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涓羅
「我不要!」段安樵隱忍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我不要裝義肢,我要我的腿!」
段安樵將腳上的被子一把掀開來,右腳被白色的繃帶纏住了僅剩的半截大腿,「我還可以感覺到它的存在,還可以感覺它跟著我的動作而動,為什麼我卻看不見它?為什麼?」
「安樵,那只是你的幻覺,」何醫師安撫他,「剛截肢的病人都會……」
「你為什麼要鋸掉它?」段安樵朝著何醫師怒吼,「兇手!
你是兇手!還我的腿來!還我的腿來!」亂拳擊上何醫師的身體,何醫師連忙閃開。
「安樵,求求你,不要這樣!」惶恐的淚水紛紛滾落.段安榕己經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安樵,」杜泊懷推開站在病床旁的兩人,握住他改為敲擊自己大腿的手,「傷害自己對你沒好處!」
「你懂什麼,斷腿的人又不是你!」
「或許你會覺得我說的話很八股,可是看看旁邊關心你的人有這麼多,你的人生不該以絕望的態度繼續下去」
「斷了腿還有什麼希望!」段安樵己經對自己的未來自暴自棄了。
「剛剛何醫師不是說了嗎?」段安榕連忙道:「裝了義肢仍可以跟平常一樣生活……」
「可是像我這樣殘障的人,哪找得到工作?正常的人都找不到了,擁有大學、碩士學歷的人都找不到了,我一個高中畢業的殘廢怎麼可能找得到!」段安樵忍不住哭起來,「不要說夢想被扼殺了,連怎麼生活下去都不知道……」
「賺錢的方法並不是只有工作、」杜泊懷說:「只要你振作起來,我會教你在五年之內買到你想要的車子的方法。」
「五年之內?那一台好幾百萬的……」雖然早知道杜泊懷賺錢有他的一套,但段安樵仍難以置信。「至少要賺個十幾二十年才賺得到啊!」
「你以為我今年七老八十了嗎?」杜泊懷笑著用手指指腦袋,「我手上的所有資產全都靠這裡賺來的!」
「你是說真的嗎了你願意教我了」一直是一臉愁苦的段安樵臉上迸出許久未見的光彩
「只要你肯振作起來。」
「我會,我一定會!」段安樵用力地點頭。
「這才是我認識的安樵。」暗中吁了口氣的杜泊懷笑著拍拍他的頭。
見她多天的努力仍得不到安樵一點微笑,而杜泊懷卻三言兩語就擺平了,段安榕心中不禁百味雜陳。
她可以這麼想嗎?以安樵本來的條件,擁有一輛保時捷恐怕永遠是空中樓閣般的夢,而今因為斷了腿,卻因此熟識杜泊懷,反而朝夢想前進了一大步?
段安榕苦笑她在找什麼爛理由藉以原諒自己的包庇?
「安榕,你怎麼哭了?」杜泊懷輕聲問。
眾人的視線紛紛調向她。
段安榕避開杜泊懷想為她拭淚的手.「沒事。」她忽地轉頭對何醫師巧笑倩兮,「何醫師,我弟的事麻煩你這麼多,真不好意思。我想清你吃個飯,你有空嗎?」
第一次受到邀請的何醫師受寵若驚,「當然有。」
「那我們去上次沒去成的咖啡屋,好嗎?」她想詢問有關義肢的相關事情。
「好、好,當然好。」何醫師忙不迭連聲應好。
臨去之前,何醫師投給杜泊懷一個勝利的眼光。你降服得了弟弟,可降服不了姊姊!
見兩人有說有笑的離去,杜泊懷的臉轉為闃暗。
第六章
想到段安樵在手術之後的安裝義肢費用,還有接下來的復健跟維護費用等等,段安榕的心情就變得更為沉重。
那真的不是一筆她可以負擔得來的金額啊!
想想接下來的生活,她不僅沒有能力償還跟地下錢莊所借的錢,後續的費用也不知該往哪兒生。
她不禁想起地下錢莊的老闆跟她說的話——
憑你的姿色跟氣質,月人數十萬一定沒問題,不僅可以償還跟我借的錢,還可以讓自己過好好子……
讓她曾有一會心動的不是「讓自己過好日子」的那一句話,而是她想到她有可能幫安樵圓夢。
「……安榕?」
段安榕霍地回過神來,觸及到何醫師詢問的眼。
「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人神?」害他剛才費盡心思所醞釀出來的肉麻話全都付諸流水,得不到半點回應。
「我在想安樵的事。」段安榕想起剛才何醫師似乎在她耳邊說了什麼,「你剛有跟我說了什麼嗎?」
何醫師笑了笑,有些無奈,「還是安樵佔了你大部分的心思。」
段安榕納悶的瞧著何醫師,不懂他為何突出此言。
現在除了安樵外,還有誰能夠讓她發呆出神……腦子裡突地閃過一個人影,她微微一愕,輕輕咬住了唇。
「其實你犯不著把整個重擔往自己肩上攬。」何醫師的手搭上段安榕弱不禁風,卻扛著重大壓力的肩膀,「我一直把安樵當自己的弟弟看待,我可以幫你分擔。」他含情脈脈的看著她,眼中的情意任誰都看得出來,除非她的眼睛瞎了。
「何醫師……」她從沒想過何醫師對她有意,也許是她認為何醫師的存在就是為了安樵的傷腿,所以她從不曾想過有關於異性的這一層。
她紅著臉,手足無措的垂下頭,不知該怎麼脫離眼前的尷尬。
但那仿如小女兒的嬌態,看在何醫師眼裡,是難為情的嬌羞。
他情不自禁的低頭想親吻她的唇,卻因她突然抬起頭,撲了個空,僅輕觸及粉頰。
段安榕訝然他的親密舉動,退後一步想跟他說明清楚時,卻看到了站在何醫師後方的杜泊懷。
他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盯著她。
想必剛才的情景落人了他的眼,造成了誤會。
內心閃過驚慌,她衝動的想張唇向他解釋,卻又想起她何必那麼做。
她躲了他好多天。有他在的地方,她一概將他視為空氣,對他的招呼不理不睬。
他是害她生計陷人困境的肇事者,他是害她可能得從此墮落的元兇,他是毀了安樵的夢,卻又重新為他建立的偽善者……
他一定不曉得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才能那麼坦然的出現在他們面前;安樵也不曉得他的腿是因為他而失去,所以才會那麼的喜歡他,恨不得有這樣的哥哥。
可是她什麼都知道,但最最不可饒恕的是,她在知情的情況下竟還落人了情網。
她無法原諒他在肇事之後的逃逸、作偽證,但她更不能原諒自己。當她在簽下本票的剎那,她竟沒想到她該更努力找出證據,向他討回公道。
她曾自我解釋她會這麼做的原因,是不想再傷害安樵一次,不想傷害杜泊懷在安樵心目中的形象,可心底的小聲音清楚的告訴她,她是為了她自己。
她怎麼會愛上他呢?
怎麼會在兩個人第一次正而接觸的時候,心臟就為他怦然不止呢?
天啊!誰能來告訴矛盾的她,她該怎麼辦?
時間沒抓准的何醫師手指捏住段安榕尖巧的下巴.才想將厚唇覆上,卻發現段安榕的眼神焦點根本不在他身上,她甚至對於他準備親吻的動作渾然未覺。
納悶的他轉過頭去,瞧見周圍隱隱散發一層怒氣的杜泊懷。
何醫師一看見杜泊懷.敵對的意識立起。
他看得出這名男人對段安榕同樣有著好感,不過段安榕對他不理不睬,從不回以笑顏,所以他雖心有防範,卻不把他放在眼裡。
何醫師示威似的將手橫過段安榕的肩,笑問:「杜先生,有事嗎?」
何醫師親暱的動作讓段安榕全身不對勁,想撥掉肩上的手在看到杜泊懷怒氣更為顯明的眼時,忍耐了下來。
他想腳踏兩條船,而她成就了他,所以當她面對雪莉的時候,她根本都抬不起頭來。
現在,是讓兩個人之間的暖昧結束的時候。
杜泊懷往前踏了兩步,一手拿開何醫師的手,一手拉住段安榕的,「我找她。」
他甚至連看都沒看何醫師一眼,就強把段安榕拉離何醫師的身邊。
「你找她有什麼事?」何醫師出言阻止。如果他眼睜睜看段安榕被帶走,那他豈不是被看扁了。
背對著何醫師的杜泊懷微微側過頭來,低沉的聲音透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威脅,「你管不著!」
「安……安榕不見得想跟你談!」該死,他結巴什麼?
他又沒比他高,也沒比他壯,他幹嘛莫名其妙的對他就是有一股懼意?何醫師懊惱的在心上咒罵。除了他比他帥以外……但男人可不是看那一張臉啊!
手腕被強握著的段安榕凝望著他線條完美、俊帥好看的側面,熟悉的天人交戰又竄上。
「你找我有什麼事?」她盡量讓聲音持平,不洩漏半點心事。
杜泊懷目露寒光,對於她的問題並沒有即刻回答,轉身欲拉著她走。
「放開我好嗎?」下定決心的段安榕不願再與他單獨相處。
她得贖罪。她已經狠不下心揭發他了,所以她更不可以跟他在一起!
段安榕一句與拒絕相去不遠的話,讓何醫師重提信心「有什麼事你可以在這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