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香水
他累了,歎不下去了,而且完全的無濟於事。
第三十九次的深呼吸之後,馮胤棠終於跨出了第一步。
一腳踏人魔幻森林,他的另一腳卻依然踩在林外,不願再移動一步。林內林外的差異之大,就好像黑夜與白天。雖然外頭同樣是陰沉一片,但是馮胤棠投入林中的一半身體卻好像被黑暗吞吃一般,從林外看的話,只瞧得見他在外頭的一手一腳。
好冷……馮胤棠咬緊牙關,忍住那強烈襲來的冰冷寒意,同時適應著這片不可視物的黑暗。
該死的,陸懷素,你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馮胤棠一邊調整體溫適應這片寒冷,一邊悲慘的無聲問道。
待他終於將整個身子沒人黑暗,可視度也終於從零回升到十,從剛開始的一片烏漆抹黑,到現在的可以在一片烏漆抹黑裡看見某些事物的形影。
那個小丫頭大概一點也不怕黑。他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同時這麼胡思亂想著。
眼瞳微微透出的綠芒,讓馮胤棠的視線清楚了一些,也讓隱藏在森林裡的居住者發現了他的存在。
馮胤棠深吸一口氣,森林裡比起外頭更加濃濁的潮濕與異味讓他皺起了眉。好久沒回魔界,他是很有心表現出自己對眾妖怪的友善,但是天無時、地不利、人缺和,想活著走出這個陰森之地,該表現的是自己的實力,而不是那個一斤值不了一毛二的同情心。
凝起氣,他在身體周圍怖起淡弱的防禦,謹慎小心的一步步往前進。
每走兩三步,他的身邊就響起充滿敵意的尖嘶,以及受到他回手重整的哀號。每聽一聲,馮胤棠的表情就更冷一分。
「這個味道……布拉德護衛長嗎?」
就在馮胤棠即將對第七十三隻妖怪痛下殺手的前一秒,一道嫵媚撩人的磁性嗓音響起,停下了他的殺戮。
隨意扔開手中已經嚇得抖個不停的妖怪,馮胤棠拍了拍殘留著某些長毛怪體毛的手掌,隱去的微笑重新浮上唇邊。
「終於不必再自我介紹了。請問你哪位?」他是很想當一個雖不勤政、但也愛民的魔界長官,但卻忘了從未踏入這座森林的自己和從未踏出這座森林的妖怪們可是一點交情也沒有。
那個聲音呵呵呵地笑了起來。「好久不見。不過,怎麼堂堂的護衛長一進來就大開殺戒哩?」
「面對素昧平生的大伙的『熱情款待』,我只好也竭力回報了。不過,這種用生命來招待我的方法,並不是很好啦……」
原本寂靜下來聽著兩人對話的森林,在聽見馮胤棠的回答覆,又起了一陣嘩然。
「呵呵呵!好吧,這個問題我們暫且不談。」對方頓了一會兒又開口,「那,您這會進到魔幻森林來又是為了什麼?」
四周依然喧鬧不休,馮胤棠也如方才相同的微笑著。「我不喜歡在瞧不見東西的時候談事情。不介意我生個火吧?」雖然是個問句,但在話音甫落的同時,他的手中已經燃起青色火焰,雖不至於照亮整片黑暗,但至少讓他看清了圍在自己四周的是什麼角色。
身邊亮起的那一瞬間,馮胤棠迅速的掃過眼前。數棵大的已有千年之久的樹妖,一群修行尚淺的猴子怪,在他頭上吱嘎怪叫的貓頭鷹,竄過他腳邊的幾隻魔鼠,還有……蛇發女妖梅杜莎,以及圍在她身邊、樹上、身上,正對著他吐信示威的蛇妖。
「喔,梅杜莎……」輕聲喚出那個美艷女妖的名宇,馮胤棠唇邊的微笑成了一個謎。
一個不管在魔界或是人間都相當有名的女妖,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媚眼,已經引得不知多少古今男子因為貪看她一眼而化為岩石。
不過這一招對他及撒旦是沒有用的。
「布拉德大人,好久不見。」輕輕摩挲著攀附在她手臂上的巨蟒,梅杜莎一雙明眸直勾勾的盯著馮胤棠,眼底隱含的精光與唇邊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雖然艷麗,卻又危險得讓人打從腳底冷上頭頂。
「一百年而已,不久。」
「不是聽說你和撒旦到人界去了嗎?怎麼這會卻跑進這個從不踏進一步的魔幻森林來了?」隱約的笑紋加深為惑人媚笑,梅杜莎慢慢的靠近馮胤棠,腰部以下的蛇身在那簇青白火光照映之下,閃著詭異的光芒。
馮胤棠技巧的拉開距離,陪著笑。「撒旦派我回來辦點事。」即使梅杜莎是魔界有名的美女,但是在人界待了一大段日子,他還是比較偏好那種人畜無害的單純可人兒,既不需多加提防,無聊時還可以捉弄捉弄,真是有益身心健康。
「哦?」看出他的迴避,梅杜莎眼中掠過一抹戾色,但還是停下動作,望著一直和她小心保持距離的馮胤棠。「什麼事情需要勞動你親自出面?」以往他們都是派嘍囉來傳話,這種大人物可是一步也沒踏進這個森林裡過。
馮胤棠頓了頓,臉上的笑容變得有點勉強。「來找人。最近有沒有一個非魔族的女孩子來過?」
問話一出,原本安靜的聽著他們對話的森林又開始鼓噪起來。
怎麼回事?他皺起雙眉,不解所以然。
「一個非魔族的女孩子?」梅杜莎的表情也變得怪怪的。
「多久以前?什麼樣子?」
「大約三十幾個日夜以前……什麼樣子?這個我不太清楚。」分神留意著四周越來越明顯的躁動,馮胤棠提高戒備,等待著梅杜莎的回答。
「她……」
不待梅杜莎說完,一股強烈殺意朝著馮胤棠襲面而來。他下意識的一揮手,陣陣吱聲怪叫從摔落一旁的猴怪口中傳出。
「幹什麼?」馮胤棠一聲怒吼,讓差點陷入暴動的魔幻森林重新陷入可怕的寧靜。他有些失了耐心,怒目瞪向梅杜莎,「一定發生了什麼事,給我說!什麼都不許隱瞞!」
方纔的表面平和已經完全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陣陣混亂氣息與竊竊私語。
「你為什麼要找那個女孩子?」梅杜莎不再掩藏眼中的凶狠厲芒,她揮出右臂,腕上毒蛇如箭般往他疾射而去。
當真造反了!馮胤棠雙指朝那只迫不及待要送死的蛇妖七寸一夾,只聽得一聲脆響,原先還張著血盆大口的蛇妖已經癱落在地上,在最後的意識裡掙扎抽搐。
「梅杜莎,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他唇邊淺笑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凍裂萬物的冷冽。「你以為掌控了魔幻森林,就等於掌控了魔界嗎?」
隨著馮胤棠的漸漸逼近,一度妄自以為掌控了優勢的梅杜莎咬著唇、白著臉,緩緩的往後退,直到抵上一株同樣怕得要命的老樹妖,兩隻妖魔對著怒目橫眉的馮胤棠,簌簌發抖。
「只不過是一個問題,只不過是問個人……」馮胤棠手掌一翻,原本空著的手中倏地多出了一把劍,在青白而黯淡的光線下閃著鋒銳冷芒。「需要表現出你們的不忠嗎?嗯?」
「布拉德護衛長……」梅杜莎的媚眸裡閃著深深恐懼與盈盈水光,求饒的望著他。「別這樣……」
「別這樣?」一絲笑意泛人唇邊的冰冷,馮胤棠此時的神情反而更令人驚慄。「別怎樣?這樣?」手中長劍微微往前推進,劍尖已抵上梅杜莎雪白的頸項,一絲鮮紅汨汨流下。
「布拉德護衛長……」梅杜莎輕聲顫叫,溢滿了恐懼的嗓音夾帶了幾絲哽咽。
「人在哪裡?」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沉聲再問。
「她……她已經出魔幻森林,到無底血沼……」梅杜莎抽了口氣,閉上眼感受著更加陷入她體內的銳利,眼淚和血液同時奔流而下。「她不是人……她不是人,她是天使……」
馮胤棠微勾起嘴角,笑意重回臉上,與未褪的冰冷揉成一種奇異而駭人的神情。「梅杜莎,我希望你聽清楚了,你今天會有這種下場……」他手一使勁,原先還握在手中的長劍已成了將梅杜莎釘死的銀樁,直至他抽回手,仍輕輕搖晃著。「完全是你自我的。」以為撒旦和他不進來晃晃就可以佔地為王?這個夢未免作得太美。
馮胤棠回頭冷冷的環視著躲在四周的妖魔鬼怪,伸手朝頭頂一劃,原本茂密得不見天日的林頂破開一道,讓林外微弱的光線得以照進這片神秘至極的魔幻森林。
「再敢給我作怪的話,就試試看好了。」他威脅似的扔下一句,回頭望了曾經刺進梅杜莎咽喉、此時安安靜靜插在樹幹上的銀劍一眼,然後上前拔出它的同時,那棵樹妖的衷號讓被嚇壞的妖魔們也同時倒抽一口氣。
馮胤棠轉身大步往森林的另一端走去,心中浮現了好幾個不可解的問號。
他滿手血腥的殺開血路,方得以通過這座陰森詭異的魔幻森林。陸懷素是怎麼跑到無底血沼去的?
為什麼當他提起她,整個森林會像瘋了一樣的攻擊起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