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關關
怎麼會這樣?築兒滿腦子都是問號。她幾乎可以肯定,他剛才正準備吻她啊!
築兒霎時心裡一團混亂,不懂他為什麼在最後一刻撤退。是她表錯情?不可能啊,她還沒笨到那種地步。那麼,他在遲疑什麼?
築兒忽然就生起氣來了。雖然她知道她沒理由生氣,但她卻覺得她有資格生氣。她氣嘟嘟地站起來,只摔下一句:
「我要回家了!」
然後,她忘了堤防離她家還有一段路,竟一個人莽莽撞撞地衝下堤防,不理靖翾翻了。
第六章
隔天陽光普照,溫暖的下午,真是喝下午茶的好時候。然而,在小咖啡廳裡倚窗而坐的築兒和亞琵,一個很懊惱,一個很提不起勁,跟那燦艷艷的陽光,還真是一點也不協調。
「連你都勸不了我哥……」亞琵自怨自艾,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著咖啡。「我就真的這樣沒希望了!」
「你哥那死脾氣,恐怕天底下沒人勸得動。」築兒則是了無意識,兩眼無神地望著窗外。
那男人,簡直就是莫名其妙!自她認識靖翾起,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他,她真是氣死了,怎麼會有男人在即將吻她的那一刻打退堂鼓?
但她為什麼會那麼恨哪?如果對靖翾一點感覺也沒有,她根本不必在乎這些是不?
追根究底,築兒就算再不想承認,也無法對自己說謊,她愛上他了。
她在阿拉斯加與朱利安分手時,最想見的人竟然就是他。她告訴自己,是因為靖翾的冷靜,可以給她最適當的建議。然而真的是這樣?還是她潛意識中,已經把他視為一個可以依靠的臂膀?
而當她回國走出機場見到靖翾來接她的那一剎那,她真的感動到很想哭,雖然他老愛罵她,但她知道,他不只關心她,還對她好。
他們的相識,沒有任何預設立場,沒有成見,也沒有任何目的,任何利害關係,所以她反而能看到最真實的他。而她愛上的,也就是這樣的一個他。不管他在商場上多麼叱吃風雲,她仍當他是個平凡人,他就像任何一個普通男人一樣,會笑,會生氣,有優點,也有壞習慣,而她愛他。
但他昨天竟然這樣對待她,真是恨……
「給我一把刀。」一直瞪著桌上那塊大蛋糕的亞琵,忽然說。
築兒猛然被亞琵打斷思潮拉回現實,驚道:「幹什麼?你要自殺?」
「不是,我要切蛋糕。」
築兒兩眼一翻,罵她:「你還有心情吃啊!」
「反正就要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那把自己吃肥成一條豬有什麼關係。」亞琵自暴自棄地說。
「不可以這麼絕望,你媽沒教過你凡事都要樂觀!」築兒雙肘撐在桌上,俯身向她熱切地說,「事情也許會有轉機啊。」
「什麼轉機?」亞琵瞪著蛋糕擬慨了無生氣。「等天塌下來把我哥壓死,我就解脫了。」
「別這麼咒你哥嘛。」亞琵這麼詛咒她喜歡的人,築兒聽了就覺得難過。「他雖然很不講理,但還沒那麼罪大惡極。」
「你幹嘛幫他講話?」亞琵倏地抬眼瞪她,「你幫錯人了吧?!」
築兒臉一紅,頗為心虛。要是從前,她肯定隨著亞琵大罵,但現在,她白自然多少會維護靖翾。
然而這點築兒就算再心知肚明,暫時也不好意思承認。她替自己辯解:「我沒有幫他講話。我當然站在你這邊。」「站在我這邊,就幫我想辦法啊!」亞琵已經煩到沒什麼思考邏輯了,只曉得要吼。
「你爸媽呢?」築兒心生一計。「你的終生大事為什麼是你哥作主?你不能去求助你父母?」
「我爸媽好幾年前就去美國養老了,一年才回來看我們一次。當初我爸把公司交給我哥時,就說他相信我哥不只能負責公司,還能負責照顧家人——就是我啦!所以不管我哥作什麼決定,我爸都挺他。」亞琵氣餒不已。「你說吧,我去找我爸,還有什麼用?」
「沒那麼糟吧……」築兒皺皺冒。「那你媽呢?母親總是比較心軟的。」
「比較心軟,當然講話就比較沒份量。」亞琵喟歎。「我是可以找我媽幫我講話,但有多少效果,我不敢保證。」
「這樣……」築兒又吸嘴又蹙眉的,想了好久,才認真地跟亞琵說,「我也沒什麼辦法了。你就去抗爭吧!去跟那個叫周什麼的攤牌,就說你不想嫁他,你心裡愛的是別人。」
亞琵不太置信地睜眼看築兒:「你的意思是……直接跳過我哥,去跟周承斌說?」她遲疑了一會。「那……事情會鬧開的耶。」
「不鬧開怎麼解決?」築兒頗有那種不成功便成仁的氣概。「你哥又說不通。只好讓周承斌自己打退堂鼓,逼你哥放棄。」
亞琵是真的被築兒的霹靂建議給嚇著了。她支吾著:「我要是這樣子搞,會弄得天翻地覆,雞飛狗跳……」
「要不然還有什麼辦法?」築兒果斷地回答她,「生命中總有某些事是值得冒險的。」
亞琵瞪著築兒,腦子裡認真地想了好久,卻還是難以決定。「你這是在勸我革命。」
「我這是傚法國父精神。」築兒理直氣壯。「一向都是這樣的,不革命哪來的自由?」
「嗯……」亞琵的猶豫又轉成深思,似乎有點被說動了。
「別怕,我挺你。」築兒又補一句。
築兒的支持,讓亞琵有了信心,她的鼓勵,又給了亞琵一劑強心針,她一下子覺得這招的確可行,只需要勇氣。
「你說得對。」亞琵驀地下定了決心。「好,我就給它拼落去!」
***
靖翾坐在辦公桌前,怔怔望著電腦螢幕,他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很久了,眼睛卻幾乎連瞬都沒瞬一下。
螢幕上顯示的明明是股票分析,甚至那些數據還跑馬燈似的在跑,可糟糕的是,他眼前竟然都是築兒的影子。
他很想否認,但擾亂他清靜的是築兒,他腦子裡想的是築兒,一直割捨不掉的也是築兒。她像個海綿在他心裡不停膨漲,漸而佔據了他整顆心。
他所認識的所有女人,無不對他有要求,或讓他煩心,從他老媽要他管好公司開始,到他老妹總是替他惹麻煩,還有其他女人,不是想從他身上撈點什麼,就是乾脆想嫁給他……
只有築兒。她與他沒有利害關係,對他沒有威脅,沒有要求。他從來沒碰過令他這麼自在的女人,他在她面前得以自然的笑、生氣,不必戴面具,完全不必隱藏自我。
他甚至不止一次懷疑……他是不是愛上她了?
只不過糟糕的是,她竟是個女同性戀,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因為她是同性戀,所以靖翾對她沒了一般女人的戒心,反而更能交心。如果她是異性戀,恐怕靖翾連認識她的機會都不肯給。
如此一來,他豈不矛盾得可笑?
靖翾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覺得很問,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他走出辦公室,想到頂樓透透氣。
然而經過會客室時,他竟又看到周承斌在會客室裡等。他納悶地把盧小姐抓來問:「周先生什麼時候來的?亞琵呢?」
「來一會啦。聽說是齊小姐約他來的。」盧小姐報告。「齊小姐正在跟客戶講電話,所以請他先等一等。」
「不是唬人的吧?」靖翾立刻又想起亞琵上回的逃脫事件。
「沒有沒有,齊小姐真的在跟客戶講話。」盧小姐替亞琵證實。
靖翾將信將疑,然而他現在腦子一團亂,暫時也沒心思管這些雜事,他得先去陽台抽根煙再說。
在頂樓看了一會太陽,又抽了兩根煙,靖翾的情緒恢復了些。他下樓回到公司,經過會客室時刻意仔細看了一下,這會會客室裡居然沒半個人。
「周先生呢?」靖翾只好又把盧小姐抓來問。
「去洗手間了。」盧小姐有應必答。
去洗手間?那他跟亞琵到底是見過面沒有?靖翾放過盧小姐,決心自己在會客室裡等周承斌問個清楚。
兩分鐘過去,靖翾沒等到周承斌,倒是看見亞琵匆匆忙忙從長廊那頭趕來,一下子推開了會客室的門,口中直說:「抱歉抱歉,那個客戶有夠愛講話的,你等了很久吧?」
亞琵把他當成周承斌了。靖翾正要開口,沒想到亞琵人避在門口與會客室中間的隔間櫃後,不露臉也不看他。
「不要,你不要走過來!」她急急開口。「我有事跟你說,但是不當著你的面,我比較好開口……」
什麼事這麼嚴重!靖翾心一提,索性將計就計,亞琵錯把他當周承斌,他就聽聽看亞琵要對周承斌說什麼。
「很不好意思,還請你特地過來一趟。我本來想打電話給你,但覺得這種事好像在電話裡說不太禮貌……哎,其實我也很難開口。」
什麼事亞琵這麼難啟口?靖翾當下有了戒心。
「抱歉。我知道我這麼說,一定會造成你的困擾。但為了不讓我們兩個以後更加困擾,所以我還是得先說清楚。」亞琵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鼓起勇氣繼續說:「我們的婚約可不可以取消?我喜歡的不是你,我有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