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施玟
「我送她回去,你們繼續。」冷著一張酷臉,他並不想對手下解釋太多他的行為。
他頭也不回的抱住沒幾兩重的女孩,更不理會後頭那些疑惑他行為的眼光,其實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這種無法解釋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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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讓他愛上你,你就自由……」同樣平板無波的話,不停地灌注在她的思緒深處,蘭鄀睜著無神的眸子,視線的焦點落在不知名的黑點上。
「只要我……讓他愛上我……自由……」她努力抓住即將漂浮離她遠去的意志力,腦袋昏昏沉沉的早已超脫,不受她意志的控制。
「對,只要他愛上你就好,」平板的聲調持續著,一點點起伏都沒有的聲音宛如喪鐘般的灌輸她。「蘭鄀最乖、最聽話了,去吧!」語畢,一股力量用力的朝她的肩上揮舞。
「嗯……」痛!紅色腥味立刻充刺鼻息,她沒有伸手撫觸痛楚來源,反而努力邁步朝著目標物移動。
後頭,是一股陰邪的沙啞笑聲迴盪風中,頭上則飄灑著瑰麗的櫻花雨。
一股寒風吹拂櫻花樹梢,樹梢霎時飄起一陣美麗的櫻花雨落,花瓣雨絲絲緋紅,教人迷醉。
她的長髮披散,順著肩頭散下的發,已有些許沾到肩上的血液。
「自由……蘭鄀……自由……」同樣的話,努力支撐著她即將倒下的身子,直到她發現自己跌人一個溫暖,狀似等候她許久的胸膛中。
潛意識裡她知道自己狼狽不已,抬起依舊無神的眸,朦朧間,她讓自己跌人那潭漆黑的深淵中。
她笑了,笑得安然恬適,笑得無牽無掛,安心的放鬆悄然浮上她的眉眼。
從未有的暖意如泉水湧上心頭,她睨見那潭深淵有難解的擔憂後,她選擇閉上早該合上的眼。
因為她知道自己可以安心依靠他,將自己托付給他——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
自由呵,她幾乎可以聞到自由的芳香,就在櫻花盛開的日子裡,在掙脫樹梢求得落土的櫻花雨中,她聞到自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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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彌澈蹙著眉,不曾有過的擔憂在他眉宇間儼然可見。
他無力的瞪著她深入肩胛的刀傷,打小習慣於白刀進,紅刀出的他,很容易判斷出那看似恐怖的傷口,是塑鋼製成的蝴蝶刀所造成的。
什麼樣的女孩會讓人在光天化日下,在櫻花季的清水公園中被人殺傷,而傷口深且見骨,卻不至於取走她的小命?
她身上的衣物是風彌澈親手替她褪下,包括她最為貼身的衣褲,他翻遍她所有能夠放置錢財、證件的褲袋,沒想到她除了近十萬的日幣和少許台幣、美金外,就連一張信用卡也沒有,更遑論護照或簽證之類的東西,遇上這樣的「麻煩」,令他頭疼不已。
「少爺!」風族的專屬醫師阿躒,恭敬的跪在外頭等候傳喚,他已經耳聞風彌澈今日怪異的行徑。
「進來。」風彌澈稍稍退後些,好讓醫師替躺在他床上的女孩診治,雖然他已經先行處理過傷口。
阿所知道自己不能多話,但他對躺在床上的那位絕美的女孩真是感到好奇極了。
他先拆掉風彌澈替女孩包紮好的紗布,一看傷口後,他不禁微微點頭。沒想到,少爺已經將傷口處理妥善,他只需幫她注射破傷風即可。
在看到女孩注射時略略皺緊的眉,風彌澈忍不住開口詢問,「她,沒事吧?」
「除了怕她會發燒引起感染外,少爺已經將傷口處理得很好。」阿跅實話實說。
「嗯。」風彌澈點頭,然後又繼續問其他的問題,「你覺得這傷口是什麼刀造成的?」
「蝴蝶刀,」果然是風族的專屬醫師,阿跅想都沒想的就回答,「若我沒看錯,是塑鋼製成的蝴蝶刀。」
「果然,」輕撫長了胡碴的下巴,風彌澈再度佩服起自己的判斷力。「你看這是哪個道上的人會做的事?」
「在日本,很少人會用蝴蝶刀傷人。」這是事實,但也不一定,畢竟慣用刀劍的人,臨時興起,換把兵器用用也很難說。
「那台灣呢?」風彌澈的眼睛落在被他散放的那堆錢幣中,台幣不巧就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這小的不知道。」阿跅抱歉的說,畢竟他只是個小小的醫師,對那些只會打打殺殺的幫派問題,他幾乎都不過問,也不想知道。
「嗯,留下藥品後,你就可以離開。」
此時床上的女孩輕吟出聲,原本被風彌澈塞在她腋下的絲被,這時有些跑位的讓她稍微露出無瑕的背脊。
「主堂那邊,你什麼都不必說,我自會處理。」他已打定主意不讓任何人干涉他的行徑。
「好的,少爺。」阿坼縱使想說些什麼,也只得吞進肚子裡。
「下去吧。」風彌澈不再多話。
阿跅領命的退下。
風彌澈在精雕木門再度關上時,才伸出手,慢慢撫過女孩細緻的側臉。
「你是誰?」他悄聲的自言自語著。
「蘭鄀……」女孩低語著,好似在回應他的話。
風彌澈訝異不已的眨眨眼,他聽見她開口說話,但細小如蚊蠅的聲音卻讓他有抓不住的不真實感。
「說,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他對蘭都的耳朵低吼。
「蘭……蘭鄀……自由……愛……自由……」
斷斷續續的話讓他抓不住重點,況且她說的是他不甚熟悉的語言。
「蘭?愛?自由?蘭愛自由?這是啥怪名字?」風彌澈不解的想搖醒她,卻在看見她髮際冒出陣陣冷汗時,止住自己的行為。
「自由!」這回蘭鄀以英語喊著,「還我自由……我要自由……蘭鄀的自由……」
她的手胡亂揮打,弄得風彌澈在沒法子之餘,拿起一旁方才醫師留下的藥丸,在熟讀用藥指示後,他用嘴含住在一大口溫開水,打開她的唇後,就著她的口硬是將藥丸灌進她的嘴巴裡。
「唉,睡吧,小寶貝,」他像哄著小孩般的撫拍她。「我會陪著你,直到天明。」很怪異的話從他嘴裡突兀的說出,但卻如此的自然,連他都覺得很不可思議。「我會在這裡陪你。」
風彌澈大掌撫著她細緻的臉龐,而蘭鄀也很自然的貼慰著,像只可愛的小貓咪,尋找主人的溫暖懷抱。
「我叫蘭鄀。」
她再次發出細如貓咪的聲音,風彌澈不由得彎下身貼近她粉紅唇瓣仔細凝聽。
「我叫蘭鄀……自由……」
風彌澈這回聽得可仔細了,他緩緩揚起志得意滿的笑,他終於聽清楚她說的話。
她叫蘭鄀,還有,自由。
***
眨眨酸澀大眼,蘭鄀對雕著精緻龍形木雕的天花板感到陌生,更對她身旁大咧咧橫躺的高壯男人覺得好奇不已。
這是哪裡?這是躍進她腦袋的第一個問題。
他又是誰?
他平穩又沉重的呼吸聲很怪異的撫慰她,肩頭隱隱傳來的痛意提醒她身上有傷。
我是誰?她再度眨眨疑惑的眼,我是誰?她愕然發現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因為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掀起絲被,蘭都努力的想撐起沉重的身子,也努力的不去吵醒旁邊沉沉睡著的人。
頭痛著,那種痛就好似有人在她腦袋裡演奏著交響曲般的折磨人;肩疼著,那種疼就好像有人拿著火燙的針灸刺著。
我是誰?她睜著眼,發現自己腦袋一片空白時的惶恐,遠遠超過察覺她在被單下一絲不掛的身子還要心慌,蘭鄀無力的舉起沒有受傷的左手扯著頭髮,她整顆腦子亂烘烘的,淚水因受不了折磨而落下。
「我是誰?」無助的啜泣聲讓她垂著頭,埋首在膝上。「我是誰……我是誰?」
一旁的風彌澈一睜開眼就見到蘭鄀扯著頭髮,獨自傷心不已的可憐模樣。
「八ㄍ丫!你以為自己在做什麼?」他怒罵的聲音狠狠穿刺她一片空白的腦子。「白癡女!」
不甚溫柔的摟過她置於自己曲起的腿上,輕輕的拍撫著她抽噎的臂膀。
「哭什麼?有我保護你,你還哭個屁啊!」他向來以自己的修辭感到驕傲,但這會卻很自然的讓這些粗魯的言語,從嘴裡傾洩而出。
「我是誰?我是誰?」她像快要被溺死的小貓,求生般的揪住他胸膛上微敞的浴衣,抽抽噎噎的以不是很標準的日本話問。
「呃?」這下風彌澈也傻眼,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誰?更正確的說詞是,她忘了自已是誰?「你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是誰?」就像沒聽見他的問話,蘭鄀不斷的問著他。「求求你告訴我,我是誰?」
「蘭鄀,」他很快的告訴她,感覺像想安慰她一般。「你叫蘭鄀。」
「蘭鄀……」瑰麗的唇緩緩的噘起,她好像找到求生的動力般,慢慢的重複著。「蘭鄀,我叫蘭鄀?」
「是的,你叫蘭鄀,」他悄悄的跟著鬆口氣,看來她的名字真的是蘭鄀沒錯,「不過除了這以外,我對你也是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