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劉芝妏
啊?!楞了半秒,甄平安終於完全開了竅。
「我的天哪,容柯,別跟我說你在吃他的醋,哈哈哈!」她樂不可支,笑著蹦到他的跟前,歪著腦袋打量他那張生氣的臉,笑咧了嘴,完全將那把可能平空掃過來的沾尿掃帚給忘得一乾二淨。「沒想到你也會吃醋,哈哈,我還以為你什麼都吃,就是不吃醋呢!」
「笑夠了沒?」
「哈哈哈……」
「閉嘴。」
閉嘴?!
循著騷動尋到前院,心跳逐漸加速的杜寶娘確定自己聽到的開朗笑聲熟悉到了極點,才聽到「閉嘴」這兩個字她就瞧見了他們,那是一個長相討人喜歡的公子爺正在對她家丫頭低斥,
她家丫頭是養來給他斥責的嗎?當下,杜寶娘怒攏兩道細細的柳眉。
這小子,哼,他死定了!
第八章
「來,趁熱。」
驚喜的心情仍未平復,見到兩年未見竟更顯嬌媚的親娘,甄平安一股勁的傻笑,聽話的將甜湯端過來一口飲盡,見娘一手一碗,她著了魔般的搶過容柯的那碗又是一口飲盡。
還是娘煮的甜湯好喝。
嗚,像是走盡了千山萬水,她終於找到了娘,眼淚跟鼻涕一古腦流了下來。
哭在兒身,痛在娘心,這下子杜寶娘哪忍得住氣呀。
「看吧,燙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說著,她忍不住瞪向一旁的容柯,「喂,你這男的是怎麼回事?沒瞧見她搶你那碗熱騰騰的湯嗎?」
見他仍然沒反應,她一喝,「還不快將碗接過去!」
甄平安歎了口氣。「娘,他叫容柯,人家是有名有姓的。」頭好痛,娘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容柯曾與她結冤結仇?一見面就沒好臉色,不但冷顏相向,還動輒得怒,連頗識時務的大昊都無辜受累,硬是被留在院子裡守夜,不准跨進大廳半步。
「這男的又沒捧著黃金萬兩登門拜訪,我幹麼要費神去記他的名呀?」她轉而瞪向容柯,「哼,瞧你還長得有那麼幾分人樣,怎會像個木頭一般?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喂,你是沒瞧見安安被燙著了嗎?你不會替她倒杯涼水涼涼嘴嗎?」杜寶娘像是狂風過境般,風尾任意掃。「動作這麼慢,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娘,妳別凶他啦!」
「我這是凶嗎?兩年沒見,妳的胳臂倒是彎得厲害嘛。」她含怒的微瞪了女兒一眼。「跟娘說,是誰跟妳說娘死了?」
「除了他,還有誰!」
「她?翠香?」
「二娘?」她訝異地望著娘。「莫非二娘也知道娘的下落?這太過份了,怎麼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娘沒死,就我一人被蒙在鼓裡,真是太氣人了啦!」
「停!到底是誰跟妳說的?直接給我一個名字就行了,這麼多嘴多舌,妳以前沒這麼嘮叨的呀!哼,鐵定是被你教壞的。」杜寶娘再次瞪向容柯。
「娘呀,妳別老是遷怒容柯嘛!」
「我有嗎?」
「有!」
坐視著母女倆因他而起了攻防戰,明哲保身的容柯臉不紅氣不喘,像個沒事人般的悠哉飲茶,偶爾再捏塊甜點入口,見杜寶娘拋來含怨的視線,他微挑眉,送回事不關己的迎視。
「阿爹說的啦!」
「那個死老頭?」這個答案令她震愕。
「對呀,就是那個沒血沒淚的臭阿爹啦!」突然想到了什麼,憤慨的神情稍稍緩和一些,她清清喉嚨又道:「娘呀,跟阿爹套出來的話,算不算是他說的?」
「妳究竟是怎麼問他的?」
「找不到妳,我哭著到阿爹跟前非要他給我一個答案不可。」側著腦袋,她陷入了回憶中。「現在想想,阿爹那時的神情也不太對勁,臉色黑到不行。」
「臉色發黑?他是被人下了蠱嗎?」她脫口追問。
「不像,瞧他黑中泛青的氣色,倒比較像是氣炸了。」
「氣炸了?」媚眸微挑,她冷嗤一聲,「誰那麼好膽敢氣那老不死的?」
容柯猛地嗆住,輕咳了咳。
風韻猶存的杜寶娘往他臉上掃了掃,無聲的警告他最好安靜,以免又遭狂風橫掃,那就不能怪她以老欺少了。
「娘,妳為什麼不回家?」
「問妳爹去。」
「臭阿爹如果肯講,我也不會以為妳死了。」她不禁又是悲從中來。「你們真壞,合起來欺瞞我一個……」
女兒眼淚汪汪,做娘的心又疼起。
「別再淌淚了,妳這一哭,娘的心就又揪了起來。若不是死老頭沾到翠香那孽緣,我又怎會舍下妳。話說回來,我不在豈不是更好?就讓翠香在甄家張牙舞爪,我看他能忍她到幾時。」眼刀一射,見容柯慢吞吞的掏出一條手帕遞給女兒,她雖不滿意,但還算能接受。「總算你是有點長進了,不必我開口,就懂意思。」
前小段甄平安聽得懂,可後大段卻一頭霧水。「誰忍誰?誰又有長進?」
「妳娘我忍妳的雞同鴨講啦!還誰忍誰?安安呀,咱們現在在談妳阿爹跟那隻狐狸精,不是嗎?妳也閃神得太厲害了。姓容的小子沒犯到我,妳娘我就不會將他掃地出門,所以妳那雙漂亮的眼睛別只盯著他,偶爾也瞧瞧妳娘我嘛,算我求妳。」
完全沒料到杜寶娘舌利口刁,連揶揄女兒都這麼直截了當,容柯登時笑岔了氣。
全身爆紅的甄平安則笑不出來,甚至她頭上還快燃起煙影子。
「娘,誰教妳說話顛來倒去的,一下子阿爹、一下子容柯,我當然聽得一頭霧水了。」
「妳還有話回嘴?」
「勉強啦,呵呵。」突地斂笑,甄平安想起了重點,「娘,妳這麼說二娘,莫非是二娘要計將妳逼走的?」
「她哪有這本事。」
「那妳為何離開?」
「我是氣死老頭臨老入花叢,甚至還著了那女人的道,不得不迎她進門。哎呀,妳還小,這事跟妳說了也是白講。」怒眸溜了溜,杜寶娘收起氣焰,「她對妳如何?」想到女兒的愚鈍,她趕忙補充,「這個她,問的是那隻狐狸精。」
「我知道娘說的意思,可我不知道她到底對我如何。」
「什麼叫不知道?她對妳是好是壞,這妳也不懂?」她忍不住又吊起嗓子。
雖說率性的女兒向來防人之心極低,即使是遭人誣陷,也多半是摸摸鼻子能忍就忍,可是連人家對她是好是壞都感覺不出來?這該怪她教女無方嗎?
哼,當然不能怪她,要怪,就該怪那死老頭,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府裡這麼大,沒特地找上我房間,我哪遇得到她呀,況且我又常不在府裡。」
「妳一個姑娘家不乖乖待在家,是上哪兒去了?」
「跟福伯上山獵野味呀。」
「阿福?那老頭還在?」意會到差點被女兒岔了題,她趕忙拉回來。「妳是姑娘家耶,成天上山下海的像什麼話?那死老頭都沒吭氣?」
「人家老當益壯得很呢,娘的話倒像是在咒他。」兩年來的秘密一一揭露,她越想越悶、越想越光火。「哼!原來娘沒死,在外頭逍遙快活著,完全忘了在大理還有個家。而不回家是因為跟阿爹嘔氣,也不管我有多想娘,就這麼狠心的拋夫棄子。」
「欸欸欸,安安,什麼叫拋夫棄子?」很難聽哩。
「我說錯了,是拋夫棄女。」
瞪著女兒氣鼓鼓的雙頰,杜寶娘哼了哼,但是她理虧,所以也不能說什麼。
「你這男人是坐到入定了呀?見安安一口氣怨了那麼多,都不會替她倒杯涼水降降火?」快些轉移目標,否則待會兒女兒若火力全開,她哪受得了呀。
果然!
「娘!」
「唷唷,這麼大聲的喊娘,是想補喊這兩年回來嗎?還是存心想嚇壞娘?」
「娘!」
「怎麼了?娘只不過是提醒他要對妳好一些,這也說錯了?」
「娘!」
見苗頭不對,女兒越逗臉越紅,但脾氣卻越來越大,見多識廣的杜寶娘豈會讓自己身陷火線。
「妳最愛喝娘煮的甜湯,娘再去盛一碗給妳。」拔腿就跑,她連空碗都沒收。
「娘,妳別想逃!」
「要不妳想怎樣?」他淡然的淺笑喚住了她追上前的腳步。
「我還能怎樣?她是我娘耶。」恨恨的瞪著娘離去的方向,她氣惱於心。「頂多就是再念個幾句……」泛酸的皓眸盯著地板,她哭了出來。
容柯早已伴在她身旁。
「她實在是很讓人生氣。」投向他懷裡,大剌剌的將眼淚鼻涕全抹在他身上,她不滿的控訴。
「嗯。」
「兩年沒見,她的脾氣依然這麼毛毛躁躁。」
容柯不語,但嘴角偷偷勾起微笑。一家子的毛躁脾氣,他還能說什麼?
「可是、可是我很高興她還活著,真的!雖然氣死她了,可是她沒死,我很開心。」
「我知道。」
端著一小鍋的甜湯,雙目含淚的杜寶娘背靠著牆壁,聽進女兒的輕泣與斷斷續續的發洩,心仍舊揪著,可是當那低沉的嗓子一言一語的安撫,逐漸緩和了女兒的悲傷,她靜下心的回憶著這一切,不禁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