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夏凡
塞恩唱著空泛的論調,但烈火的每一個反應和表情他都看在眼裡。他更加地明白,其實所有問題的核心全繫在王的一道命令、一個旨意上,也就是說,風族人的命運是握在烈火一人的手上。
「該死的!」
烈火並沒有回應塞恩的話,他的雙眸早挑起了兩道火苗,側過身便朝跪著的女孩跨近兩步。
「你是誰?難道大臣議事,你都不懂得迴避嗎?」
「王,她……她是新進宮的女奴,有些規矩還不懂……」
就要出事了!路凡斯沒想到王這麼快就注意到女孩的存在,他忙著找話來掩飾一切。
烈火看了看窘態畢露的路凡斯,再看看一旁無語、一副莫測高深的塞恩,他知道這名路凡斯回中的「女奴」一定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新進宮的女奴?我倒不曉得我赤焰城的大臣這麼悠閒,有時間還管起城裡的女奴來了。」
烈火話裡充滿了譏諷的意味。
他更加逼近女孩:「你!抬起頭來!」
在烈火冷冽的喝令聲中,女孩的身子微微地動了一下。然後,她緩緩地仰起頭,那雙風族人特有的紫眸對住了烈火眼中熾熱的火焰。
四周的空氣蔓延著一股狂燒的靜默。
「你——是風族人?」
烈火的口氣中除了有明顯的暴怒外,更帶著冰寒的冷意。
「是的,我是風族人。」女孩並不畏懼,語音仍然平穩得輕而細。
出乎烈火的意料之外,這女孩竟聽得懂火族人的語言,更以火族話來回答他。
「你能說火族的語言?」
女孩無視於烈火熾烈的目光,她勇敢地點了點頭。
「塞恩!」烈火旋身斜睨著從剛才就一臉從容的塞恩,問道:「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個風族的女孩究竟在我的赤焰城裡做什麼!」
路凡斯完全嚇傻了,他盯著塞恩,心中默默地祈求他的聰明智慧在此刻可以好好地派上用場。
「王,她是我特別帶進宮的女奴。前陣子,太后移居月眉行宮帶走了宮內大批的奴僕,這女孩是我特地替王物色來的女奴。自從碧雅隨著太后到行宮後,王就一直對身邊伺候您的奴僕不甚滿意,這名風族女子心思縝密,她一定能妥貼地服侍您的。」
塞恩自自然然地接續了剛剛路凡斯的女奴之說,像是本來就有這麼一回事似的,聽得一旁的路凡斯目瞪口呆。
聰明的人似乎就是有這點好處,只要動點腦筋就把一切搞得順順當當的,還可以不必擔心腦袋落地的事情。
「什麼時候我身邊的大臣還有空閒擔心這種小事!告訴你,我可不需要什麼風族女子來伺候我!」
烈火睨著眼下那張白淨的臉孔,他看到那雙最偽善、最虛假的紫瞳;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竟感到一種莫名地眩惑——那是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盛怒的他並不願深究。
「不!我願意……」跪著的女孩在氣氛緊繃之際開口說話了。「王,我願意服侍您,願意為您做任何事,成為你的女奴,只……只求您答應我的請求……」
一再受到驚嚇的路凡斯更加無法置信地盯著女孩看。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已經夠教人憂慮和擔心了,現在竟然還大膽地提出什麼請求來!
路凡斯不禁要替自己再捏/L把冷汗了。
「請求?」
烈火被一陣可鄙的好笑取代了原有的怒意。
請求?這女孩有什麼資格向他請求任何東西嗎?
「是的,王。我希望您能賜給我的族人一片暫時居住的土地,我們的家園被查克人暫領了,我們穿過沙漠逃到無炎月彎來,只希望有一個能夠安身的地方,等待有一天能重返風之谷。」
「哈!哈……你有什麼資格向我提出這樣的請求?而我又為了什麼該賜給你的族人一片安身的土地?相反的,我正打算驅逐所有進人無炎月彎的風族人。你們為無炎月彎帶來了不安和衝突,你們的存在只有害處,沒有一絲好處,你的請求未免太幼稚,太可笑了!」
烈火的臉上刻滿了無情和冷酷的線條,而他的話卻沒有讓女孩有半絲的退卻。
「除了無炎月彎,我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您不能驅逐我們!」
「我懷疑有什麼事是我——不能做的。」烈火狂肆地冷哼。
「王,我替我的族人懇求您……」
「你?」女孩的堅定讓烈火覺得可笑。
「只要王能答應,我什麼都願意做。」女孩並不放棄。
「莫非你是想拿自己來交換風族人未來的命運?不過,你知不知道現在的你根本沒有這個價值,這整個赤焰城,甚至整個無炎月彎都是屬於我一個人的,連你的命也是掌握在我的手中:你並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拿來當作交換的條件。」
「若能拿命來交換,我也願意。」
女孩急了,眼前這個男人掌握了所有風族人的命運。所以,她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得到他的幫助。
「哼!你不怕死!為了族人連命都可以犧牲!哈!哈……多麼高貴美麗的情操啊!」
這番話,任誰都聽得出烈火的不屑與譏諷。
「好!我這裡有一把匕首,只要你現在用它在自己的頸上劃上一刀,我會賜一片土地給你的族人的。」
他可不相信這柔弱的女子更能為了她口中的族人而在他面前自刎。
烈火從腰間抽出一把閃著鋒利光芒的匕首,並將匕首往腳下一丟,冷冽的雙眸彷彿一泓無情的深潭。
女孩雙手微顫地拾起地上的匕首,澄紫的眸子注視著手中的刀鋒,嘴角忽而掠過一抹淡然的笑。
那是一抹如願、幸福的笑。
在場的塞恩和路凡斯誰也沒料到事情會有如此地演變,望著女孩和她手中的利刀,兩人的情緒緊繃著。
女孩慢慢地執起匕首,而她那雙眩美的紫瞳在頃刻間變幻了幾種不同的光芒,美麗的光芒教人眩目。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和遲疑;女孩舉起匕首,銳利的光端已朝粉頸刺去。
「你——」
烈火喉間發出一聲狂吼,要不是他及時止住女孩手上的力道,如今她的頸項上不僅僅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而已。
在一旁的路凡斯和塞恩總算鬆了一口氣。誰也不願意看見血濺當場的血腥場面,只是這女孩的勇氣真的教他們欽佩不已。
「路凡斯,你即刻將住在洛特城的工役都撤離,從今天起建造夏比神殿的工作全都交由風族人來做。從此刻起,任何風族人都不得在洛特城以外的地區流竄,違者立即逮捕監禁;至於風族人在洛特城的一切就交給奧菲爾和他的軍隊來管理!」
自從阻止女孩自刎之後,烈火就沒有再多看她一眼,只是朝路凡斯下達所有的命令。
君無戲言,女孩剛才的舉動換來他這一生中不得不作出的最大的讓步。
★★★
塞恩把一切有關烈火的起居作息以及生活習慣交:代女孩之後,路凡斯望著跨進烈火寢宮的纖柔背影,他極度不安地轉向塞恩。
「你認為這樣妥當嗎?」
「再妥當不過了。她本來就是我們找來伺候王的女奴,而這一切也是她自願的,不是嗎?王馬上就要從行宮回來了,我想她一定能夠勝任這個工作的。」
塞恩很認真地回答路凡斯的問題,然而他的認真在路凡斯看來卻極為詭異。
「不妥,不妥!我看還是把她送去洛特城會比較妥當,我想相較於伺候我們的王,她一定更樂於和自己的族人生活在一起。」
路凡斯百般不願地將一個風族女子擺在烈火身邊,因為這無疑就是煽風點火的寫照嘛!
「路凡斯,難道你以為王暫時將洛特城賜給風族人,所有風族和火族之間的問題就解決了嗎?你的想法未免太粗糙、簡單了。根本的問題應該是要解決兩族之間的仇恨,還要打退查克人,最後讓風族人重回風之谷。」
「你的意思是——」
這真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路凡斯張著口卻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務實的塞恩會變得如此地異想天開。
…別懷疑,你只要想想七天前是誰替我們暫時把流民的問題擺平了。是她,對不對?」
「你是說她可以解決你剛才所說的問題……她?你真的認為她可以改變王的心意嗎?」
路凡斯撫弄著下巴的鬍鬚,完全抓不到頭緒。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你信不信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不是憑藉著頭腦來判斷事情。」
塞恩似有所措地露出連自己都不敢相倌的表情。
「咦?那你憑藉著什麼?」
路凡斯的語氣充滿著驚愕與匪夷所思。這一陣子一定是驚嚇過度,才會讓他的腦子變得不知該如何思考。
「心。」塞恩在回答後深長地吐了一口氣。
「心?」路凡斯、卻是為了這個答應而幾乎忘了該如何呼吸。
「一種心念——也可以說是一種第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