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寄秋
龍衛天抬起手輕觸她平滑臉頰,細細地來回撫摸,由眉間直下鼻樑,摩挲缺少艷色的朱唇,不可思議的柔軟帶來一陣麻酥感,他心底泛起狂潮地想俯下身一親芳澤。
這張「洪梅」的臉不屬於她。
或者說這是一張巧奪天工的人皮面具,真實的她掩藏在一層偽裝之下,有著不為人知的絕麗,如一朵遺世獨立的雪中紅梅。
一時間,他竟為了這件事興奮莫名,迫不及待想探索真正的「梅」。
「你……你想幹什麼?」一開口,羅梅衣驚訝聲音中流露出的柔弱,似摻雜了一絲令她退縮的害怕。
不是畏懼,而是更深的慌亂,那雙莫測高深的黑眸中閃動著令她軟弱的火焰,似乎將焚燒她輕慢的心。
那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令人心慌,胸口緊縮,四肢發軟地想推開他,卻又不由自主的像朵盛放的梅,只為冬雪展露嫵媚。
她不喜歡受人控制,那會讓她喪失自己,不再談笑風生地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我可以給妳血玉觀音。」看著她的眼,龍衛天莫名的笑了。
「條件呢?」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
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商人不會做出損己利人的事。
「取下妳的人皮面具。」
「什麼,你怎麼看得出……」啊!她碰到他的……唇?
猛一心驚的羅梅衣仰頭一呼,不經意擦過溫熱的唇瓣,軟而不柔的觸感讓她有想逃的念頭,不安地後悔挑錯下手的對象。
他……靠得太近了吧!近到她喘不過氣來。
「梅兒,妳還想逃到哪去?」氤氳的眼一闈,他的聲音低柔得令她一顫。
「我……我……」
伸出手,意欲撫上他的臉,一道渾厚的低咳聲驟然恢復她的神智。
論武功,她不及他十分之一,但小人招式,她可練就得爐火純青,在無任何徵兆下她抬起繡花鞋,嫣然一笑——
龍衛天看迷了,隨後吐出一聲悶哼。
打擾主子好事的胡管事很好心地問:「咳、咳!堡主,需要我扶你一把嗎?」最毒婦人心,他見識到了。
「滾……滾開。」
「是的,堡主。」笑意含在喉間滾動,他接著說:「巫家千金來訪,堡主是否尚有餘力起身接待?」
胡管事頭一低地俯視冷汗直冒的龜……呃,堡主,一抹興味浮現眼底。
第七章
姑娘家有多會記仇?
由龍衛天那張冷得不能再冷的厲臉可瞧出答案,而且顯而易見。
當胡管事通報巫家小姐來訪時,一雙素雅的繡花鞋冷不防踩過身半彎曲的背,看似無害卻飽含威脅,讓嚴厲的臉忽然凝住。
一個學武之人理應提防得了突來的攻擊,但是在她揚腳踢中他某個令男人驕傲的部位後,他怎麼也沒料到她會再出奇招,以讓人想不到的方式予以重創。
區區一張臉不能取代男人的身份和地位,可是鼻頭紅腫如蒜就有些不雅,使令人望而生畏的威儀大打折扣,徒增笑柄。
鴉雀無聲的四周瀰漫著一股低迷的詭異氣氛,似笑非笑的面容一張接著一張,全強忍著不露出白牙,怕一洩氣就狂笑不已,無法抑制。
龍衛天目光掃過幾張怔愕的麗容,以往認為的美貌在他眼中卻成了俗艷,輕描淡繪的粉妝不如身側婢女的平凡。
至少她有一雙靈活無畏的眼,足以彌補「皮相」的差強人意,如果她堅持戴著人皮面具欺世,他也只好由著她去,這丫頭的性情比他還剛烈。
暗自歎了一口氣,他有些無奈她的驕縱,有誰見過下人囂張如她,盡給主子臉色看。
盜者盜心,插柳成蔭。
「龍大哥,你為何一直瞧著姿色平凡的婢女?」慣受特別待遇的貌美者最不能容忍的是遭人忽視,尤其是她看重的未來夫婿。
咬了咬下唇,面帶憂色的巫語嫣以令人憐惜之姿企圖奪回屬於她的專注。
有嗎?龍衛天收回視線,望向楚楚動人的柔媚女子。「妳看錯了。」
他沒有看著她而是盯住她,以防她做出古怪的舉動,譬如她此時蠢動的手。
他絕對不會相信她有心盡一名丫鬟的本份,在他揭穿她的身份之後,她只會更猖狂的撂下狠話勢必奪寶,不接受他有條件的贈予。
誠如她所言,盜者的骨氣。
送到手中的寶不是寶,盜得的寶才是寶,即使主人無條件慷慨贈予,對真正盜寶高手來說並無意義,他們想要的是「盜」的過程所帶來的驚險刺激。
「是否她犯了過錯必須時時盯牢?嫣兒願代為管教惡婢。」交予春泥調教必能磨去惡性。
尚未嫁入龍家門,巫語嫣已有堡主夫人的架式,下人有錯無錯先加以管束,以免日後欺壓主母。
這一路上春泥灌輸她不少似是而非的觀念,在下人面前得擺高姿態,讓他們明白誰才是掌生殺大權的主人。
日以繼夜在一旁叮嚀,她不被潛移默化也很難,開始相信若要鞏固地位,任何有可能的障礙都該清除。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不必了,妳管不住她。」龍衛天說話的語氣明顯帶著寵溺,像是無可奈何。
管不住?巫語嫣面有疑色地望了他身側女子一眼。
「小姐不必管,只要給我一根棍子和一條鞭子,她馬上乖得不敢吭氣。」要先樹立起威嚴才治得住下人。
霸氣的口氣出自巫語嫣身邊的一名丫頭,立即引來一場眾怒,而她卻不知情地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將成為堡裡第一紅人。
「胡管事,將這名狂妄的下人拉出去。」憑她也配,不自量力。
還沒成氣候就想攬大權,日後必成大患。
「是的,堡主。」胡管事樂於從命。
他早就想治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出口氣。
「小姐……」不懂做錯何事的春泥連忙向小姐討救,略顯慌張的少了些氣焰。
「等等,我的婢女犯了什麼錯,你們怎能隨意處置她?」春泥哪裡狂妄了,只不過代她說出懲處惡婢的方式。
「她有眼無珠。」什麼人該得罪、什麼人不該得罪都分不清。
一道冷誚的女音沒分寸的說著風涼話,眼吊高處目中無人。
「妳這賤丫頭有什麼資格開口,我……唔……唔……」什麼東西滑入喉間?麻癢騷辣。
捉著喉嚨乾咳,突然啞了聲音的春泥急得快哭了,她不知道自己吞下什麼怪東西。
「哎呀!老天長眼了,丫頭犯賤就罰她自食惡果。」嘖!她還沒見過氣焰比主子高的惡犬呢!吠得大聲不見得牙尖嘴利。
可惜了她的雪瘖丸,用在一頭狗身上。相貌平凡的女子彈彈手指,一副老天顯靈的慵懶樣。
而春泥咿咿呀呀的比手畫腳,滿臉憤慨又無送言語,氣急敗壞地拉著巫語嫣的手請她做主,不知反省的狠瞪著嘲笑她的人。
「安份點,別把事情鬧大。」龍衛天端起茶杯遮住嘴角笑意,小聲的予以告誡。
但那個惹事者卻用嘲諷的語氣回道:「捨不得嬌滴滴的未婚妻氣惱就說一聲,我會給你個面子不出聲,安靜得宛如一具死屍。」
只有死人才會安份,有活人的地方一定有紛爭。
沒人看清楚她如何出手教訓春泥,只覺一道風吹過,高傲的丫頭就開不了口。
偷雞摸狗她最在行,賊子的身手若不夠快怎能闖出名堂,這招看家本領可是得自她外公的拿手絕活,好方便她在被人瞧見時能及時堵住張揚的叫喚。
「不許詛咒自己,妳還沒拿到血玉觀音。」他沒解釋和巫家的婚約實乃父母之命,眼神一峻地不容她胡言亂語。
「你……小人。」又拿她的失敗扎她的心窩,真是可惡至極。
現在已經不是盜不盜的問題,而是意氣之爭。
身份敗露的羅梅衣怎麼也不甘心盜技遭到質疑,她要一雪前恥地完成一開始的目的,絕不落個出師不利之名叫人笑話。
這是她盜竊生涯的一大污點,就算他把一尊血玉觀音捧到她面前她也不屑要,號稱沒有偷不到的東西的她怎能輕易認輸。
為了賭一口氣她豁出去了,目標物未到手她絕不回復原來面貌,頂著一張人皮面具繼續翻箱倒櫃。
「龍大哥,我這婢女是怎麼回事,為何沒了聲音?」巫語嫣不相信有什麼天譴,但又不明白問題所在。
一聲輕喚拉回龍衛天投在一張嗔怒圓臉的注意力,但他並未轉移目光只道:「太多話了吧!老天要她休息一會。」
「呀……呀……呀……呀……」她要她的聲音啦!小姐快想想辦法。
「春泥,妳……」望著焦急的婢女,巫語嫣心有不忍。「難道沒法子讓她開口說話嗎?」
她安撫的拍拍春泥的手,要她稍安勿躁,她會盡快幫她恢復聲音,少了婢女在一旁幫腔她難免有勢單力薄的感覺,沒有大戶千金的威風。
一直不出聲的銀箏始終站在巫語嫣身後,頭低低地不動也不幫忙,彷彿眼前發生的事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