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岳盈
「燕欣姐太古板了啦。」沈翎不以為然,「葒嬪又不是小孩子,她二十二歲了耶!就算她跟我哥接吻、交往,又怎麼樣?你不用擔心她傳出緋聞,會對她的唱片銷售有影響。影視圈的情侶檔那麼多,人家還不是火紅得很……」
「你不懂啦。」燕欣懶得跟她解釋。「時間不早了……」
說到這裡,安叔進來報告,接她們到機場的車子已經來了。
在燕欣的催促下,葒嬪只好悶悶不樂的跟沈翎道別,坐進黑色的加長型房車裡,離開沈翊的豪宅。
順順利利的登上飛機,在轟隆隆的引擎聲中,香港自觀景窗下縮如彈丸,很快消失在層層雲氣下。
葒嬪悵然地收回視線,隔著走道,燕欣與佳金還在交頭接耳。
她蹙起秀眉,低聲埋怨,「聽你把事情說的這麼嚴重,我還以為一到機場,會被大批記者包圍住,上不了飛機呢,結果什麼事都沒發生。」
燕欣聽得柳眉倒豎,隔著走道咬牙切齒,儘管氣到不行,還是探吸了口氣,刻意壓低嗓音。
「你以為我們這麼順利的登機,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媒體,是因為他們對緋聞不感興趣嗎?」
葒嬪想當然耳的點頭,燕欣只覺得腦子裡轟的一響,怒氣頓時衝上天。
她氣呼呼的解開安全帶,跳到表妹座位前,陰沉的臉烏雲般的籠罩住葒嬪的頭頂,低沉的雷聲剎那間在她耳邊轟轟響起。
「錯!那是因為本人有先見之明,打電話請初正軒利用關係在香港當地找輛私家轎車來接我們去機場,把你從頭包到腳,避免被躲在社區大門外的狗仔隊發現,否則我們哪裡有可能這麼順利的登機!但你要是以為媒體會不知道你搭哪班飛機回來,可就低估了他們的能耐,事情鬧這麼大,他們聯絡不到我,一定猜得到我是飛來香港找你。聰明的早從航空公司的旅客名單確認,自然也聯想到我是去帶你回來。要證實這點並不困難,同樣找旅客名單就可以了。我跟你打包票,機場若沒有記者在堵你,我陳燕欣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倒過來寫就倒過來寫,不用把口水都噴過來吧!
葒嬪滿心委屈的縮著身體,像只寒蟬似的噤口不語。
燕欣以為她知錯了,哼的一聲回到自己的座位,但仍忍不住感歎,「你就是太天真了,都怪我們把你保護得太好。」
葒嬪自幼養尊處優,不識人世險惡,進入歌壇六年來,只有寒暑假期間才會回台灣宣傳唱片,其餘時間都待在英國,外頭的風風雨雨有她這支五百萬型的保險傘擋住,難怪摸不清楚港台兩地的媒體實力。
「我錯了,OK?」怕她訓個沒完,葒嬪索性,認錯了事。
她不是不擔心。
只是……教她擔心的並不是記者,而是正軒。
還在沈翊的別墅時,燕欣便以電話向正軒報告他們回來的事,葒嬪聽見時,還暗暗恥笑燕欣幹嘛畏懼他,語氣誠惶誠恐,深怕認錯一句惹惱了那位大爺。
但此刻,隨著飛機起飛,時間一分一秒的消失,距離正軒也越來越近,葒嬪陷進一種無法控制的恐慌中。
只要想到正軒正等著她從香港回來,便足以讓人心慌意亂,現在還得加上與沈翊的緋聞,葒嬪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一種如熔岩般的驚恐狂潮洶湧而來,葒嬪想高聲大喊出心頭的不安,可這麼做,燕欣一定會氣炸。
她鬧出的緋聞已經夠她傷腦筋了,若選在這時候大吼大叫,嚇壞商務艙裡的一票乘客,就算機員沒當她是瘋子,燕欣恐怕會惱羞成怒地先把她給宰了。
葒嬪當然不能冒這種風險,她緊握雙拳,假裝對窗外的風景感興趣,額頭卻開始冒出冷汗。
她在怕什麼?
她問自己。
初正軒從來沒打過她,也沒罵過她,頂多說話大聲點而已,有必要害怕他嗎?
但她就是怕。
怕他盯著她看時的熱烈眼神,怕他灼熱的吻讓她沒有一丁點抵禦的能力,更怕離開的前一晚他看進她跟裡時丟下的宣告。
我就等到你從香港回來。
她機伶伶地打起冷顫,知道那是最後通牒,是她極力逃避仍躲不掉的宿命。
她想搖頭,想拒絕,想告訴他她不要面對,可他還肯不肯給她說不的權利?肯不肯像剛結婚時一樣尊重她?
而當時的借口還能管用嗎?
她堅持替父親守喪,拒絕跟他同床。
守喪卻不可能守一輩子。
初正軒雖然尊重她的決定,但三年過去了,他的態度很堅決,他要的是一個名實相副的婚姻。如果她不願意,悍然拒絕他的下場,會不會讓當初的委曲求全功敗垂成?
依照父親的遺囑,她若不能在父親過世的百日之內嫁給初正軒,只能等到年滿二十五歲時才能繼承父親交付信託的一億元,而高產五百億的遺產則全數由初正軒繼承。
但只要她在百日內嫁給初正軒,維持住兩人的婚姻五年,就可以跟初正軒共分遺產。
兩百五十億與一億相比,是筆很大的誘惑,足以讓人把良心奉獻給魔鬼來求得。可葒嬪不希罕,一點都不希罕,卻不甘心放棄。
初正軒已經獨佔了父親所有的寵愛,現在連遺產都可以獨得,父親未免太不公平!
她是他的獨生女耶!
初正軒不過是父親初戀情人的兒子,憑什麼搶了她該獨佔的父愛後,還來搶她該繼承的遺產!
他究竟是怎麼蠱惑父親,寫下這麼離譜的遺囑的?
她想抗議,想告他,可是執行父親遺囑的律師告訴她,父親是在清醒、理智正常的情況下寫下遺囑,就算她上法院,仍然改變不了。
她氣得快瘋了,怨恨父親為什麼對她這麼不公平。
到底誰才是他的骨肉?
是她,是她耶!
他怎麼可以便宜外人?
然而,不管她如何質問,仍然沒有人可以回答她。
最後……在萬般不情願下,她咬牙嫁給他,條件是三年內,兩人的婚姻不得公開,初正軒必須尊重她,不能碰她。
這些他都做到了,現在換她履行婚姻的承諾了。
可是她……
不甘心照著父親和初正軒的劇本走,更不甘心委曲求全了三年,最後因為自己的不甘心而放棄該她繼承的遺產。
她就像卡在半空中的纜車進退失據,往前走是失去自己,往回退是失去遺產,而兩者,她都不願意放棄呀。
該怎麼辦?
葒嬪為自己感到悲哀。
或許有很多人羨慕她今天的地位,但誰又知道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她一顆倉皇無助的心?
她要的只是父親的一點點愛,她要的只是保住自尊和心,但兩者都操縱在初正軒手中。
她有能力從他手上奪回和保有嗎?
那又是她想要的嗎?
目光幽幽的投向機窗外的雲天深處,但不管她看得多用心,那裡仍然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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葒嬪一出關,便被鎂光燈拍得眼睛睜不開,腦袋裡一片空白。
儘管燕欣事前便提出警告,葒嬪沒有想到場面會鬧這麼大,出關前忘了把太陽眼鏡戴上,才會飽受「光害」。
「葒嬪,談一下你跟沈翊交往的情形。」一支麥克風很不禮貌的撞過來,幸好葒嬪及時往後退,要不然就要跟麥克風做最痛苦的接觸了。
「你們交往多久了?當眾接吻是不是表示戀情成熟,所以……」另一支麥克風也加入「肉搏戰」的行列。
「各位,各位!」燕欣技巧的擋在葒嬪身前,阻止更多麥克風靠過來,她笑嘻嘻的說:「你們誤會了,那其實是演戲……」
「演戲?」有拿麥克風的、沒拿麥克風的各家記者全都半信半疑的叫道。
「沈翊昨晚辦的宴會其實是他新曲MTV的一景。」燕欣鎮靜的回答,「葒嬪受邀擔任MTV裡的女主角,為了劇情需要才有那個親密鏡頭……」
「是嗎?」顯然這個解釋對某位消息靈通的記者不管用。「為何沈翊在接受訪問時,會說他與葒嬪是青梅竹馬,兩人的感情一直是穩定中求發展呢?」
「他什麼時候說的?」燕欣震驚的瞪著說話的男人。
「今天早上接受電台訪問時說的。」
好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沈翊!存心害死她嗎?
燕欣暗暗詛咒,表面上當然還得繼續擠出笑臉來。
「哈哈!他那人就是愛開玩笑……」
「葒嬪,你認為他是在開玩笑嗎?」馬上就有記者緊咬著不放。
「葒嬪的事問我最知道啦。」燕欣故作輕鬆的眨眨眼,連珠炮似的往下道:「我是她表姐,她從小到大哪件事瞞得過我。正確的說,跟葒嬪青梅竹馬的並不是沈翊,而是他妹妹沈翎,她們從幼稚園就是同學。沈翊對葒嬪而言,跟哥哥一樣,所以他說兩人的感情是穩定中求發展,指的是兄妹之情。他可是足足大了葒嬪五歲!大家都知道三歲一個代溝,五歲就代表快兩個代溝了呀。何況沈翊念小學時跳了一級,他小學畢業,葒嬪才要進小學。兩個人怎麼可能有那種交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