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蘇樺
「我是不是在做夢啊?你居然會希望皇太后把我指婚給你?」
海格心中怦然一動,「難道你沒有這種念頭?難道你不曾這樣希望?」
忘憂低垂著頭,「這太不真實了,打從遇見你,我的生活就全變了,你一會兒要我假裝成如意,一會兒又告訴我,你喜歡我,現在……你還想請皇太后指婚,我好像真的不是迎春院裡的忘憂了。」
海格把忘憂摟進懷裡,「你當然不再是迎春院裡的忘憂,你是讓我每天牽腸掛肚的麻煩精!」
忘憂順從地依偎在海格的懷裡,傻傻地問:「你真的每天都為我牽腸掛肚嗎?」
「如果你可以不要天天惹是生非,我就不用這麼時時刻刻為你提心吊膽。」海格輕輕在忘憂的額頭啄了一下,「其實,無論你是迎春院的姑娘,或是皇宮裡的郡主,我對你的感情都是一樣的。」
忘憂有點飄飄然,「雖然乾娘一直提醒我,男人的甜言蜜語不可相信,不過我還是決定相信你一次。」
她只希望自己的命運跟母親不同,眼前這個男人應該是對她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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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斜陽齋和乾清官鬧過刺客後,海格為了加強皇宮的戒備,幾乎日夜都待在宮中。
看過海格自白書的如雪,雖然心碎,但仍抱著一絲希望,她固執地想弄清楚,為什麼海格會選擇忘憂而捨棄她!
如雪穿過了樓堂連宇、花廊縱橫後,在古柏參天、繁花繽紛的欽安殿外,看到海格與幾位內大臣一路走了過來。
如雪與幾位大臣行過禮後,一對含憂帶愁的眼眸就怔怔地望著海格。
海格讓幾位內大臣先行離去,他無言地望著如雪,雖然該說的都已寫在信上,見了面,心裡卻還是有一分歉疚,好像……」好像他辜負如雪似的。
「你的信我看了。」如雪說道。
海格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他們並肩走在蜿蜒的花石子路上,眼底儘是花木扶疏、山石嶙絢、亭台樓閣,然而這樣的良辰美景,兩人卻都無心觀賞。
沉默了半晌,海格終於開口:「如雪,我真的很抱歉,你是個好女孩,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一個好歸宿。」
「你既然覺得我是一個好女孩,那你為什麼要拒絕我?」如雪苦澀地一笑,「當我看到那封信時,我以為天就要塌、地就要陷了!」
海格十分地震驚,「你千萬別這麼想,是我沒有福氣接受你的感情,這是我的損失,其實你一點也不用難.過。」
如雪努力地忍住眼眶中的淚水,「一直以來,我是那麼自負,甚至,我還看不起從小在迎春院長大的忘憂,我自以為我的一切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沒想到,你的心卻被她擄走了。」
海格有感而發地說:「緣分真是很奇妙的。」
如雪停下腳步,淚潸潸地看著海格,「我們的緣分不夠深嗎?」
「如雪,感情是不能強求的,你長得這麼美,況且琴棋詩畫樣樣精通,我相信老天爺一定會賜給你一段好姻緣。」海格看見她流淚,忽然覺得自己十分殘忍,沒想到他居然會無緣無故地傷害了一個女孩子的心。
如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地想要平復自己的情緒,可是惆悵卻排山倒海地把她淹沒了。她沒想到自己會難以控制地哭出來,海格可是她從小崇拜的大哥哥啊!一直以來,兩家長輩就有默契讓他們將來成親的,也是她心裡認定的夫婿,他怎麼口口聲聲對她說:你可以找到一個好歸宿、老天爺會賜你一段好姻緣……她不要什麼好歸宿、好姻緣,她只希望海格愛她、憐惜她……
海格輕拍如雪的背脊,安慰著說:「如果哭出來能讓你的情緒得到宣洩,你就痛快地哭吧!」
如雪忽然緊緊地摟住海格的脖子,就像一個溺水求生的人那樣驚惶而無助。
「對不起,如雪,真的對不起!沒想到我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的傷害。」海格從沒想過如雪的情感是這樣濃烈,又這樣脆弱。
如雪哭了半天,好不容易抬起頭來,癡癡地看著海格,「我祝福你跟忘憂白頭到老!」
聽到如雪這句話,海格終於鬆開了緊鎖的眉頭,「我也希望你快點開心起來,永遠不要再掉眼淚了。」
「答應我一個請求。」如雪充滿期盼地望著海格。
海格點點頭。
「吻我一下,讓我往後的日子還有一點回憶。」如雪閉起眼睛,等待海格施捨的一點柔情。
海格驚愕極了,但此時此刻,他又怎能再次拒絕如雪呢?因此在心中一陣混亂的猶豫與不安之下,他將自己深帶內疚的吻,重重地印在如雪的額頭上。
然而這個畫面,卻不巧地落人遠在另一處樓閣的忘憂眼裡。
忘憂看見如雪倒在海格的懷裡哭泣,接著仰起頭,輕啟朱唇不知說了些什麼,然後海格竟是一臉的意亂情迷。她幾乎就要衝到他們面前去把兩人拉開,但沒想到海格居然低下頭親吻如雪!
「真是可恨、真是該死!」忘憂快要氣炸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海格看起來那麼……那麼剛正不阿,原來也是個腳踏兩條船的臭男人。可惡!虧她還是從小在迎春院長大的,總是自豪自己看過的男人比吃過的鹽巴還要多;這次,她居然看走了眼,她居然相信海格的鬼話連篇!
忘憂一陣風似的回到斜陽齋,二話不說地開始收拾貴重物品。
婉兒、麗兒見忘憂神情怪異,嘴裡哼哼有聲,不禁好奇地問:「郡主,誰又惹你生氣啦?」
忘憂氣急敗壞地又重重哼了一聲,「我管他娘要嫁給誰!反正姑娘我今天走定了,你們誰也別想攔住我!」
收拾妥一包袱的金銀珠寶後,忘憂轉身就要走。
婉兒急著拉住忘憂,「郡主,你要上哪兒去?到時皇上問起,我們怎麼說呢?」
「就說我死了!」忘憂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這個讓她初戀破滅的傷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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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迎春院,就算沒長眼睛的人,也嗅到了忘憂一身的火藥味。
忘憂板著臉,將身上的包袱重重地擱在大廳的桌子上。
「哎喲,是誰把我們姑奶奶氣得臉色都發白啦?』柳迎春一臉訝然,提高嗓子喊著:「紅梅,去替忘憂泡壺茶過來。」
忘憂半晌不說話,柳迎春忍不住問:「又受那個貞格格的氣啦?」
「不是,我才不跟那個女人一般見識呢!」忘憂無精打采地垂著頭。
「那是怎麼了?」柳迎春又猜,該不會是失寵了,所以才灰頭土臉地回來吧?「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快點告訴乾娘,我好替你拿主意啊!」
忘憂心煩氣躁地說:「這種事還拿什麼主意嘛!」
「哪種事?」柳迎春緊張兮兮地盯著忘憂,沒頭沒腦的,這丫頭到底在說什麼?
忘憂咬牙切齒道:「我看見海格和如雪在園子裡……卿卿我我!」
柳迎春吁了一口氣,「那又怎麼樣?人家本來就是門當戶對的一段好姻緣!」
忘憂愁眉苦臉地說:「你也覺得他們倆是門當戶對?那我呢?」
「你?!你只要使出渾身解數,打敗皇上身邊所有的女人,趕緊替皇上生幾個皇子,到時就有一輩子享用不盡的金銀財寶、榮華富貴,你管海格跟如雪幹什麼?他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啊!」
忘憂搖著頭,「可是我喜歡海格,我不喜歡皇上!」
「那你喜不喜歡白花花的銀子?你喜不喜歡黃澄澄的金子?」柳迎春瞪大了眼睛,放著大清皇帝不喜歡,偏偏去喜歡一個御前侍衛,忘憂是不是傻了!
她伸手試試忘憂額頭的溫度,「你沒病吧?從小我是怎麼教你的?愛情不能當飯吃,男人哄女人的話都是屁!只有握住他們口袋裡的錢,才是最實在的。」
忘憂當然不會忘記乾娘的教誨,她打開包袱,「我生氣歸生氣,但值錢的珍珠、翡翠、玉環我也全都帶回來了!」
柳迎春看著這些貴重的首飾,心裡十分安慰,「這就對了,即使失去理智,也千萬不可以放過眼前的一個蹦子兒,否則,那就成了人財兩失啦!」
經過了柳迎春的一番開導,忘憂一肚子氣終於消了,但也不知道為什麼,胸口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似的,腦海裡更是塞滿了海格和如雪依偎在一起的畫面。
聽著迎春院的姐妹們講了無數個葷笑話,忘憂只是一臉木然,她笑不出來,也沒聽清楚她們究竟在講些什麼。回到房裡打算蒙頭就睡,可是在床上翻來覆去,偏偏連一點睡意也沒有,她當初真該走到海格面前,當面揭穿他的假面具。
「哼!這個該死的男人、可惡的男人!祝你陰溝裡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