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夏凡
該怎麼辦?她問自己,也問天神。
「王,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睜開眼睛來看看我,求你告訴我。」
伏在烈火的胸前,馥柔兒再次痛哭失聲。
以往,只要是她的請求,他總是應允,不管她得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是有求必應。為何這一次——他的回答就只有教她心痛的沉默?
「我的請求你聽見了嗎?」
馥柔兒的口中不斷逸出深切的低喃,然而千呼萬喚的企求卻始終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開始恨自己,為什麼偏偏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她就是遍尋不著一絲絲能夠喚醒體內神力的來源?或者是那兩種神奇的力量早已離她而去,不復存在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惟一渴望的就是同他一起死去。
心念一轉,馥柔兒隨即爬上這張曾經令她害怕得全身發顫的大床。
她嬌柔瘦小的身軀緊緊環住那本該火熱得燙人,如今卻冰冷得令人心碎的身子。
尋著記憶,馥柔兒又欺上那雙數度幾乎將她融化的唇。
「我愛你——」.
不管他是否能夠聽見,她都必須讓他知道她對他的愛。
馥柔兒不斷地在烈火耳邊呢噥著愛語,整個身體更加緊實地熨貼上那團噬人的冰冷。
然而,烈火的身體愈是冰冷,馥柔兒就愈是感到熾人的火熱正源源地從她體內竄出,她整個人就像被烈焰燒灼著……
漸漸地,不敵焚身熱火的馥柔兒困乏虛脫得昏睡過去。
一度,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得嘗夙願地和火族之王烈火一同死去——
第九章
「塞恩,你知道關於火印之石的事嗎?」
戍守在烈火的寢宮外,路凡斯的心裡一直盤桓著一個令他十分苦惱的問題。
「火印之石——」塞恩喃喃地重複著這四個字。
「傳說中,天神曾賦予冥界各族六道封印之石的神力,好讓他們可以終結魔界的黑暗勢力。火印之石應該就是屬於我們火族的神秘力量。」
然而,傳說一直都只是傳說,塞恩從不知這種神秘力量竟然確實存在。
「那為什麼馥柔兒會說王身上的火印之石現在在她身上呢?」
這就是這一夜一直困擾著路凡斯的問題。
「先前你不是說你相信嗎?」
這夜又靜又悶,自從馥柔兒進入寢宮後,更沒有半點聲響傳出,塞恩此刻只能利用調侃路凡斯來減緩自己心底的憂懼。
「我當時只是按照你所說的第六感行事,根本完全與信不信無關。不過,跟隨王在外征戰多年,的確,王的身上似乎總是散發著某種不平凡的氣勢,甚至可以說是擁有某種超乎常人的神奇力量。那種撼人的氣勢和無形的力量總能讓人強烈地感受到,像他現在這樣冰冷地躺在寢宮裡,我一點都感應不到他過去那種……哎,我說不上來,就好像他身上有什麼東西不見了似的。」
路凡斯耿直的性情讓他很少能像此刻這般地侃侃而談。或許正因為他向來都是烈火身邊最親近的戰將,他的體會自然比任何人都來得深刻。
「我也有同感。只希望馥柔兒姑娘能夠再度創造奇跡。」
「她能嗎?」路凡斯悲觀地懷疑道。
「你們怎麼沒待在寢宮裡,坐在在這裡幹什麼?」
太后責問的聲音從幽暗的迴廊深處傳來,教正在專心交談的兩人驚跳了起來。
「太……太后……」
路凡斯心虛地低下頭來,簡直不敢正眼直視向來威嚴高貴的皇太后。
誰也沒料到太后會在天沒亮之前駕臨烈火的寢宮,特別是她是在入夜後才離開的。
而塞恩的心裡也不是不急,因為現在只要是太后一踏進寢宮,就不知有幾個人要掉腦袋。
「王的情況仍然沒有任何改變。臣下和路凡斯大人剛剛才從寢宮出來透透氣。」塞恩力持鎮定地說著。
「是嗎?火兒他……」
沒有任何改變,也就是說,她就快要失去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而火族也將要失去一位曠世的明主。
「太后,這裡有我和路凡斯大人照料,您還是先回宮休息,請太后務必保重身體。」
塞恩試圖想讓太后離開。
「火兒……」
太后彷彿沒有聽見塞恩的話,她已然陷入一種即將失去愛子的哀淒中。向來總是維持著威儀的臉龐露出疲憊的神色,她口裡喃喃低語著,且步伐蹣跚地直朝寢宮內走去。
「太后——」
此時,任誰也喚不住一個憂子心切的母親;便何況她的身份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太后,塞恩和路凡斯只能著急地對望。
就在太后步人寢宮,看見寢宮內烈火與馥柔兒兩人身體緊緊交疊的景象。她震驚得由原本沉重的悲傷轉化成強烈的怒火。
彷彿像是受到了詛咒般,而風族女子便是這可惡的施咒者。她們總有辦法無情地把她的兒子一次又一次地推向死亡的深淵。
「為什麼?是誰讓你靠近我兒子的?!」
狂怒中的太后一把將沉睡中的馥柔兒從烈火的身畔拖了下床。
驟然讓人喚醒的馥柔兒神志有些渙散。
恍惚間,她瞥見面色猙獰的太后就站在眼前。
「太……後……」
「你們兩個!」太后回頭狠狠地蹬視著塞恩和路凡斯。怒火從心口一路狂燒到她的雙眼。扭過身,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這個女孩立刻在她面前消失,而且是徹徹底底地消失。
「你害得我的火兒還不夠嗎?你這該死的妖女!你是魔鬼,我一定要在火兒死之前,讓你得到應得的懲罰。」
一直跟在一旁的塞恩和路凡斯根本不敢出聲,因為他們心裡有數,很快的,太后的責罰也必定會落到他們頭上。
「來人啊!」太后激動地叫喚,不刻間便召來數名士衛。「把我面前這三個人押到刑場去,傳我的命令,日出時分立刻執行火刑。我要活活地燒死他們,尤其是這個風族的妖女!讓烈焰把她燒成灰燼,讓她再也不能靠近我的火兒。」
下完旨意後,太后冷絕地撇開眼,任憑土兵將三人拖出去。
狂怒之後,太后的身體依舊強烈地顫抖著,死寂的寢宮只剩下她和瀕臨垂死邊緣的兒子。
現在就算是殺死再多的人,也難以撫平她內心的絕望和沉痛。
向來在人前高貴得無人可以侵犯的火族之母,此時此刻亦不得不落下無助的淚水。
她搖搖晃晃地踱到床邊,整個人扶著床沿跪了下來,她老淚縱橫地向天神祈求——
「火兒……你怎麼狠得下心呢……」傷心欲絕的太后昏亂地低喃著。
不知流了多少淚,更不知時間過了多久。
直到晨曦的第一道曙光透過赤焰城最高的尖塔從窗幃投射進來,將寢宮染成一片紅艷。
「天都亮了。」
太后恍惚地仰起頭,看著烈火仍一動未動地躺在床上。雖然又過了一夜,但她心中的憂懼更勝歡欣。她顫抖著伸出手,想要確定兒子仍是活著。
就在她尚未觸及烈火的鼻息前,他原來枯槁死寂的睡臉突然起了變化。他的前額微微地泛著一團紅光;那團紅光就像這滿室的火紅日光一樣,如水波般地浮動跳躍著。
這詭譎的狀況讓太后心頭不禁一震。記起當年她生下烈火時的情景——那時和現在幾乎是一模一樣。
一個晨曦、一團火紅的旭日,還有那名初生的嬰兒……承繼火族王族血脈的初生兒,當時便有一團紅光在他前額跳躍。
「火兒——」
一思及過往,希望的火苗便由太后心中燃起,她急著傾身試圖喚醒烈火。
躺在床上,仍未睜開雙目的烈火,感覺到自己好像沉睡了有千年之久。
印象中,身體被那股驚人的力量無情地衝擊之後,他的神魂便因承受不住體內巨大的疼痛和噬骨的冰冷而逐漸脫離身體。就這樣,他在黑暗中飄飄蕩蕩,四處漫遊;惟一感覺到的便是來自於他身體的氣息和靈系愈來愈弱……
眼看他的神魂就快要回不去時,一陣輕柔的低喚卻不斷地傳來。
他尋尋覓覓,卻遍尋不著那有如天籟般的輕音來源。正為此感到懊喪之際,他試著回到自己冰冷破碎的軀殼,竟意外清楚地感受到那聲聲輕盈的叫喚。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那柔美如樂音般的聲音彷彿有著某種撫平痛苦的力量。除此之外,他還感覺到有一團熾烈的熱源緊緊地將他重重地裹住。於是,他放任自己冰冷的身體不斷去汲取那源源不絕的熱力。
直到身體的疼痛由劇轉緩,終於,漸漸地離他而·去。
「馥……」
氤氳的紅火在烈火前額完全隱沒後,他竟奇跡似的醒來——
張開雙眼的烈火還怔怔地咀嚼著從他心靈深處發出仍迴盪在唇畔的單音。
「火兒,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如果不是擁有過人的毅力,身為母親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辦法熬到奇跡再度發生的此刻。
「母后,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