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章情
「她應該過得很幸福吧。」他空洞的聲音不像詢問,而是認定。
「幸福?」她覺得好笑。看見雜誌上的獨家報導,
她乾脆把雜誌放到他膝上。
那是一則桃色新聞,男主角正是莊嫻雅的小開丈
夫。
他臉色變得更難看了,喃喃自語似的:「所以,她並沒有得到幸福。」
她心軟了,他終究在意著姐姐的幸福!
「你本來可以當我姐夫的。早知道你們就私奔算了。」她說。
莊嫻雅曾經墮胎,醫生宣判她此後的受孕機率只有百分之一的事,是莊家人始終保守的秘密。秘密從十年前開始成為莊嫻淑不快的回憶。
他嘴角苦澀的下撇,頭靠回椅背上,不帶焦距的眼神穿透重重阻隔,回到了遙遠的多年前。
如果他帶著嫻雅私奔了,至少他的生命不會有遺憾、不會有罪惡感吧?
但,就像嫻雅說的「他沒種」!他連放手一搏的勇氣都沒有。
那一晚,嫻雅要他帶她走,他殘忍的推開她的手,要她回到父母的懷抱忘了自己。儘管知道他是為了她的幸福著想,她仍絕決的說:「羅亞,放棄我是你這輩子最大的不幸,以後我就當你死了。,』
嫻雅的恨源於愛,而他的放棄不也因為愛?
他恨自己出生在黑道世家,恨不得燒燬這個世界,恨不得燒死自己,結果,他瘋狂的點燃一把火燒了「雲羅山莊」,也意外的讓一個小弟無辜葬身火窟,
身為「雲海幫」幫主的兒子讓他想投案都不能自主,幫上以黑道尋仇誤導警方調查。
為了贖罪,他遠離黑道,不惜和親人斷了關係,遠走海外。漫長的旅途裡,他成了一具空殼,除了罪孽,除了嫻雅留給他的懷念,此外,再沒什麼能銜接這十年的歲月了。
看著他痛苦的神情,莊嫻淑忍下了好奇,靜靜的不再打擾他了。
她記得姐姐說過,姐夫是為了氣姐姐才不斷的在外面找女人,如今她恍然明白了,姐姐始終沒忘記羅亞,而姐夫的「氣」是因為他深愛姐姐,折磨姐姐的同時他自己也不好過吧。
也許,是愛上一個人之後,讓她學會了包容和設想,她不能讓羅亞知道姐姐在十年前曾經懷了他的孩子,也不能讓姐姐知道他離奇失蹤十年後又出現了。
仇步揚側頭傾聽著袁璦齡說話,眼角瞄到右後方的莊嫻淑正一臉溫柔的凝視著羅亞,他臉色一沉,心煩意亂的想:為何她的一舉一動總是牽動他的心緒?
第十章
位於東部的「皇城度假中心」背山面海,是「歐帆」集團投資三億的新建。仇步揚等人有兩個工作天完成平面和電視廣告的拍攝。
莊嫻淑張著嘴巴像傻瓜跟在人群後。
佔地三十公頃的歐式建築,從豪華花園、浪漫觀星台,到大廳的璀璨裝飾無不讓她驚歎,簡直像皇宮呢。
一群人分別搭上飯店的三座電梯,莊嫻淑搭上的電梯最後到達頂樓,她回頭看鍍金的梯門合上,驚喜的圓瞪著眼,從二十樓的窗口裡出去是青天白雲。
她在走廊上轉了一圈又一圈,倏然覺得不對勁,大夥兒逕自用鑰匙進了房間;而她落單了!
像迷路的小孩,美麗的風景再無法引起她的興趣了,她抱著自己的小背包,失措的杵在空蕩蕩的走廊上,難忍委屈的想著仇步揚,有種被惡意遺棄的難過。
「你怎麼了?」羅亞忽然從房裡出來,發現靠牆而立的她。
「我沒有房間。」明知不受歡迎,還硬是要跟,這難堪是自找的!
他靜默幾秒,「小劉跟我同房。」
「我不要跟你睡喔!」她緊張的說。就算他曾愛過姐姐,也不能保證他不是一匹色狼吧。
他酷默的看看她,不做解釋的轉身走開。
「喂!」連他也不管她!
「我到櫃檯問問看有沒有空房。」他沒有回頭。
「我跟你去!」她夾腳追上前。
這時候,她身後的一道房門正好打開來。
仇步揚想起了遺失的「大行李」,不放心的出來找尋,卻看見他那件長腳不長腦的掛念緊跟著別人進了電梯。
一把火在他胸口悶燒著,往後退一步,他使力甩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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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問的結果,是目前只剩下團體套房。
羅亞帶著莊嫻淑回到他的房間。
「你住這裡。」他背起行李就走。
「那你呢?」
「我到隔壁擠一擠。」他走到了門口。
「喂!」她喊住他,看看房裡的兩張單人床,這本來就是他的房間,她臉皮再厚也不能裝死啊。
「其實……我們可以一人睡一張床,只要你……」
「我無法保證。你想冒險,我也不反對。」他很快的說。
她張著嘴巴,言下之意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可能會侵犯她!
他轉開門把,背對她說:
「有什麼問題找不到Wilson,可以找我。」
她看他出去後合上房門,往床上一坐,轉眸看著大落地窗外的好風光。
足足愣了十分鐘,她才被自己抗議的肚子給喚醒。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她從起床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呢。
一種本能似的,她走到房外去,按丁隔壁的鈴,她想跟羅亞打聽仇步揚的房號。
她才不管他擺什麼酷呢,她對自己笑,仇步揚會為她的腸胃負責的。
來應門的是袁璦齡。
「什麼事?」她穿著男人的浴袍擋在門口。
「喔,我找的是羅亞。」她的笑容不見了,怎麼會誤闖狐狸窟呢!她轉身想走;卻看見仇步揚來到袁璦齡身後,門裡門外的兩人同時愣住。
他穿著休閒服,頭髮濕濕的,她聞到了他專用的沐浴乳香。
為什麼這時候洗澡?這是他的房間,還是袁璦齡的?他一點笑容都沒有,是因為她破壞了他們,所以不開心嗎?她咬著下唇,煩躁的問題令她感到頭昏。
他看她臉色發白的瞪著地毯,輕聲問道:
「你怎麼了?有事?」
「她來找羅亞。」袁璦齡笑說。
跑來他房間找羅亞?剛才還走在一起的不是嗎?他臉色一沉,她可是他的「私人助理」,他絕不讓別人濫用他的權利。
「跟我進來!」他轉身,嚴峻的命令。不找事情讓她忙,他就只能看她跟別人追遙閒晃,那會令他十分不快。
袁璦齡不情願的讓出路來,讓她進門。
她跟著他踱到床邊,聽見他冷聲命令:「把這些衣服拿去送洗。」
她彎身抱起床上的一堆衣服,是仇步揚的毛衣和長褲,最上面還有一件洋裝,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袁璦齡的。一股酸意在她的鼻間竄動。
在家的時候,她會將他的高級西裝毛衣和她,的破棉衫牛仔褲一起送到一樓的管理室,洗衣店的人總在固定的時間過來收衣服,對她而言,那是一件簡單而愉快的事。
現在,他要她送洗他和袁瑗齡的衣服,卻是好艱難的工作啊。
「可以請飯店送洗嗎?」她輕聲問。
「這幾天是假日,要服務生送杯水都要等大半天,何況送洗衣服。乾脆自己送到洗衣店還比較快呢。」袁璦齡搶在仇步揚之前說。
「我不知道哪裡有洗衣店。」她洩氣的說。自從喜歡上仇步揚後她變得敏感、變得容易受傷、變得好在意他的感覺。
「嗨,你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搞不定啊!」袁璦齡譏嘲的笑著。「到櫃檯去問問嘛,順便要張地圖,OK?還有什麼需要我教你的嗎?」
愛上一個人會變得智障嗎?莊嫻淑想,她應該反唇相譏的呀,為什麼舌頭麻痺了,連大腦也公休了?
她點頭,轉身。她願意為他做好多好多事,就怕他像拒絕她拍廣告一樣不願她效勞,幫他送洗衣服算什麼呢。
仇步揚看著她的背影,直覺的想喊,袁璦齡卻搶先開口:
「步揚,我們晚上去泡湯好不好?」
莊嫻淑停了一下,旋即聽見:
「你回房休息吧,我還有工作要忙。」
是仇步揚不爽的口氣。她帶上了房門,嘴角忍不住上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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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檯人員表示飯店提供洗衣服務,大約三小時後可以拿到洗淨的衣服。
是喔。莊嫻淑歪頭一想,袁璦齡存心給她出難題嘛!不行,她不能讓袁璦齡看扁了,她要認認真真的幫仇步揚做點事。
於是,她跟服務人員要了洗衣店的地址,只帶著她僅有的幾百塊和衣服,上路了。
離飯店最近的洗衣店大約要花上二十分鐘的車程才能到達。至於要走多久?領班經理告訴她:「那就要客人您的腳程了。」
腳程?莊嫻淑想到了赴京趕考的寧采臣,冬天的白畫很快就宣告尾聲了,天色灰瀠濠的,她絕縮脖子勇敢向前行,拜託聶小倩別飛出來嚇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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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鐘頭後,天黑了。
莊嫻淑越走越遠,路也越走越窄,最後競走到了人煙絕跡的山林。
她茫然四顧,冷風呼呼的搖撼著樹林,好像幢幢鬼影在恫嚇著她,她背脊發涼,心不由得著急,腳步慌亂的朝前面樹林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