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狂焰戀佳人

第5頁 文 / 李馨

    「娘!」她知道母親因何鬱結,轉過身來埋入母親懷抱,「娘,你怎麼又想不開了呢?女兒不是說過,扮男身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委屈,女兒反而更自在些。您不也老說我野得不像女孩兒嗎?您瞧,女兒不是很好嗎?」

    「怎麼不委屈?怎麼不委屈?」寒母捨不得女兒勉強,扮男兒對他不啻是種刑罰,雖然正符合她自由爽朗的個性,但卻必須壓抑所有少女皆有的夢想天真,斂盡本性中女兒嬌態,還不能露出絲毫破綻,種種種種怎能說是不委屈?

    「都是爹娘不好,不能讓你過好日子……」

    「娘,如果衣食無虞自在富足還不算是過好日子的話,那天下貧苦之人怎辦?」她賴在母親溫暖柔軟的懷裡,盡力忽略那陣哀傷。「您就甭為女兒操心了,女兒能活著與您、爹、陸伯相依為命就已是恩賜。女兒還未創一番風雲以慰老人家,孝順孝順你們,怎有空想什麼委不委屈的事?」

    「傻孩子。」寒母露出笑顏,「你明知道寒家最不需要的就是名利。淨說些傻話。」

    「只要娘不憂,就算女兒傻點也是值得。」

    寒母拍拍女兒的背,無限的遺憾與滿足。遺憾的是礙於情勢無法讓女兒以女相正常長大。滿足的是仍能與女兒相依。憶及女兒幾番生死危急,她仍涔涔冷汗不得安寧。

    「織雪!」她喚著女兒本名,「你真的不怪爹娘做這決定嗎?畢竟你是女孩兒,這終身不嫁的男身度日總是有違倫常……」

    「您幾時聽女兒埋怨或後悔過?」寒織雪反詰了一句,綻出令人神迷目眩的笑顏,「天下有幾個女兒家能像我這麼幸運,得以長伴爹娘的左右?女兒慶幸都來不及,豈有怨怪之理?」

    寒母欣慰地擁著女兒,只要她能諒解,即使無緣見女兒披嫁衣,她也無所謂了。

    「好了,坐好,娘要幫你重新盤上頭髮,可別亂動。」寒母捏捏女兒的肩,催促她坐好。

    對著銅鏡做此例行公事時,寒母又撿回老話題,「你還上沒告訴娘為什麼選他?」

    寒織雪掃興地嘀咕,「我已經開始後悔選他了。」

    「嗯?」

    她一歎,依照往常的經驗,在母親面前只有坦白一途。「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她冰雪聰明的女兒不論何事皆有數在心,而這次居然不知道成因為何?這倒稀罕!

    「我和陸伯在客棧裡……」她猛然一頓,心虛地望著鏡中的母親。

    「早知道你又偷溜出門了,陸伯一回來就說給我們聽了。不然你以為我們怎麼曉得你指定那個壯士之事?」

    「陸伯真是……」寒織雪不無懊惱,扁扁嘴,反正也沒什麼好瞞的,索性全將開來,「我們在客棧內撞見他正想找個地方落腳,且沒多少盤纏,一個不忍心便想讓他有安身止所,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充任我的隨侍嘛!」

    「嗯!」寒母點點頭,「還有呢?」

    唉!早知道瞞不過娘,寒織雪認命地接著說:「女兒也覺得奇怪,但……女兒看他的眼神,竟興起同病相憐之感,他雖然看似粗鄙武夫,但他的眼神太疲憊、太滄桑,彷彿他也是淪落天涯的人,衝動之下就如此決定。娘,您不會怪女兒魯莽吧!」

    寒母柔了眼色,「怎麼會?娘知識有些意外罷了。」別上發針,寒母朝鏡說,「好了,大功告成,你該去你爹那了。」

    寒織雪將恐懼藏起來,佯裝疲倦地打呵欠,「真累,每個月都要去煉室泡澡。」

    「為了養壯你的體質,你就忍忍。」寒母沒發覺女兒掩飾的內情,逕自觸動暗卡開啟密室,「去吧!」

    寒織雪吞下嗟喟,要是母親知道她女兒每月固定要泡的是什麼澡,肯定不會笑容可掬地開門催女兒去受罪。

    寒母確定女兒進入密室後,並沒有立刻回房,反倒佇於原地思慮陸伯告訴她的一個名字。

    「仇烈霄……」

    ※※※

    新月一彎,染著詭譎潮紅,慵懶地斜掛西方屋簷上。天色深切,空氣中隱約有抹天將露白的朝露味兒。寒府後院有座小亭,亭樑上提了蒼勁兩字:是緣。

    亭名頗異常趣,是緣亭,說的是什麼?

    沒有火光,幽暗的亭內只灑了層清淡的稀薄的月光,恍如地毯般匍匐在他腳下。

    他飲著酒,小壺雕花雅致,酒杯略透螢光,是珍品玉杯,桌上擺著兩杯酒,酒皆八分滿。人,只有一個,為何卻斟了兩杯酒?

    「老傢伙,江南寧夜靜謚,當是共笑浮上三大白的時候,來!敬你!」

    仇烈霄舉起玉杯敬向對座的一把折扇,折扇攤張,上頭只寫了兩個字:相思。

    相思扇,是緣亭,道盡浮生多少情?

    故人形容歷歷在目,獨似就在身邊與己談詩論賦,而月,昏黃依然。

    「既然來了,何不共賞月色?」仇烈霄低頭倒酒,無事人般招呼。

    寒致學自花叢中跳出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仇烈霄指指她藏身之處,月已西斜,早映出她頎長的影子。

    寒致學有絲氣怒,依月斜光照的角度來看,她的蹤跡早就被他發現,但卻一聲不吭讓他餵飽了不少蚊子,這算什麼?整人嗎?

    哼!她暗哼,老實不客氣地拿起折扇霸佔折扇原來的位置,一手搖扇,一手捧起酒杯便咕嚕灌下喉,打算氣他一氣!

    仇烈霄的眼瞳泛出笑意,定睛審視著她的反應。

    「咳咳咳!」寒致學被醇酒嗆得猛咳連連,老大不高興地嚷了起來,「這是什麼酒,難喝死了,比辣椒還辣。」

    「我又沒叫你喝。」

    仇烈霄那事不關己的態度教人看了真是冒火,寒致學酒沒喝成,人沒氣到,反把自己嘔得一肚子火,不值!大大地不值!

    聰明如她,馬上更改計謀撤下怒顏,擺出了文人雅士之貌,把玩著手重相思扇笑說:「壯士好雅興,竟漏夜未眠對坐遙月,不知想的是什麼事?」

    仇烈霄瞅了她一眼,對她遮掩不住的好奇有些莞爾,此刻,月光淡掃入亭,恰映上她絕代的容姿,霎時他愕楞住了。

    好個嬌稚的佳人,只是……面泛病白,氣息不均,似帶異疾在身?

    「公子不也興致盎然,屈於叢下近三刻鐘?」

    寒致學被他這一洩氣,假扮出的笑就再也撐不住了,「喂,你這人是怎麼回事?人家好言相待,你還板著一張臉給誰看吶!」

    想想真冤,泡完例行澡後原是她身子最虛的的時候,本想回房好好休息,誰曉得瞧見他獨自一個喝酒賞月。桌上除了酒器、折扇和那長形布裹之外別無他物,本來他想吹冷風自找罪受跟她寒織雪是井水不犯河水,屁關係也沒,但怪就怪在她瞄到他凝然的臉色後,竟不由自主地被他眼中那抹哀痛給留住了腳步,她也說不上是什麼,反正就是跟第一次與他四眼相望的感覺一樣,好似被牽動了什麼,輕輕心悸,如撩動水漾萬傾,千波迴繞久久不去……

    寒致學皺眉,仇烈霄也皺眉。那眉宇間的綠氣不是……他不確定地端詳眼前一身長衫儒生樣的佳人,企圖自她異常的臉色中尋出端倪,不期然撞上她投來的顰目幽怨,他的心窒然一跳,好奇怪的感覺。

    眉,方斂,此刻卻又攏緊了來。

    她的眼神似嗔似怨,心事紛紛道不得,訴以秋水眼波,醉人心意。仇烈霄的眸色倏地深邃,竟凝定在那兩瀲艷艷著水光星芒的眸,耳畔似乎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那震動揚在空氣中與另一縷相同的震動相應和,不可思議在彼此交流的眼波中契印兩顆同步跳躍的心臟,如此協調,如此神魂互知。

    這是什麼感覺?!

    兩個人同時浮現這道問題,膠著的眸光仍不願分開,搞不清那盤旋心裡的莫名。

    不禁,仇烈霄緩下冷漠不近人的防衛,輕輕開口,「金泉酒入口濃烈,需小口品嚐。」

    替她又斟了另一杯酒置於她面前,仇烈霄收回原先玉杯,再斟滿,放到做放空位前。

    寒致學不作聲,被存在於彼此之間的怪現象給攪渾了思緒,她將折扇放到空座位上,隱然知道他在悼念某人。說也奇怪,不過和他對望了一眼,她的懊惱、怒火及慣於表現在外的飛揚傲蠻全沒了蹤影。

    怎麼會這樣?寒致學不知道也沒費心思研究。她的格言是:不懂的就不用想,等到懂的時候再拿出來研究。

    於是,她拿起玉杯照他所言淺啜了一口,酒入齒辛辣味烈,但入喉卻清新芬芳如奇泉甘露,餘韻留香。

    「好好喝!」她露出驚疑之色,不自覺溜口一句小女孩般純稚的話,語態嬌憨。

    仇烈霄微笑,褪去偽裝的她,令人意想不到地可愛。

    月又向西偏移,徐風輕送,搖落庭院的葉打聲,他兩沉浸在寡言的意境中,就這麼一個微笑,化解了所有陌生與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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