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舒琳
蘭馨訝然地望著赫捨裡氏,她曾想像過可能發生的爭執,但不知父子倆會鬧得這麼僵。
而赫捨裡氏說到這裡,又紅了眼眶。「蘭兒,你知道嗎?穆齊納爾一被關了起來,便絕食抗議,到了今天,他竟發狂似地徒手捶著門窗,企圖要破門窗而出,好見你一面。」
蘭馨一震、腦中空白,只能任由淚珠一顆顆順頰而落。
「他可是我的心肝寶貝呀!」赫捨裡氏哭喊著。「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他這麼糟蹋自己?所以我瞞著王爺,和你見面……蘭兒,求求你,放過他吧……」
她邊說邊作勢要跪下,嚇得蘭馨回過神來,連忙攙扶住她。
「福晉,您別這樣……」
兩個原本情同母女的女人互望了一眼,忍不住抱頭痛哭。
「蘭兒……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赫捨裡氏抱著蘭馨涕淚縱橫。「可是你的背景……上天捉弄、上天捉弄!我也沒法子呀……」
「福音,別說了……別說了……」聲淚俱下,蘭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蘭兒……蘭兒知道怎麼做了……」
當初,她真沒想到自己將他逼到了懸崖邊,也等於將自己推入了死胡同。他若真的罔顧孝道娶她,那他便不值得她愛慕;可是他若拋不下一切,她又忍不住失落。
可眼下,面對越來越複雜的情勢,她必須力挽狂瀾、另辟生路。
「你……」赫捨裡氏淚眼相望,難以置信蘭馨如此輕易便讓步了。自己沒看走眼,她的的確確是個好孩子,只可惜……
蘭馨破涕為笑,溫柔地替赫捨裡氏抹去淚水。「福晉,您別擔心,情況會好轉的。」她安慰了句,隨後從懷中取出一方巾帕,慎重地放在桌上。
赫捨裡氏不解地看著蘭馨小心地翻開繡帕,露出兩隻小紅袋。
「這是一對龍鳳玉鐲。」蘭馨邊說邊拿出其中一隻,交到赫捨裡氏的手上。「袋上有我娘親手為我繡的名字,請您拿著這個信物勸勸穆齊納爾,就說我要他為了我倆的未來沉住氣、保重身子,我相信他會聽的。」
為了求證,赫捨裡氏打開了袋口一探,裡頭果然是一隻玉鐲。小心取了出來,她立刻讓它精緻珍貴的模樣吸引住了。
「這是我爹給我娘的定情物。」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玉鐲,蘭馨陷入了往日回憶。「我娘要我也做定情之用。」
赫捨裡氏一驚。「蘭兒,你不是已經決定離開穆齊納爾了嗎?怎麼……」
「福音,您別緊張。」蘭馨恬淡一笑,喃喃又說:「這就當做是浣風離開穆齊納爾的紀念吧。」
「這是什麼意思?」赫捨裡氏聽得有些迷糊。
蘭馨淡笑。「福晉,這就代表這世上再也沒『浣風』這號人物了。」
赫捨裡氏還是不解地望著她。
蘭馨斂起笑意,轉為誠懇。「福晉,您別想太多,只要相信蘭兒愛他之心天地可證,絕不會害他的!」
放下困惑,赫捨裡氏自然明白這個「他」指的是誰。此時,她不禁替兒子感到惋惜,替自己感到遺憾。搖頭歎息中,她將玉鐲收到紅袋中,謹慎地收藏在懷裡。
「蘭兒,那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蘭馨漾開笑容,心中早有定見。「福晉,只要等穆齊納爾冷靜下來,您再求王爺放了他,屆時,我已遠走高飛,他找不到我,日子一久,再熱烈的情愛也會冷卻下來的。」蘭馨知道這話過於樂觀,但她眼下也只能這麼說了,隨後,她輕鬆一笑又道:「往後他總會遇上另一個女人,忘了我的。」
感染了她的情緒,赫捨裡氏不禁舒了舒眉眼,隨後,她瞅著蘭馨,歉意十足地拉起了蘭馨的手。
「蘭兒,苦了你了。」
「不苦!」蘭馨綻笑,如三月春花。「況且有苦方有甜呀!」
赫捨裡氏怔怔地望著她,試圖找出一絲她強顏歡笑的證據,卻毫無所獲。奇怪,剛剛她才聲稱愛穆齊納爾的,可這會兒怎麼半點生離死別的愁苦也沒有?
蘭馨感覺得到赫捨裡氏的疑慮,卻不想再多解釋。
眼下,她的「試卷」已有令她滿意的「答案」,這就夠了。
「福晉,蘭兒告辭了。」微微頷首致意,蘭馨起身往門邊款款移去,美好的唇也漸漸牽扯出一抹欣喜、一抹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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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後
蜜香居中,慕嗥、歐陽擎、江凌威難得齊聚一堂,可場面不見嬉笑,卻透著嚴肅。
「你們說說,穆齊納爾的事,我要怎麼個幫法?」慕嗥打破了沉默說道。
穆齊納爾遭廉親王軟禁,兩天前才放了出來,可蘭馨又上演了不告而別的老戲碼,為此,穆齊納爾表面上絕口不提此事,但只有他們幾名瞭解內情的好友看得出來,他已形同行屍走肉,快成了廢人了,而這也是慕嗥一行人在此聚會的原因。
「感情的事,旁人是插不上手的。」眉心一蹙,歐陽擎說道。
「說得也是……」慕嗥摸著下頷沉吟道。「那麼,就放任不管呀?」
「人都不見了,就算想管,也管不著呀。」歐陽擎無奈一笑。
慕嗥頓感沮喪,眼尾一掃,覷見江凌威既不著急又不發一語,不禁心生不滿。
「喂,凌威,好歹你也說句話,給個意見,別悶葫蘆一個!」
江凌威一笑。「我的意見呀。」他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才又說道:「時間是最好的解藥。」以他對蘭馨的瞭解,這個心思複雜又好強的女子絕不會知難而退,就此放棄穆齊納爾,所以,靜觀其變就好,何必緊張呢?
見他磨蹭了半天,才說了這麼句廢話,慕嗥不禁氣結。「這是哪門子的意見?有說等於沒說!」
薄唇微勾,江凌威兀自笑著,並不打算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言多必失呀!
「這不能怪凌威。」歐陽擎跳了出來說句公道話。「他初來乍到,既沒領教過蘭兒的刁鑽,又不怎麼清楚穆齊納爾和蘭兒之間的事。自然無法提出具體建議。」
感激似地望了歐陽擎一眼,江凌威隨即低頭品茗,好掩飾自己的歉意。
「話是沒錯。」慕嗥也有同感。「可是——」
就在此時,廂房門突然被猛力推開,穆齊納爾倉皇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快!你們快跟我走!」
穆齊納爾立在門口,沒頭沒腦地催促著,三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走?走去哪兒?」慕嗥問道,朝門邊的穆齊納爾走去。「有話進來再說,看你的臉色像是見鬼了似的。」他邊叨念著邊將穆齊納爾拉了進來。
「真是見鬼了!」穆齊納爾惱怒地喊了聲,依著慕嗥進入了廂房內。「酒呢?」他滿桌子找酒,試圖澆息怒火。
「我們今天只喝茶,不喝酒。」歐陽擎興味一笑,舉起茶杯回應道。
穆齊納爾噤了聲,隨即拉開了喉嚨。「小二,拿酒——」
話還沒說完,慕嗥忙阻止道:「喂,別急,先把話說清楚,咱們哥兒倆再陪你喝個痛快!」為了避免有人借酒澆愁,或者酒後亂性,他使出了緩兵之計。
穆齊納爾看了慕嗥一眼,不再堅持,只是氣悶地坐了下來。其餘人見狀,也陪著坐了下。
「怎麼了,剛才你要我們跟你到哪兒?」慕嗥嗑了個瓜子,不疾不徐地問道。這傢伙必定又為了蘭兒的事發瘋,所以他得冷靜,不能跟著穆齊納爾起舞。
「進宮,見皇上!」穆齊納爾接過歐陽擎好心遞過來的茶,簡潔說道。
「啊?」眾人皆露出驚異的神情。
「見皇上?為什麼?」歐陽擎首先反應過來。
穆齊納爾露出慍怒煩躁的神情。「皇上方才來了御旨賜婚!」他幾乎是用吼的說出這句話。
眾人一呆。
「那很好呀!」慕嗥欣喜一笑,覷著若有所思的江凌威又說:「時間是最好的解藥,若是再有個佳人陪伴談心,就再好也不過了。」用另一個女人來取代蘭兒,也是個法子。
「好你個頭!」穆齊納爾斥罵了聲。「我不能辜負蘭兒!」
「是蘭兒辜負背棄你在先,怪不得你奉旨成婚在後。」慕嗥直言道。所謂「有破壞才有建設」,既然蘭兒不見了,兩人礙於現實又無法結合,雖然對蘭兒不公平,但眼下他也只能說蘭兒的不是了。
「她沒有辜負背棄我,她是不得已的!」穆齊納爾面無表情地說。
「這有什麼好不得已?」慕嗥接口,不禁有了一絲火氣。「她該留下來和你一起面對困境,共渡難關,而不是一走了之。」他們都很明白蘭兒為什麼要走,可他對於蘭兒的作法一直很不以為然。
「因為她知道她留下來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穆齊納爾痛苦地吶喊。「都是我沒用,都是我沒用!」猛捶著自己的頭,他懲罰著自己的無能。
坐在穆齊納爾身邊的歐陽擎一邊拉住他,一邊使眼色讓慕嗥別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