穗愛賭成性的習慣了。
殷父看看手腕上的表,抬頭提醒道:「時間快到了!我到門口看看車子來了沒有?」
穗穗點頭看著父親離去,顧葉夫兩手插在白袍的口袋裡,心裡有許多話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離別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接近,兩人默默相對,都希望時間不要走得太快。
穗穗打破沉默,她的聲音出奇的冷靜、出奇的溫柔、出奇的堅決。「大鬍子,我要走了--我會等你,等你的心重新打開的時候,一定要來找我,我不會放棄你,我會一直等你……」
顧葉夫閉起眼睛逃避她真摯執著的眼神,怕再看一眼,塵封的心就要被她擊潰。
他困難的控制著感情,渾身緊繃,想回答穗穗,但說不出話,因為他的心裡也沒有任何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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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穗離開了。
離開後的幾個月裡他們還有斷斷績續的打電話聯絡幾次,但穗穗的生活步上軌道後,他也忙碌得忘了主動聯繫,兩人就這樣慢慢地失去聯絡。
顧葉夫忙碌的穿梭在醫院和自己的單身公寓之間,每天從床上醒來,未婚妻小葉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穗穗嬌俏美麗的模樣。
小葉死了,無論他有多麼的思念她,她的形體已經不復存在這世界裡。而穗穗,她是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當他思念她的時候,還能夠感覺到穗穗仍實際存在相同的空間裡,呼吸一樣的空氣,仰望著一樣的天空。
小葉真的離開他了,無論他的愛情多麼濃烈,思念多麼折磨人,都喚不回她的生命。
但,穗穗真的離開他了嗎?他時常按著胸口自問。
她還是一樣魯莽,一樣見義勇為,一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喜歡動不動就和人打賭嗎?回想起和她相處的日子,他總是會不自禁地揚起溫暖的笑容。
穗穗走得瀟灑,就像她的個性一樣,愛得極端,全心付出,就算知道這愛情沒有辦法得到回報,她也不怪他,不願為難他。
顧葉夫想到穗穗最後離開的時候,痛苦說出的話--雖然我很想留在你的身邊,可是我知道你會很為難,因為你知道我很愛你,我們絕對沒有辦法只是朋友而已。所以你放心,我會離開你的。」
她又堅定的對他說--我會等你,等你的心重新打開的時候,一定要來找我,我不會放棄你,我會一直等你……
穗穗是個行事果斷、愛恨分明的女孩,他知道她一定在某個地方等待著他。
但他的愛情,早已經隨著死去的愛人一起埋葬了。
可是,為什麼他還不斷地想起穗穗,他對她到底存有什麼樣的感情?
他沒有勇氣主動聯絡她,因為他一點也沒有把握自己的心會往哪裡去。只能任憑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去,想念穗穗的心,像飢餓的禿鷹,不斷地盤旋在他的腦海裡,肆無忌憚地飛翔。
第七章
三年後。
一大清早,葉敏拿起備用鑰匙開門,走進顧葉夫的家中,及時接起一通不知名女性的電話。
「喂!你找葉醫生有事嗎?他現在不方便,沒有辦法來接電話--有什麼事情他到醫院你再問他好了--什麼?有這麼重要啊--好吧!等一下我會叫他打給你。什麼?我是誰?你管我是誰啊--」喀嚓一聲,葉敏用力地掛上電話。
「什麼女人啊?聲音這麼嗲,聽了就討厭!」葉敏對著電話嗤之以鼻。她出入顧葉夫的家,就像他的管家兼經紀人一樣,時常替他過濾女性電話。
顧葉夫可是個年輕有為的醫生,平時總會有一些女性想對他主動示好,雖然姊姊過世之後,他就全心專注於醫院的工作,但她還是在一旁有意無意地替他掃除障礙。他們是認識十多年的好友,又曾經幾乎要成為一家人,她理所當然的時常在他身邊,其他女性沒有一點機會可以乘虛而入。
只除了--穗穗!
顧葉夫一生中幾乎都平順的按照計劃一步一步往上爬,如果不是未婚妻意外死亡,他離家隱居深山治療心中的傷口,經歷過一段脫離常軌的生活,也不會讓他遇見那個從異次元空間掉下來的女人。
這一點總會讓葉敏不禁生起悶氣。
她大大方方的走進客廳,看不到顧葉夫的身影,悄悄地來到臥室,聽到浴室裡面有淋浴的聲音。
葉敏吐了吐舌頭,想像顧葉夫赤裸裸的身體,臉色一陣羞紅,趕緊又回到客廳裡,對自己大膽的遐想感到一絲靦腆。
不久,顧葉夫穿戴整齊地走出臥室,但頭髮上的水滴還不斷地滴落,在襯衫的肩膀上形成一大片水漬。
看見葉敏竟然坐在客廳裡,他忍不住驚訝的問:「葉敏!你什麼時候來的?」
「姊夫,我才剛進來,就聽到你客廳的電話響個不停……」
「是誰打來的?」
「不知道,打錯了!」葉敏聳聳肩,看到他的發尾還不斷滴落水滴,急忙衝到靠近客廳的洗手間拿出一條大浴巾,逕自就往顧葉夫的頭上擦拭。
顧葉夫擋住葉敏的手,順手接過浴巾。「我自己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