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月皎
他眼底還殘留有孩提時,在她面前出現過的冷酷,令她下意識地恐懼他的出現。
或許她真的該考慮辭了樓氏的工作。
現在景氣不佳,離開樓氏她可能就得喝西北風度日,但主動離職她還能保有最後一點尊嚴,再戀棧下去,被人胡亂栽個罪名掃地出門也是早晚的事。
唉,真是自找麻煩,明知道這種場面隨時都有可能上演,可是偏偏自己還要心存僥倖,只能怨自己還能怪誰?
她的腦子在這種寒夜裡還能清晰地分析事情的利害,肯定今晚別想好睡了,黎星再加一筆賬在樓韶卿頭上,反正都已經多得數不完,沒差這一條。
黎星拖著疲累的身子往浴室走去,若是幸運能讓熱水澡喚來幾條瞌睡蟲,或許可以兩相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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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冬以來威力最強的冷氣團讓每個人莫不將家裡最暖的冬衣給挖出來,還恨不得將棉被裹在身上。
想起早上費盡所有力氣才能離開暖呼呼的被窩,誰不在心裡痛罵老闆,沒事將上班時間定得那麼早作啥?
黎星的裝備齊全,在這種寒冷的日子,她可不想隨便引感冒病毒上身,頭上戴著手織毛線帽,一條搭配的圍巾也沒給忘了,身上穿的是看似輕便,但保暖效果特佳的夾克。
拜科技進步所賜,要保暖可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必須將自己裹得像叫化雞,一層層包得連彎腰都成問題不可。
黎星向才剛交班的早班警衛道聲早,在安全室旁邊的機器刷下自己的員工卡,她知道這個時候還沒有人來上班,她能有自己的時間。
九點上班她往往八點出頭就到了,利用這段時間查看電子郵件、吃早餐,如果還有多餘時間,也拿它來看看網絡笑話。
上班時間她可以將自己的神經繃得緊緊的,配合別人的步調,但她在私人時間卻從不逼迫自己,能走絕不跑是她抱持的原則,又不是在參加運動大會。
但她沒想到會有人比她早到,而且還是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一早就看到樓韶卿只代表一件事——今天絕對不好過。
被他嚇得慌了手腳,想躲都沒地方藏身。
「沒想到你會那麼早到。」樓韶卿不容她有思考的時間,開口讓她知道躲也來不及了。
「我一向都是這個時間來的。」既然已經避不了,黎星大大方方地步入檔案室。
她在自己的座位坐定,將包包放在抽屜,開始她平素的程序,打開電腦電源、將早餐擺在一旁會客區的茶几上,當著他的面視若無睹地吃了起來。
如果他的肚子沒選在這個時候叫起來,黎星真能將他當成空氣般忽略。
看到茶几上只有一個小小的三明治,他不到兩口就能下肚,還有一杯熱紅茶,沒有其他多餘的食物,樓韶卿知道要是厚顏地分食,連塞他的牙縫都不夠,況且她也沒有好心請人的意願。
不過他的肚子自有主張,它用力地發出悲鳴,提醒他別忽略它的需要,而且時間還捉得剛剛好,就在她正要將三明治入口時。
這下臉可丟大了。
黎星挑起一眉,她大可以不管他的死活,自顧自地吃她的早餐。但是她知道今天對他而言會是困難的一天,要等到午餐才能再補充能量,或許他會撐不到那個時候。
「跟我來。」
黎星放下手上的三明治走出檔案室,將他帶到員工餐廳,不出她所料,王阿姨已經在裡頭為中午的生意而忙碌了。
「王阿姨,能不能幫他弄個早餐填填肚子,他今天有得忙的。」黎星輕聲委婉地要求道。
「行,沒問題。」王阿姨爽朗地答應。
她順手將她放在用餐區以牛皮紙袋裝著的文件拿給黎星,兩人沒多說什麼,但似乎有著默契。
沒等樓韶卿有所反應,黎星自顧自地走出員工餐廳,將他留給熱情的王阿姨去招呼,她是能有多遠就閃多遠。
「等一下,你不跟我一起吃嗎?"樓韶卿不敢相信她真的拿背對著他,好像他是世紀黑死病一樣。
自他識得女性的溫柔以來,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他知道彼此在以前並沒有多深的交情,但是兩人都是成人,孩提時的交惡沒必要記恨到這個時候吧!
「我的早餐已經在辦公室裡等著我去享用,這裡的就讓你獨享。」對和他同桌共食一事,黎星可是敬謝不敏。
不給他機會再多說什麼,她將腳步加快,原本要花上二十秒才能走出去的路程,她硬是縮短成五秒,違反了她能走絕不跑的原則。
她不管會給王阿姨等人多大的驚嚇,她要是再和他同處,再要不了多久她又會違反一條原則——
絕不驚慌尖叫。
這個衝動已然在她的心中蠢蠢欲動許久,她自詡的自制力才不過幾分鐘便已經出現裂縫,再下去要失控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看來,她的罩門可終於出現了。
她希望這項事實別讓旁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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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怎麼那麼早就不見人影,破壞掉周薔玲想和你一起出門的計劃?"樓歆苓好奇地問。
她暗恨自己沒能早早搬出大伯家,才讓蔡美雪那一家子破壞她私人時光,她們母子三人就擾得一屋子像市場般嘈雜,擾得奶奶才起床血壓就往兩百沖。
周薔玲更嗆,只差沒揪著她的衣襟,要她交出堂哥來。還是大伯出面她才能脫身,她不禁要感歎自己是招誰惹誰,堂哥那麼大的一個人是她能掌控得了的嗎?
早晨沒得清靜就算了,可是她被迫放棄早餐這筆賬可就必須要算在堂哥頭上,即使路家蓁已經張羅來了,她仍未氣消。
「我管不了她,工作上有許多該我專心的事,她還排不上邊。」對堂妹,樓韶卿可以說老實話。
他是真的不想去管周薔玲有什麼想法,尤其她頂著一張酷似母親的容貌,或許他因為母親早逝而心生孺慕之心,但可沒想過和那張臉大玩愛情遊戲。
現在最能引起他征服慾望的,是黎星那張清麗的臉。
他現在能確定黎星是真的不願和他共處,即使有外人在場,她還是避他如蛇蠍。若不是周薔玲不顧形象地貼上來,他還以為自己何時失去了魅力。
「曾阿姨說星星不住在家裡,那她現在住在哪裡?"樓韶卿開門見山地問。
他知道如果用迂迴的方式和堂妹打交道,得到的會是模稜兩可的答案。
樓歆苓不知道是他話裡的哪個部分令她皺眉,但是她確定自己不喜歡他對黎星的稱謂。雖然不過就是兩個字罷了,但她仍是不能忽略他話裡所隱隱透露出來的意思。
「我寧可你還是和她保持距離。」她斬釘截鐵地拒絕回答。
聞言,樓韶卿並不以為忤,甚至情緒更加高昂。
「我並不是要對她做什麼,不過是想和她好好聊聊。我回來也好長一段日子了,還沒真正地看她呢。」他笑得人畜無害般無辜。
天知道,也不過才兩個日夜而已,聽他說得好像過了兩年似的。
他的表情只有不幸雙眼失明的人才會相信,樓歆苓視力好得很,不想誤將好友推人火坑。天曉得她的敵人已經一籮筐,但是黎星的加入會令他們相形見絀。
「你只要顧著和周薔玲套交情就行,別把你的目標轉到星星身上,她不是沒人保護。」
聽見樓歆苓口中說出黎星身邊或許有別人,樓韶卿忍不住一股火氣在心頭升起。
她怎麼可以有男人,樓韶卿完全不以為自己現在生出的獨佔欲有何不妥之處,好像黎星已經是他的人。
他的人,樓韶卿暗自玩味著這三個字代表的意義,他從未對任何出現在他生命中的女性有著如此獨特的情緒,從來她們對他只是一場遊戲,當Cameover時大家一拍兩散,沒有拖泥帶水的灑狗血,起碼在他這一邊是沒有。
他能單身至今,在一開始就對交往對像誠實交代,這項原則居功頗大,或許總有一兩個不相信他能做到的女人想打破原則,成為他以後的唯一,但都沒能成功,在雙方的熱情冷卻後也不得不承認失敗。
他信守好聚好散,絕不對過往情人口出惡言,大家都在同一個社交圈裡生活,怎麼都會遇得上,沒必要將場面弄得難看,又不是在演戲。
但他卻對黎星生起這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卻又是為何?樓韶卿想了半晌仍是無解。
「你聽見我說的嗎?"等不到他的回應,樓歆苓追問道。
她並沒有勇敢到伸手去捋虎鬚,但還是得放膽一為,而且還不能只是做做樣子。
上一回他才小試一下身手,就將黎星整得一條小命差點讓鬼差收了回去,現在她相信樓韶卿的功力,定是已非孩子氣的惡作劇。他若是有心,不僅會讓他們嚇破膽,代價肯定也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