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尹安芝
她煞有介事地沉著,其實……她心裡才捨不得這樣做呢!
冷霏逸哦了一聲,對她的說法不但不加以採信,還使壞地調侃了她一句:「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你到現在還是一個人。」
「冷、霏、逸——」她咬牙切齒地喊著他的名字,有股想掐死他的衝動。他、他竟敢笑她?
無視於她的怒氣,他還一派從容地問:「難道不是?」
藍芊吟柳眉一蹙,立刻反駁:「當然不是!我是因為……」她話說了一半,突然又改口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正說著,燕焱很不識趣地走了過來。
「堂主、冷兄,你們在這兒啊!」
「什麼事?」藍芊吟沒好氣地問道。剛才他打了冷霏逸一拳的賬還沒算,他又來攪什麼局?
燕焱黠黠一笑,舉高了手中的牡丹盆栽:「剛剛懷擁谷主派人送來了卅盆這樣的盆栽呢!堂主,你不是一向最愛牡丹花,」他直覺地認為,一定是藍芊吟去了趟懷擁谷,和懷擁谷主互生了好感,懷擁谷主才會送花表意的。
「這……」藍芊吟愣了一下,一下子還搞不清楚狀況,「可我沒要他送花過來呀?」
「那就是懷擁谷主自己要送的嘍?」燕炎接口道,他沒注意到週遭的氣氛似乎有些詭異,還自作聰明地補了一句:「看來懷擁谷主對堂主你很有心喔!」
「燕焱,你少胡說!」藍芊吟柳眉一蹙,斥道。她偷覷了冷霏逸一眼,發現他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忍不住暗自懊惱。
於是,像是解釋給冷霏逸聽似的,她故意對燕焱說道:「誰說我最愛牡丹花了?喜愛牡丹花的是我娘。」
「是嗎?可是我明明記得……」
藍芊吟才不讓燕焱有「回想」的機會,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唉,我說是我娘就是我娘。你快將那卅盆牡丹花傘都搬到我娘房外擱著,等她回來見著了,一定很開心。」
「喔!」燕焱瞧了瞧藍芊吟,又瞧了瞧冷霏逸,總算看出了些端倪,看來,他還是別待在這兒,免得受到波及。
「那我馬上去。」說完,他趕緊走開了。
可燕炎一走,氣氛又變得尷尬而沉悶起來……
監芊吟按捺不住,故意繞到冷霏逸面前,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他道:「做什麼臉色這麼難看?」
「是嗎?」他明明心裡酸意沸騰,偏要否認。
「不是嗎?」藍芊吟不死心,硬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她這才發現,她是這麼怕兩人之間有誤會、有芥蒂。
她忍不住暗自喟歎:「藍芊吟啊藍芊吟,你竟會喜歡上一個冷漠又不解風情的冰木頭?」
見他依然不語,她心裡委屈之餘也有了氣,嬌嗔道:「既然你這麼不喜歡跟我說話,那我走好了。」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冷霏逸卻突然拉住了她的一雙柔荑。「我並沒有不喜歡。」他凝視著她道,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藍芊吟瞧進他深邃的眸子,幾乎陷溺在他無邊的憂鬱裡,難道,他有什麼心事?如果是為了懷擁谷主的事而不高興,那他就太傻了呀!
她心一軟;反握他的手,柔聲道:「我和懷擁谷主之間真的沒有什麼,我只是答應要幫他走一趟鏢罷了!你剛才不也說,我到現在還一個人的嗎?想不想知道為什麼?」
「嗯。」
她放開他的手,幽幽道:「因為我爹一直希望有個兒子,卻偏偏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所以,我要向他證明,女兒也可以像兒子一樣,替他接管碧水堂的,這樣你懂了嗎?」
冷霏逸微一頷首,卻心疼她的倔強:「何苦?」
「一點兒都不苦。」藍芊吟立刻道,「只要碧水堂的聲勢能凌駕其他二堂,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那又如何?」他反問她。
「我相信我爹他會很高興的吧!」
冷霏逸聽了,訕笑道:「那你呢?」
「我?」她愣了一下,捫心自問卻沒有答案,索性轉移了話題,「別說這些了,以後的事誰知道呢?我帶你四處看看吧!」
冷霏逸點點頭,隨她去了。
是啊!以後的事誰知道呢?正如他,從來也是任由命運擺佈,他又能否自己做主,過自己想要的日子呢?
夜涼如水。
漆黑的天幕暗得沒有一點兒星光閃爍,就連原該有的皎潔月光也給吞沒了,只留給地上的人兒無邊的黑暗與寂靜。
而此刻,碧水堂裡的人都睡了,惟獨藍芊吟還不寐,自個兒點個蠟燭來到了後院,將燭台擱在石桌上後,便專心地練起劍來了。
對於這件事,堂裡的兄弟早見怪不怪了,一開始,燕焱還會勸藍芊吟早些休息,但見藍芊吟屢勸不聽,也就放棄了。
在碧水堂裡,一但藍芊吟決定了的事,從來沒有人能說得動她的。
「是誰?」她才將「回雪迎風」劍法練了一遍,正想要練第二遍的時候,突然察覺有人走近,立刻停下舞動的身子。
「是我。」原來是冷霏逸。
「你還沒睡?」
「你也還沒睡。」兩人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有默契地到石桌邊坐了下來。
「為何深夜練劍?」他直勾勾地瞧著她,其實心裡比誰都清楚原因是什麼,是她紿自己的壓力太大了咐!
藍芊葉回視著他,卻故作輕鬆地道:「身為碧水堂主,怎敢鬆懈?我可不想爹爹回來,說我的劍法退步了。」
「那也無需深夜練劍。」他冷冷地接話,「只有連血液裡、靈魂深處都奔騰著孤獨的人,才會這麼做。」
他曾經也是這樣的人啊,欲睡難寐、欲哭無汨,直到他失去了武功,遇見了她,一切才都不同了。
藍芊吟聽了,身子微微一震,移開目光,她突然道:「你知道嗎?當半年前,我爹突然要我接掌碧水堂的時候,我既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我爹終於肯定我的能力,他相信我可以把碧水堂掌管得好好的;可是同樣的,我也好害怕,害怕自己其實沒那個能力掌管碧水堂。說不定碧水堂一到了我手中,就從此一蹶小振了……」她說著說著,眼中隱約泛了淚光。
冷霏逸聽得心疼,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你不覺得令尊令堂的決定,太突然了嗎?」
藍芊吟搖了搖頭:「那時我也沒多想,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忽喜忽憂的情緒裡。直到我爹和我娘真的離開了碧水堂,我才知道,一切都只能靠我—個人了。幸好,我從小在堂裡長大,對堂裡的事務是很清楚的,就算要我一個人走鏢,也是沒問題。只是,一到了夜裡,我就覺得,全世界似乎只剩下我一個人,那麼孤單、那麼可憐,我睡不著,就拚命地練劍……」說到這兒,一串晶瑩的淚珠終於滴落了下來。
她趕忙別過頭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憂傷、脆弱的模樣,他卻反而將她攬進了懷裡。
她微微—怔,心裡一時百感交集,淚水又再湧現,她索性在他懷裡盡情釋放壓抑已久的情緒,
直到淚干了,心跳也平穩了,她才從他懷裡抽離。
可是,他卻不放手……
「嗯?」藍芊吟疑問地瞧著他,一張俏臉兒羞得緋紅,他這麼近距離的凝視,真令她喜也不是,嗔也不是,簡直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好。
冷霏逸凝視著她絕美的臉龐、雙睫承淚,一副含羞帶怯、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捨不得放手,他甚至想……吻上她柔嫩的櫻唇、品嚐她的甜美。只是,他有什麼資格?又有什麼權利?
何況,她的情緒才剛穩定下來,他怎能這麼唐突?輕歎—聲,他將她輕輕椎離,
「冰木頭!」藍芊吟瞅了他一眼,低聲地自語,像是怨怪又像是調侃。其實看他剛才的模樣,她也知道他想做什麼,只是有所顧忌而不敢行動罷了!她笑他呀,不但是塊木頭,還是塊冷冰冰的木頭!
「你說什麼?」冷霏逸沒聽清楚,拋給了她一個疑問的眼神。
「沒事。」她朝他巧吐靈舌,一臉淘氣樣,說真的,以前她沒個傾葉對象的時候,什麼事都只能悶在心裡,現在可好了,有了他這個冰木頭,她就不用怕自己會積憂成疾、悶出病來嘍!
「對了,我的『底細』都讓你給知道光了,而你現在也是碧水堂的人了,總可以告訴我,你住哪兒?家裡有什麼人吧?」不能知己知彼,怎麼公平?
「我沒有家。」他自嘲一笑,表情卻是有些木然。家?多陌生的名詞啊!從冷家一夕生變之後,他就不知道家為何物了。
「你沒有家?」藍芊吟挑了挑眉,不太相信,「那你以前都住那兒?靠什麼為生?」
冷霏逸別過頭:「我是個殺手,買主在哪兒,我就在哪兒落腳。」
儘管,遲早都要告訴她的,可是,此刻說出真相之後,他卻有些害怕,不知她會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