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愛與婚禮

第3頁 文 / 李葳

    實際上,是老天爺根本不該讓伊凡·愛·奧古史坦和渥夫·拉沃爾·布裡同基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更不該令這兩個人邂逅,造成往後的種種「災難」!

    不幸和這兩人同念一所教會中學,共度過一段不算短的歲月,甚至還把這兩人都當成好友的自己,曾再三發誓他絕不再管這兩人的死活,看他們要同歸於盡還是同床異夢,全隨他們高興。

    難道不是嗎?他何必管呢?當初全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兩相情願的,他可不想做剃頭擔子一頭熱的笨蛋,白浪費口水勸說。

    ……好吧,我是笨蛋!

    謝維克瞪著燒紅的木炭,承認自己深感愧疚。畢竟,起初他還抱著看熱鬧的心態,認為觀看正直、品行端正、性格一板一眼的伊凡與恰成反比的渥夫這兩人針鋒相對,進而互相牽制、爾虞我詐的過程非常有趣。

    只能說自己那時候還太不成熟了,還是個孩子,不瞭解「遊戲」也是會玩死人的!

    然而,不是凡事都拿「年紀太小」當借口便能贖罪,便能免除內心的歉意,便能化罪惡感於零。視場合與情況,也是會產生足以使人內疚一輩子的「遺憾」。

    是在哪裡做錯了呢?

    是當伊凡進入蘇茲中學的頭一個月,就大膽地揍了渥夫,從此讓涯夫視伊凡為一樁新鮮的挑戰開始的嗎?

    或是表面上玩著朋友遊戲,但日漸加深的獨佔欲出現在渥夫的眼中時,自己卻沒有及時給伊凡警告呢?

    是他的失敗嗎?

    最關鍵的地方,還是沒能阻止那場交易吧?

    當伊凡的養父過世,而奧古史坦家陷入危機,伊凡不得不休學之際

    謝維克並不贊同渥夫的做法。

    運用權力或金錢買賣一個人的自由,或許在農奴制度存在的衛羅斯,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可是在謝維克出身的國度,這種事是被律法嚴明禁止的。他不能認同渥夫以提供奧古史坦家保護為名,佔有伊凡的舉動,也同樣不贊成伊凡為了家族,輕易出賣自己的行為。

    為此,他和渥夫大吵一架,畢業且即離開衛羅斯,沒再回來。

    可是他們兩人的小道消息,透過一些衛國的老朋友,仍會斷斷續續地傳回他耳中。因此,他知曉伊凡進入了女王直屬的部隊——「鷹眼」麾下,並步步高陞;渥夫繼承了大公的名號,成為年輕、位高權重的新地下霸主。而外界則繪聲繪影地謠傳著伊凡與渥夫的關係,將它視為茶餘飯且的醜聞八卦,抨擊與敵視亦未曾間斷過。

    所以,當震撼整個上流社交圈的暗殺事件發生之際,大部分推測殺人動機的輿論,都是說喜新厭舊的渥夫大公,想要甩掉乏味的情人——伊凡·愛,而遭到對方的反撲與暗殺。

    謝維克打死也不相信這會是事實。

    如果說是伊凡想離開渥夫,而被渥夫給殺了,對謝維克而言,會更合情合理。因為他太清楚渥夫與伊凡的個性了。他們晨昏共度的那些歲月,謝維克可不是睜著眼睛在夢遊的,他非常清楚伊凡的耐性與韌度有多強,若非把伊凡逼到一個「絕境」,他是不會做出「暗殺」這類魯莽無謀的舉動。

    照理說,渥夫實在沒有資格「報復」伊凡的。

    渥夫給予伊凡的,不僅是一個人所能給予另一個人的最大侮辱。那是徹底踐踏一個人的自尊,漠視對方的人格,將對方視為交易的物品的行為。若非親身體驗,恐怕難以想像其中痛苦。

    自作自受。

    謝維克對渥夫遭受暗殺一事,直覺認定這一定是渥夫又做了什麼超出伊凡能容忍的範圍的事,才會導致這樣的下場。

    誰聽過罪魁禍首主張有報復的權利呢?真正有罪的,是打從一開始就咄咄逼人的渥夫吧!

    謝維克轉過身瞪著已經抽完半根煙的男人說:「我以為你沒讓洛琳女王殺了伊凡,便表示你有意要放過他,原諒他的暗殺,渥夫。可是我錯了,你那麼做,只是想繼續折磨他、報復他而已吧?渥夫,你要怎樣才肯放過可憐的伊凡?再這樣下去,是一條死胡同,沒完沒了的。」

    充耳不聞的男人,叼著煙說:「你要留下來參加一個禮拜且舉行的婚宴吧?我會替你在府內安排一間房,你可以好好地休:9,。」

    「渥夫!」焦急地看著男人起身套上衣袍,表明他無意再談,謝維克不由得提高音量,跨出兩步。

    「你的結論沒錯,謝維克。」

    見狀,男人不再迴避這話題,對著好友一攤雙手說:「對一個死人,要如何報復?我不讓母親賜他一死,純粹是死亡意味著一了百了,而這就是那該死的賤人的企圖!我會那麼便宜他嗎?不,我不會讓他死的。他越是想死,我就越是不會讓他死!」

    謝維克瞪著好友陰霾的臉龐,尋找著蛛絲馬跡。

    「渥夫,你……其實還在愛著他吧?所以你才會在乎他的死活。由愛生恨的道理我並非不懂,可是你越是恨他,你就越是無法不去愛他,這一點你想過沒有?報復到頭來,往往是自食惡果,誰報復了誰,是分不清的廠

    男人仰起頭,放聲大笑。

    「想不到,找會從你謝維克的口中,聽到這樣八股的話語。我還以為你分得清楚什麼是愛、什麼是慾望,而非那些滿口情愛的浪漫派呢!你是待在歐洲太久,被那兒風花雪月的毒素給薰陶了嗎?」

    一頓,男人的指尖撫過裝飾在床畔的花瓶,圈住一朵怒放的薔薇,以平淡的口氣開始述說。「拜那傢伙所賜,我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有漫長的時間可以思考。找終於看透了以前我怎麼會那樣執著,說穿了,那不過是受某種幼稚的慾望所驅使,因為那傢伙特別會裝清高,所以我才會被他迷得團團轉,其實……」

    唇角揚起輕蔑的笑,衛羅斯國的大公閣下折下那朵薔薇,捏爛。

    渥夫·拉沃爾以著最惡毒的口吻說:「那傢伙在故鄉是個人盡可夫的童妓,一隻燎破鞋,根本沒資格讓我碰!以他那種身份,竟敢不知羞恥地戲弄我多年,我當然要算一算這筆帳!」

    謝維克大張著嘴。

    這些事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他難以置信地搖頭說:「你、你該不會是弄錯了?伊凡他怎麼可能……」

    「哼!是他親口告訴我的,在他拿刀子捅我之前!」

    渥夫燃燒著怒火的綠眸,鎖定好友說:「這樣你還能說我沒資格報復他嗎?就憑他瞞了我這麼多年的事實,我就有千刀萬剮他的權力!凡是想替他說情的人,都不是我的朋友!謝維克,你自己挑選吧!是我或是那個低賤的傢伙?誰才是你的朋友?」

    謝維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是無話可說,而是無法將自己的思緒匯整成言詞。

    固然他吃驚於伊凡有那樣的一段過去——想想伊凡那超齡的成熟態度,他早該料到伊凡經歷過些什麼與眾不同的磨難——可是他更訝異的是,伊凡能夠擺脫那樣的陰影—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卑微與污點,他是那樣的……一個人要花費多大的工夫,才能洗滌自己受創的心靈?那絕不是件輕易的事吧!

    「渥夫!」把手套重新戴上,謝維克沉下聲,瞧也不瞧他地說:「過去我可以同意你是個混帳,但是個挺不錯的混帳,混帳得很有個性。現在——你卻是個讓人無法恭維的混帳,最無可救藥的那種!謝謝你的慷慨,但我想,我可以屈就斯科城內的旅館,因為睡在這座府邸的屋簷底下,我一定會渾身發癢到受不了的。一個禮拜後,我再來拜見你自我毀滅的那一幕,再會。」

    「是嗎?那就不送了。」

    舉起一隻小茶几上的酒瓶,似乎也不怎麼在乎的,渥夫大公倒人沙發,蹺著腿,咕嚕咕嚕地在白天便喝著烈酒。

    謝維克臨走前回眸一瞥,深深地歎口氣。

    要改變一個人真的不難,只消取走一個人的尊嚴或骨氣,你將會看到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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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穩的湖水靜得有如一面明鏡。

    偏午的陽光灑落,粼粼水波映射的湖畔,一抹倒影驀然現出——一頭因為急促奔跑而渴水的豐盈母鹿,低下頭在湖邊嘖嘖舔喝著,並不時地抖動著雙耳,探查著四周有無危險的動靜。

    守候在草叢內的獵人,伏在大樹根後,穩定的指頭扣著十字弓架的扳機,一雙黑瞳瞬也不瞬地盯著,算準母鹿失去戒心的時機——按下!

    利箭「咻」地劃破風,聲響驚動了母鹿,母鹿慌張地想竄逃,可惜為時已晚。致命的箭不偏不倚地命中母鹿的頸項,它頹然倒下。

    獵人從樹後緩慢地起身,往母鹿的方向走過去,看著倒地的母鹿睜著一雙淌淚不甘的棕眸,抖動著肢體,嚥下最後一口氣。

    將手放在母鹿的眼瞼上,替它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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