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親愛的好辛苦

第14頁 文 / 孟妮

    他摸索著口袋裡的煙,靜靜的點燃了。「那男人是誰?」

    「一個朋友而已。」她低垂著頭,不敢抬頭看方以敬的臉。

    「前幾天打電話給你的那個朋友?」與其說是疑問句,倒不如說這句是肯定句。

    她頓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煙,平時嚴肅生硬的五官線條隱藏在煙霧之下,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男人也想擁有這幅畫,那是他們夫妻十二年來的紀錄啊!一對暗淡糾纏的「夫妻」……他的手下意識的握緊了。

    「他也是和你一起吃鴛鴦下巴的那個朋友。」

    她猛地抬頭,顫著唇,努力了幾次,卻都說不出話來。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靜靜的觀察著她,眼神是莫測高深的,卻沒有興師問罪的意味。他的腦袋很清醒,知道面對問題,情緒化是沒有用的。

    「以敬……對我而言,他只是朋友,沒有其它的意義。」她鼓起了勇氣說,但話還是說得有些結巴。「我們沒有什麼,你要相信我。」

    沒有表情的他看起來好遙遠,為什麼她對他一直有種捉摸不清的感覺?既然是夫妻,他為什麼永遠這麼難懂呢?

    他是在不高興吧!她扯出一抹苦笑,有哪個丈夫有這種雅量,去接受妻子和另一個男人的曖昧關係呢!

    「以敬,我是見過他幾次面,我喜歡畫畫……我們興趣相近,就這樣而已,真的!」

    他的沉默讓她不安,她小心翼翼的問:「你為什麼都不說話?」

    「你要我說什麼?」他的聲音裡終於有了一絲苦澀。

    他不是一個大喜大怒的人,向來內斂而含蓄,一方面是天生脾氣使然,一方面則是在商場上打滾了十幾年,他早已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江山易改,本性難栘,即使和行雲共處了十幾年,也不能稍改他的脾性。

    他心裡滲出了悲哀,一生堅持執著的目標一下子崩潰了,饒是一個堅強的大男人,也受不了這種打擊。

    對於那個男人的出現,他是妒火中燒,但這遠不及看到那畫對他的打擊,他不能自欺,「夫妻」就是行雲對他們這段婚姻的看法。

    「你……你說些話好不好?」在此時,他出乎尋常的靜默讓她害怕。

    「他喜歡你。」這話是肯定句。

    她的呼吸停頓了一秒,明眸直視著他,毫不逃避。「是!」

    「你們約會過幾次,但我不知道。」

    「是,但是……」她著急的想解釋,事情絕不是像他心裡所想的那樣啊!

    他舉起手,制止了她的話。「他吻你。」

    她的臉唰得變成雪白,方以敬幽幽的眸光正深切的看著她。

    「是。」

    她是有婦之夫,她知道一個男人喜歡她,但她沒有阻止他,還私下和他約會,甚至讓他吻她……

    想來,她都覺得自己很可恨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的告訴自己要鎮定下來。她已從找到畫的恍惚中回復過來,以敬現在的想法最重要,她可以再丟掉一幅畫,但萬萬不能失去丈夫對她的信任,更不該,也不能辜負以敬。

    「一開始時,我只覺得品禛是個朋友,我們聊得很愉快,所以見過幾次面,但當我一知道他對我有意後,我就沒再見過他了!至於那個吻,那只是一個意外。」

    他坐在沙發上,暗淡的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斯文好看的臉龐顯得若有所思。

    她赤腳踩過地毯,走到他的前方,蹲坐下來,從下而上的望著他。「以敬……你愛我嗎?」

    這問題在她心裡迴盪了無數次、疑問了幾萬次,在新婚時,她曾問過,那時的他微笑著,並沒有說話,但眼底眉梢的柔情蜜意都替他說出了答案。

    後來,她沒再問過,彷彿老是這樣子問很傻氣,而十幾年後,當她再問時。心裡才模糊的想到,她從來沒聽到他很肯定的答覆。

    「你覺得呢?」

    一樣沒有明確的答案,她的心一沉,只覺心裡空蕩蕩的,尤其在這時候,她已盡力的解釋了,但以敬仍是沒有表態。

    「你覺得我愛你嗎?」她懷著一點點的信心輕輕地問他。

    他眼神一黯。「那要問你自己了。」

    原來,他連她愛不愛他都不知道;原來,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那這十幾年的婚姻裡,她到底做了什麼?

    每週兩次為屋裡插兩盆花、為他挑選衣服、為他訂做鞋子、為他學做他愛吃的菜、為他難產生下書緯、為他等門、為他生病著急、為他遠行擔憂、為他討好婆婆,打牌時總是故意輸,和他相守共度過四千三百多天,這些他難道都不知道、都看不見?

    她歎氣了,歎出這十二年來的寂寞,只覺心灰意冷。「我們在一起有什麼意義?」

    她很平靜,就連聲音也聽不出激動的波紋,兩眼深似一古井。

    「你再說一遍。」

    他只奇怪,他的聲音居然也一如她的平靜,是不是震驚太過,所以他還在拒絕思考,不想感受她釋放出來的任何訊息?

    「以敬,我們連在一起時的快樂都不知道那代表著什麼意思,那在一起還有什麼意義?」她平靜的又說了一次。

    他的臉更白了,只剩一對眼睛黑黝黝的發著幽光。「你再說一次!」

    他一雙大手捧著她的臉,眼裡有一種很深沉的東西,像深不可測的潭,幽幽的發著光,這讓她有些遲疑。

    「我們……並不合適,你不覺得我們的共通性很少嗎?我不懂你在想什麼,雖然我們是夫妻,但很多事你都不願意說,或許……或許我們在一起是個錯誤。」

    淚水盈滿眼眶,講出這話時,她又何嘗不苦?只是,她對他很失望,也很絕望。

    「不是錯誤,我從不認為這是錯誤。」他的聲音這麼苦澀,他的手微微的顫抖,透過肌膚傳給了她。

    「以敬。」這樣的他讓她害怕。

    他黝黑的眼裡有著瞭然。「我知道了,這是借口,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自己。」

    「你……你說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

    在朦朧的燈光下,她和另一個男人深情相擁的樣子爬上心際,這痛苦太尖銳、太難承受,讓他的聲音也不禁高揚了起來。

    「你……你心裡……心裡有別人了。」他費盡力氣,才艱難的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然而,這話一說出口,兩人間就再也沒有可轉圜的餘地了。

    她大驚失色,臉色變得蒼白。

    「你要說什麼?否認?」他輕笑一聲,這讓她心裡一寒。「我親眼看到了,我想等你的解釋,但是,你只是迴避我。我知道你和他有往來,但我裝聾作啞,我相信你會做出一個決定,我不逼你,因為我也想知道你的選擇是什麼。」

    「不是的,我剛剛已經解釋了,我和他只是朋友。」她拚命的搖頭否認。

    他苦笑著搖頭。

    「如果我沒看到那幅畫,也許我會相信,但是,那畫是你的心聲,是你最誠實的反映,在你的畫裡,那夫妻真可怕,你要我怎麼相信你,相信你只是隨便畫的?沒有一點的意義?你把那畫放在大庭廣眾之下,昭示著你在這場婚姻裡痛苦的心事,『夫妻』……哈哈,那主持人是怎麼說的?象徵著兩人痛苦微妙的關係,不能分開,只能緊守著彼此。行雲,你是這麼的痛苦嗎?」

    「以敬。」她大喊一聲,急切的握住他的手,心裡又急又慌。「那天我是心裡很煩,才會畫那幅畫的,就是我們吵架的那天,畫完後,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想把它藏起來,但是被畢老闆偷走了,我好著急,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想不到它會出現在拍賣會上,我怎麼會故意將那畫拿去拍賣會上展示呢!」

    「為什麼你從不告訴我?」他的眼裡飽含著她從未見過的苦楚。

    她一頓,看著以敬的眸色更深了,她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我……我那天生你的氣……我不想讓你看到那幅畫……我以為……以為我會把畫找回來的。」

    「你不相信我。」他的聲音更見冷冽,雙眸森森的閃著光。「對你而言,這麼重要的一件事你卻不肯告訴我,不相信我能為你處理,不相信即使我不喜歡看到那幅畫,我也會接受你的解釋,然而,你卻徹底的否定了我!」

    她顫著唇,原以為確定的理由,在他說來卻薄弱得不堪一擊,她頹然地倚在沙發上。

    他的話一字字、一句句敲打著她,他的聲音有憤慨、有激動。「行雲,你讓我痛心,你問我,我們這樣在一起有什麼意義,這是一個好問題,我居然未曾去想過,只是不知道你在心裡反覆想過了多少次。」

    她拚命的搖頭,長髮散亂。她沒聽以敬說過這些話,但是,她不要在這種情況下聽他說,而該是在兩情繾綣時、該在枕畔輕語時,絕不是在這種猜忌、懷疑的時候。

    「不是的,我只是著急,我生氣……」她的聲音裡已有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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