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盜梅

第11頁 文 / 寄秋

    少了東洋人獨特的配料,羅梅衣直接沾了醬油就往他嘴裡送,輕巧的躲過他的阻攔。

    因為她太迫切要看他愁眉苦臉的模樣好報惡整之仇,以致疏忽露了馬腳,一個來自鄉野的小姑娘怎麼可能贏過擁有深厚武學的男子,手纖柔的掠擦他手臂而達成目的。

    司徒長風含有深意的眼瞟向已有所察的龍大堡主,笑意深遠的似在說——喏,我沒猜錯吧!這顆梅子不簡單。

    但是他的笑臉沒機會維持太久,龍衛天「好客」地將生魚肉夾到他碗中,以眼神警告他少作怪多吃飯,他自有打算。

    跟著他看向羅梅衣,「既然是人間美味妳不妨也吃上一口,別說我這主人苛待下人。」出人意料地,他再夾起生魚肉,親自伺候起貌不驚人的小婢女。

    羅梅衣表情一變,笑得虛弱地連退三步。「小婢福薄命賤吃不得這等難得佳餚,堡主福大命大、鴻福齊天,你才有資格承受上天美意。」

    「福大命大?聽起來像災劫連連,一生不順暢……」

    龍衛天刻意說得稀鬆平常,但句句都輕得似一種暗示,讓她手顫了一下。

    「堡主,小婢的意思是說你福氣大啦!貴人有貴氣才可以吃貴魚。」她裝傻的含糊其詞,故做奉承地夾了塊白玉苦瓜和他相抗衡。

    一筷是苦瓜,一筷是生魚肉,兩筷相互較勁,看起來不像堡主和婢女的主僕關係,反而似小兩口鬥氣地互爭一時之快,看得大家都傻住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該不會菜裡被下了藥吧?

    呃,應該說中邪比較適當,兩人都太不尋常了,你禮讓來、我退讓去,暗中使勁地不想吃對方筷子上的菜餚。

    「妳敢違抗我的命令?」他口中的魚腥味至今末散,她也該親身嘗試一下。

    見龍衛天端出堡主的身份壓迫,眼中微閃惱意的羅梅衣突生一計。

    「堡主的美意小婢豈敢拒絕,小婢自個動手不勞堡主費心……啊!有耗子……」

    尖叫聲立起,她假意受到驚嚇地撲向眼前的男子,兩腳一時無處縮藏地踩上他雙腿,躲耗子的姑娘是無暇顧及尊卑之分的,管他男人、女人,先站高一點再說。

    不只她「怕」耗子,所有女眷都跟著驚惶失措,花容失色地慘叫連連,亂成一團的以為耗子就在腳下流竄,嚇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追耗子、躲耗子、捉耗子,一時間無人有心情用膳,紛紛起身遠離亂源。

    一隻耗子引起眾人一陣恐慌,但事實上那只耗子是否存在呢?

    唯有大叫的羅梅衣才知情。

    「下去。」雙頰繃緊的龍衛天冷厲一喝。

    達到目的的小人兒一臉費解地爬下他雙腿,似乎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跳到他身上。

    「堡主,你的臉色不太好,要不要看看大夫?」大概遭耗子咬到羞於啟齒的部位。

    「我很好。」而她從現在起會過得非常糟糕。

    是嗎?好得咬牙切齒。「堡主,你在冒冷汗吶!我幫你擦擦。」

    那一腳踩得是正中目標,她不信他能無動於衷。

    當奴才可不是她本意,來了十多天仍一無所獲,她的耐性即將告罄,再耗下去她都懷疑自己學藝不精、浪得虛名。

    前些日子只是打雜,日子多輕鬆,這邊晃晃、那邊蕩蕩來去自如,整座衛天堡的地勢瞭如指掌,她原還打算自己可以開始準備上工了。

    誰曉得一時心血來潮和梅樹過不去,好處沒撈著卻招來凶神惡煞,迫使她必須中途改弦易轍。

    原以為近水樓台得以先摘月,他再怎麼防備總會有百密一疏的時候,人總是將最重要的東西放在身邊才安心。

    但是她翻遍裡裡外外就是尋不著,一尊三尺高的觀音不可能憑空消失,除非他另覓他處擺放,否則以她的能耐早該打道回府了。

    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奇怪,時而專注,時而沉思,像在評估她是一名什麼樣的女子,一閃而過的眸光深邃難測。

    若不是明白「洪梅」的相貌普通得隨處可見,她真要誤解他對酸梅子有意思,想趁其不備一口吞了。

    「洪梅,妳拿什麼擦拭?」龍衛天聲音極冷,冷得一室的紛亂頓時凝結。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極力忍耐的堡主,及正放在他額上那條滴著污水的抹布。

    「啊!拿錯了、拿錯了,這條剛抹過夜壺……」也許她不該太造次,當個安份守己的小婢女比較妥當。

    「夜壺?!」悶笑一聲,司徒長風幾乎忍不住要同情臉色鐵青的好友。

    佩服呀!他居然能處之泰然的不動聲色,任由迭迭道歉的婢女換上新帕子拭額,一言不發地當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

    要不是那雙凌厲的眼冷得嚇人,他真當他轉性了,有著體諒下人辛勞的好心腸。

    「咳!梅子姑娘,那條抹布抹的是誰的夜壺?」司徒長風輕笑的瞟了一眼正在瞪他的某人。

    「當然是堡主的,我是堡主的貼身丫鬟耶!」不清他的還有誰。她的口氣十分氣憤,認為他不該懷疑她有偷懶之嫌。

    他笑聲著實可疑的連連點頭。「呃,說得有理,自己的尿就不必太在意……」

    「司徒——」有理?他很快會知道理字的寫法。

    噢!偷襲。小人行徑。「火氣大味道就濃些,妳記得要使點勁刷,別讓那氣味瀰漫一室。」

    一閃再閃的司徒長風終於閃不過,蝦殼彈中額頭痛得他直揉,邊防備邊埋怨下手者狠心無情,一番良言當成六月雪,冤死不理。

    「洪梅,過來。」龍衛天心裡想的是紅梅——四君子之一。

    「是的,堡主,你有什麼吩咐?」一尊血玉觀音能藏到哪去呢?她心不在焉的想著。

    是睡房還是書房,或另有暗室?

    「吃魚。」她做了什麼他非常清楚,根本沒有耗子這回事。

    吃魚?他還真是死腦筋。「堡主,魚被耗子偷吃了。」

    幸好她早動了手腳,不然她得生吞那魚肉。

    「魚頭呢?」

    十道菜中硬是少了一道,空出的一角顯得特別冷清,一掀一闔的魚頭竟不翼而飛。

    不只是那道「活魚」沒了,其他菜色似乎也被動過,與原先放置的位置不同,湯與鴨肉片錯置,白玉苦瓜莫名地放在龍衛天面前。

    總之一場紛亂之後,什麼都變了。

    包括冷峻男子厲眼中流露出一絲佩服的笑意。

    「堡主,堡裡的耗子實在太多了,我上藥鋪買十幾斤砒霜來毒光牠們。」她忿忿不平的似與耗子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必了,回來。」她想毒死的大概是他吧!十幾斤砒霜,的確夠毒了。

    走了一半又旋回來的羅梅衣「怒」氣未消。「堡主,我們絕對不能任由耗子橫行無阻,吃光我們的東西,不趕盡殺絕,牠們一定會更猖狂。」

    「宵小鼠輩確實可恨,但若能適可而止又何必絕牠後路。」鼠患何其懼,夜行鼠輩才該有所收斂。

    「堡主,你認為耗子有不吃糧的一天嗎?」他不會在警告她要適時收手吧!

    她留神地注意他的反應。

    「如果把牠餵飽了,相信牠對人的食物沒多大興趣。」而她會想要什麼?

    他臆測著她會有何種回應。

    羅梅衣憨傻的偏過頭笑得傻氣。「堡主一定沒養過耗子,就算把牠喂得肚皮快撐破了,牠看到食物還是會想霸佔,貪心地不錯放一米一粟。」

    沒人聽得懂他們的交談為何兜著耗子打轉,其中的玄機只有司徒長風一清二楚,一來一往的明爭暗鬥已明顯浮出檯面,就看誰裝得最像。

    洪梅的身份已隱約透出一點光,大家心照不宣不急著揭穿,各懷鬼胎地等著看誰先捺不住性子出手。

    梅、蘭、菊、竹,四君子也,盜中高手。

    盜物無數。

    ☆☆☆☆☆☆☆☆☆☆☆☆☆☆☆☆☆☆☆☆☆☆

    「小姐,這珠花歪了,我幫妳挪正。」

    手腳利落的丫鬟將斜向一旁的珠釵重新插回雲鬢,攏攏落下的髮絲稍一梳理,烏木梳與髮色齊黑,妝點出艷驚四方的美人兒。

    嶺南巫家以賣私鹽起家,壟斷兩淮一帶的鹽商,低價購入高價賣出,與官府暗中勾結,鹽中摻沙以牟取暴利,使得平民百姓一鹽難求、民不聊生。

    但他們並不以此為滿足,利祿財富人人都想到手,光是販鹽所賺有限,不若販賣人口、開妓館、設賭坊來得有賺頭。

    在內憂外患國難當頭的時刻,營私鑽利的小人輩出,表面上是鋪路造橋的大善人,享盡讚譽,但私底下壞事做盡、無惡不作地泯滅天良。

    巫家老爺年輕時是打家劫舍、燒殺擄掠做盡的一寨之主、山大王,糟蹋過的大家閨秀、良家婦女不在少數,其中以嶺南第一美女最受他寵愛。

    而其女巫語嫣便遺傳了母親的美貌,打小就是個粉雕玉琢的美人兒,人見人愛地想帶回家為媳,不管她當時只是牙牙學語的小女娃兒。

    不過誰來求親都遭到拒絕,眼光深遠的巫老爺看中當時沒沒無聞的一戶人家,並施以小惠與之攀交,藉機定下兒女親事。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