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金盈
就這麼一碗接一碗……日西斜、月出東山,她終於喝到醉倒,趴在桌子上。
「客倌?客倌?」掌櫃出聲呼喚,見她沒有反應,還動手搖搖她的肩膀,確定她真的醉倒,立刻露出大野狼般的笑容。
真是運氣好哇!在這種荒郊野外還有「好野人」經過,這下子可以好一陣子吃喝不愁。
掌櫃一邊想著,就要伸出魔手,仔細探查這位公子所說的「錢多的是」到底是真是假。
「燕!」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喊傳來,掌櫃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就瞥見一道身影撲了過來,直接撲到「好野人」的身上。
「妳就這麼狠心拋下我、不管我……妳好過分……」
掌櫃在看到他的臉龐的同時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天,這輩子還沒看過這麼美麗的女人!
「姑娘!」掌櫃呼喚,聲音顫抖。
文征才抬頭,臉上當然沒有淚,只有汗。真是把他累死了,騎馬騎到馬自己走掉,害他只能夠用跑的來追趕她;好不容易追到這邊,看見她醉倒不說,還瞧見這黑店的老闆打算對她不軌。
還有,這公主是怎麼回事?居然對荒郊野外的小店毫無戒備之心,虧她行走江湖多年,自稱是天下無雙的「情人劍客」,真是有愧盛名。
他喘,真的好喘,「大哥,你來評評理。」他是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不說,還跑了一下午的路;而眼前這黑心老闆看起來比他有力,他是個聰明人,絕對不會笨到跟老闆比力氣,所以只能動腦筋智取。
「姑娘,請說。」
這個情況下,文征才也不用跟這黑心人計較眼光是不是太差,把他看成女人。
「你知道她對我做了什麼嗎?」他指著昏睡不醒的她道。
「什麼?」
他擺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她拋棄我,想盡辦法要擺脫我,不顧我對她的真情真意,她只想著不要我。」就不知道眼前這個黑心人曉不曉得公主是女的。
掌櫃很同情,「既然如此,妳又何必死心塌地的想跟著他?天下男人多的是,憑妳絕對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
由此可知,這個黑心人把公主當成男人。很好,這樣事情就好辦了。
「如果是我,絕對會好好疼惜妳……」掌櫃說得有點靦腆。
色狼!他在心裡罵著,不過臉上卻顯現悲愁,「還有誰敢要我?她可是名震全國、轟動江湖的黑面羅剎,一朝身為她的人,一輩子都注定是她的,誰敢要我,就要有被她的兄弟索命的覺悟。」他注意到掌櫃臉色大變。真是好嚇唬,如果他說得更哀怨點呢?「就算我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她殺掉,我也擺脫不了她,她的弟兄、朋友也會找上我,折磨我,讓我生不如死。」這樣足以打消這傢伙的壞主意了吧?
呵呵,他真的很佩服自己、欣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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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灑進來,穿過窗欞,筆直照向床鋪,爬上她的臉頰,一步步刺激著她。
李世燕慢慢甦醒,睜開雙眼,看見的是陌生的環境。行走江湖多年,她並不害怕陌生的環境,只是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忍著熟悉的頭疼,她支起上半身,立刻就察覺文征才趴在床邊沉沉地睡著。
心猛然一震--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應該走了,應該在回京的路上,就是沒有及時回京也應該在某個繁華的花樓裡,跟普通的粉黛混在一起,可是他卻在這裡。
為什麼他還跟著她?他不怕她、不討厭她嗎?
想要知道答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問他,所以她毫不留情的把他搖醒,說話聲音一點也不溫柔:「你怎麼會在這裡?」
文征才揉著惺忪的雙眼,「好在我在這裡,不然昨天晚上妳就死定了。」
她沒問為什麼,想起昨天傍晚種種,再加上多年闖蕩江湖的經驗,她立刻明白昨天她遇到了黑店。
「你為什麼還跟著我?」李世燕只在乎這個,至於生死,老實說她並沒有特別介意;生死有命,如果昨天就這麼死了,她誰也不怨。
他打了個呵欠,「公主以為呢?」
她不想猜也不願意猜,這幾年她猜錯一個男人的心意,可不想再重蹈覆轍。
「你自己說。」
他明白她所介意的,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肯定知道,懷著深思的神情,他輕吐:「我放不下妳。」
她的神情驀然變得嚴肅,靜靜看著他,嚴厲打量他,懷疑的睞著他。「你想要成為駙馬?」
她有必要說得這麼直接嗎?「我有那個機會嗎?」
他有必要問得這麼直爽嗎?「我不欣賞你。」她瞇著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嬌美的神態。拜託,她堂堂一國公主會看上這個娘娘腔嗎?更何況這娘娘腔還被盛傳跟她那個皇帝老弟有一腿。
文征才苦笑,「妳也不是我理想的妻子。」
她立刻橫眉豎眼,「你真的不想活了是吧?」
他有被嚇到嗎?沒有,反而笑得更燦爛,「公主這樣我就放心了。」
什麼意思?李世燕想問又不敢問,只覺得心中竄過一股熱流,為了什麼?她不願意問。「反正我不管你是什麼居心,你最好死心,就算全天下只剩你一個男人,我也不會招你為駙馬。」
他還是笑,「公主不用多心,我的志向不是成為駙馬,我的願望是成為大安國下一任的宰相。」
這個男人居然……居然這樣打擊她的自尊心!嫌她被拋棄一次還不夠嗎?也不會給她一點面子,至少也表現出很愛慕她的樣子,這樣的諂媚才正中她的下懷。
「這樣公主有沒有比較放心?」
她沒好氣地瞪著他,掀開被子下床,兀自環顧四周。「這是哪裡?」
「那位黑心掌櫃的房間。」他坐上床,無聊的打呵欠。
李世燕頓了一下,「為什麼他會讓出自己的房間?」是不是文征才又設計了什麼?
「因為妳是黑面羅剎呀!」
「哦!」果然如她所料,這個看起來很文弱的男人其實很奸詐。不過幸虧他想得到這個騙局,否則她現在恐怕已經見閻羅王了,雖然她不介意跟閻羅王會面,但是這種黑店一定要剷除,否則會有更多無辜的人送命。
想到這裡,她拿起桌上的雙劍,直接踹開房門。
文征才也不阻止,還悠哉的斜躺在床上,嘴角帶笑--他沒有使暴力懲罰宵小的本錢沒關係,她有就好。
這叫作「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報應哪!
「啊!」
他聽見房外響起那黑心掌櫃慘痛的呼叫。
休息夠了,也該是他出馬提醒公主的時候--大安律法,此人罪不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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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燕瞪著店舖前的那匹馬。
荒郊野外,入目所及只有這家小店和眼前這匹馬。
「燕,怎麼啦?不是要出發了嗎?」文征才扛著從廚房裡搜出的乾糧走到她身邊問。
她平靜的轉頭看他,用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口吻輕聲質問:「你的馬呢?」
「跑了。」他回答得很爽快。
「什麼時候跑的?」
「昨天追妳的時候。」他沒打算隱瞞,要讓她知道他追她追得有多辛苦。
「那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她聲音拔尖的問。
他用下頻指指雙腳,「不然妳以為呢?」
她狼狽的別開頭,怎麼也想不到他的馬跑了,他居然沒有放棄追尋她,還繼續尋找,用他嬌弱的雙腳。
她的呼吸不禁變得沉重。
「還好妳沒跑得太遠,不然我鐵定累壞了,也來不及救妳。」
她這樣算沒跑得太遠?
真是含蓄的說法,對他這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而言,這種距離應該叫作天涯海角。
「你的腳有沒有事?」李世燕清清喉嚨,問得很遲疑。
文征才甩動雙腳,哀怨的歎氣,「痛死了。」這話說得可不假,他不只肌肉痛,腳底板還長了水泡,要不是昨天那個黑心掌櫃憐香惜玉,拿出最好的金創藥給他,他今天早上恐怕爬不起來。「所以,燕,妳就行行好,不要跑那麼快,好不好?」
問題要一個一個解決,她暗忖。
第一個問題,「這樣我們要如何出發?現在只有一匹馬,我們有兩個人。」
文征才聳肩,「共騎不就得了,反正我們兩個加起來也沒比這匹馬重。」
不是這個問題,重點是--「我是女的,你是男的……」
「但在別人眼中,我才是女的。」他很好心的補充。
氣得她一記響頭敲過去,「那還不是一樣,男女授受不親,這種道理你這未來的宰相會不知道?」
他嘟著嘴巴,「反正又沒有人知道我是未來的宰相,更沒有人知道妳是當朝的長公主。」所以只要她不說、他也不說,就沒有人知道。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我不要別人認為我們有什麼關係。」
他的眼睛瞇起,「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