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子玥
雖說北疆風氣較漢人開放,也沒漢人婆媽的觀念,但女子的貞節一樣重要;那是大王的親生女兒啊!如何說「陪一個男人睡覺算什麼」?
荷瓦姬拉不是妓女!
大王真是令他心寒。
夫人是對的,她該讓公主離開的,不然公主勢必無法拒絕大王的哀哀懇求——即使明知那是假的,還是會屈從於孺慕之情,家國之憂。
可憐的夫人,沒能再見公主一面……
沙多默默垂下頭,在心中祈禱著:公主,願你平安順遂,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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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對不起,對不起……」
錦帳後的人輾轉呻吟,似乎正為夢魘所困,微弱的呻吟驚起身旁淺眠的人,-伸手撫上冒著細細冷汗的面龐,逸出輕淺的歎息。
她夢到了什麼以致如此難眠?
「你……是夢到了什麼呢?」李昱輕聲道,專注地望著荷瓦姬拉輕蹙的峨眉。
知道她仍不放棄探查安車骨祚榮的所在,但他並未阻止。
他擁有她的人,卻無法控制她的心。他是卑鄙的,這一點他從未否認過,所以他不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罪惡感,但常在午夜夢迴之際、纏綿過後愈發覺得空虛。
他喜歡賭注,究竟是她先救到安車骨柞榮,抑或是他先得到她的心?
此時,原是躺在床上的人兒霍然驚醒,有一時間茫茫然不知所處,只是睜著一雙對不准焦距的眼,急促地呼息。
「做惡夢?」溫煦的詢問近在耳旁,荷瓦姬拉漸漸對起焦距,看清了開口的人。或許是夢魔的驚悸猶存,她顫抖地投入了他的懷抱,「我夢到娘她……」
是她內心不安及內疚的反應,抑或……
不!太可怕了,她連想都不願去想。
「那是夢。」難得她主動投懷送抱,李昱把握機會抱住她輕聲安慰。
雖然光線昏暗,但她幾乎可以想像他唇邊的淺笑,而這奇異的令她定下了心。
她不該對這個漢人產生這種感覺的,身體可以給他,心卻不能淪陷啊!或許就是這種好似背叛了祖國的不安及內疚令她睡不安穩,才會夢到母親責備她且離她遠去?
她會記得的,她只是與他虛與委蛇,她不會愛上漢人的……
荷瓦姬拉的神思飄離身軀,而懷抱著她的李昱感覺到了。他不喜歡這種時候,令他感覺自己即將失去她。抬起她的臉,吻上她的唇,逐漸喚回她。他喜歡她在激情時候的臉,喜歡她氤氳的眼眸與緋紅的雙頰,這時他才能真實的擁有她。
只是,兩人這樣的關係能維持多久?
或許明天便會結束?他不知道,他第一次不知道事情的下一步將會如何發展,這種感覺不怎麼好受,但……
呵,人生就是因為不確定,所以才顯得有意義,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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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揚那裡進行得如何?」當今天子李曜,問著坐在他面前的人。
「風揚已經做好準備,就等皇兄一聲令下。」李昱說道。
朝中有人勾結外邦叛國的消息,日前經過在外遊蕩的七王爺李風揚傳回,李昱已經命人去追查,業已有眉目,只是令人頭痛的,叛賊聰明地將當今太后的胞兄拖下水,令皇上為難。
李曜點點頭,「他們與北疆一定有書信往來,但是……」
「找不到。」李昱接下去說,「我的人已經盡力,我想這些書信大概都已被銷毀。他們很聰明,不會留下證據。」
他想到了荷瓦姬拉,但從她出現的時間推斷,她應該不知。
「不。」李曜挑眉道,「正因為聰明,所以多疑的他們一定會留下憑證,以求彼此牽制。
李昱露出少見的正經表情,思索道:「會不會……放在宮裡?
「宮裡?」兄弟對望一眼,極有默契地同時浮現一個人名——
崔詩茵!
崔詩茵便是叛賊崔祈之女,亦是當今貴妃。
「但是她會嗎?」李曜不無懷疑。
她是個驕傲自負、自我為中心的人,這麼做對她有何好處?
李昱唇角稍稍向上揚起,「一個女人的嫉妒是可怕的。
女人的嫉妒毫無理性可言,再加上崔詩茵的性情,她會做出什麼事很難說。她太過自負、自我,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將一切的過錯、失誤歸咎於他人,自己則是完美的,一切都是他人害的。
不過這也怪皇兄初時給了崔詩茵太大的希望,讓她滿心以為自己穩成為正宮娘娘,而今半路殺出皇后娘娘,使她幻夢破滅不說,且依恃皇帝的寵愛也跟著消失,叫她怎麼承受得了?這時若有人提供計劃使她能夠報復有眼無珠的皇帝,及樣樣不及她卻橫刀奪愛的皇后娘娘,且事後她還能得到比現在高的地位,她何樂不為?
「不過後宮……你的探子很難潛入吧?」李曜微皺眉。
李昱浮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如果皇兄信得過我,就讓我親自出馬吧?」
「朕當然信得過你,但你要怎麼做?」
「古有美人計,我們何不依樣畫葫蘆,來個美男計?」
李曜聞言不禁揚起嘴角,「你?」
「有何不可?」李昱搖了幾下扇子,揚起右眉,「本王未婚,生得玉樹臨風、瀟灑倜儻,況且,還是個有資格繼承皇位的王爺。」他別有深意地笑了。
李曜懂他的意思,但問題是……崔詩茵會上當嗎?
「即使醉心於過去的權勢,崔祈也不可能讓個北疆人登基為帝,可能是擁立傀儡皇帝讓他們操縱利用;而還有誰比本工更適合當這個傀儡皇帝?」
李昱說的並沒錯,一來他有皇室血統,二來崔祈他們更可藉以杜絕可能會有的傳言——勾結北疆叛國。
他的確是個最好的人選。
看在這麼好的利用價值上,崔詩茵即使無意於李昱,也會虛與委蛇一番。
「朕可以讓你去,但你的安全?」李曜不免擔心他的安危,深入敵陣的風險無可預測,萬一有個差錯,他該如何向母后交代?
「皇兄信不過我有自保的能力?」李昱反問。
「不,你我師承同門,對你的武功朕有信心,但暗箭難防啊!」
幼時練武,李昱雖看似吊兒郎當,其實資質比他這嫡長子高。
「皇兄放心,莫忘了手下的探子皆是我一手訓練,什麼『暗箭』不知道?再卑鄙下流的手法我皆有方法化解。」李昱認真地說。
他遲疑著,無法開口說句「朕就等著你的捷報」。
「皇兄,不人虎穴焉得虎子。」李昱勸道。
他手下的探子也有兄弟妻女,他們能為朝廷出生入死萬死而無悔,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只有他能出馬,他若貪生怕死以後要怎麼面對自己手下?
他是最有價值的餌,除了他再無他人適任,皇兄是一個國君,當知大局為重。
知道李昱的想法沒錯,自己的決定關係著先祖傳下的江山,李曜也只能拋去個人情感。
「那就看你的了。」李曜說,「要小心,大哥不想看見你有半絲半毫的損傷。」
李昱露出笑容,「這點大哥放心,我是很怕痛的。」
要小心的該是那群叛國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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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新的流言傳開了,在昱王府裡傳得沸沸揚揚,幾乎人盡皆知。
人盡皆知——不包括荷瓦姬拉。
「你們知道嗎?聽說王爺迷戀上崔貴妃呢!
「真的假的?你可別亂說呀!」
「是啊!崔貴妃不是皇上的妃子嗎?等於王爺的嫂子哪!
「這是我一個在宮裡當差的親戚傳出來的,不會錯的!」
「天!王爺這不是亂倫嗎?」
「噓!別叫那麼大聲……」
「那水姑娘呢?前陣子王爺不是挺喜歡她的?不管去哪裡都帶著她。」
「既然是前陣子就別說了。男人最喜新厭舊了,何況是向來喜歡新鮮事的王爺呢?」
躲在院衣處將浣衣婦的閒言閒語—一聽進耳朵裡,荷瓦姬拉靠著牆緩緩蹲下,將臉埋在曲起的雙膝間。
不是沒察覺李昱近日似有若無的疏遠,只是她沒有資格在乎。
向來喜歡新鮮事的王爺……原來,她在他的眼裡只是一時的新鮮,期限過了便該丟棄,另圖「新鮮」,只不過這次的「新鮮」是他的嫂子。
她花了將近一個半月時間查探鐵牢位置、地形及守衛的換班與巡邏,直到自認為有萬全準備,但心中感到的不是雀躍興奮,而是眷戀不捨……她怕自己愛上李昱,但害怕的同時不等於承認已經愛上?
那些個共枕的夜晚,她每在罪惡與歡愉的感覺之中游移,迷戀著他的身體及愛撫,卻又告訴自己不可沉迷,不斷重複這種矛盾的痛苦,只能自己欺騙自己,一切都是為了救祚榮……她竟然把自己意志不堅所犯的錯歸咎於祚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