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語晨
他現在所要做的努力,只是得到兒子的原諒而已,而他勢必得窮盡一生的氣力,哪怕是踏進墳墓的那天到來,他也不會放棄。
席非軍見著父親眼中一閃而逝的堅持及篤定,想著他們之間那條既深且寬的洪溝,是不是可以慢慢地填起小小一塊?
他必然不會妥協得太快,那樣太便宜他了,但他也終於可以體會,那年父親醉酒,將他錯當成母親時,發瘋癲狂的原因。
是呀!換作是他,只怕連孩子也無法面對了。
席非軍不再言語,默默地拿起身旁的便當吃了起來,他的雙眼轉回手術室的大門,將父親拿來的關心,小小的吃進了一口。
席幕生喜極而泣,但不敢哭得太大聲,只是緊緊地將嗚咽藏在嘴巴與兩手之間。
這樣就夠了,慢慢來……慢慢來,他有一天一定能夠得到他的原諒!
府貞站在幾步之外,手裡拿著從外頭買來的小菜。他偷偷拿起行動電話,撥了個號碼,接通遠在紐約的另一個好友。
"剡,事情都解決了,你不用擔心了。」雖然這隻狼真的很不夠朋友,卻同他一樣關心非軍。
真好,李嫂不用再每天辛辛苦苦,為席伯伯到處剪貼報章雜誌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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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的大門一直到晚上九點才被打開。
"醫師,如何?」席非軍沒有合過眼,在看到醫師走出手術室的第一時間,便衝上前,抓著醫師的衣服問。
"吉恩,你還不信任我嗎?那年我治療你乾爹的眼疾,你可沒那麼緊張。」一頭金髮,鼻樑上架著眼鏡的醫師,笑笑地以英文說。
"抱歉,馬克,是我失禮了。」眼見醫師臉上有著雖然疲憊卻自信十足的笑容,他安心的跟著穩下心情。
"沒關係。你現在可以去看看她,讓她再休息個十分鐘,就能帶她回家了。」馬克實時拉住快手快腳,已準備進去探人的席非軍。
"別急,我話還沒說完呢!」一個大集團的老闆有這麼沉不住氣嗎?「她眼睛上的繃帶暫時不能拿下來,下禮拜同一時間再帶她回來這裡拆,但這一段時間裡,她的眼睛可能常常會覺得刺刺癢癢的,那是正常現象,要盯著她,別讓她用手去搓揉,我相信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一定能復明的。」
席非軍向馬克道了謝,便急急奔進手術房裡。
"那……那是我認識的吉思嗎?他可是『非集團』的『破軍』耶……」馬克不可思議的望著奔入手術房裡的背影,很難相信一向沉穩內斂的他會有這麼性急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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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的時間過得很怏。
雖然繃帶尚未卸下,但席非軍幾乎可以預見,善語定能在今天重見光明,因為這一個禮拜下來,善語被繃帶覆蓋的雙眼除了馬克之前說過,會有刺癢狀況外,有時外出接觸到強烈的太陽光,善語也會有麻麻的刺痛感。
"我是不是可以『親眼』看到你的樣子了?」
"當然。」當邢善語這麼問,他就這麼答。
所以,現在換他害怕了。他當然為善語能重見光明而開心,但他卻害怕即將以「真面目」面對她的事實。萬一她看了真的反悔了呢?畢竟他的疤這麼明顯、這麼醜……
"呀!在叫我的名字了!」邢善語聽到病房裡馬克醫師的呼喚。「在這等我喔!等下我睜開眼,出來第一個要見的人就是你,不能逃跑喔!」她知道他在怕什麼,不得不千叮嚀、萬叮嚀。
"都說了我不會的嘛!」對於邢善語的懷疑,他心虛的反駁。
他當然捨不得離開她半步,只是……只是還沒作好準備嘛!
要走?還是不走?兩種掙扎在邢善語進入病房後浮現在心裡。
真是!剡要明天才會從紐約回來,他真想讓善語先面對剡的「非人模樣」──金銀兩色參雜的頭髮,還有一對血紅狼眼。如果她沒被嚇到,那麼就更不會被他臉上的長疤嚇到……別怪他不夠朋友呀!反正那傢伙只要他的絡零認為他好看就好。
怎麼辦?現在走?可是已經答應過她了呀!說要讓她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人便是自己,他怎能言而無信?但……
凡事有原則就有例外嘛,所以……
席非軍拿起手機。
"喂,府貞嗎?可以請你過來醫院一趟嗎……」府貞是他們三人之中最能看的,他希望善語恢復光明後,不會馬上又產生最好瞎掉的念頭。
好說話的府貞真的從公司趕來醫院,府貞一到,席非軍後腳便跟著從醫院離去,但他忘了,以府貞俊美陰柔的空前卓貌,自己的善語難道不會對他一見鍾情嗎?
過度緊張的席非軍,直到回到套房冷靜了片刻,才考慮到這個問題,然後便一個人躲在房裡任滿腦的胡思亂想,侵擾自己不得安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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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邢善語被解下繃帶,終於重新與這個多彩多姿的世界相見時,她萬萬想不到,那個送她來醫院,她千叮萬囑絕不能臨陣脫逃的心上人,居然不要命的給她當鴕鳥去了!
她打開病房的門,忽略眼前離自己才三步距離的大帥哥,執意尋找那抹千百個夜裡,自己在夢中細心描繪過的身影。
"善語,妳是在找非軍嗎?」見她一直沒有把眼光放在自己身上,府貞只好自已出聲,引起她的注意。
邢善語聽到熟悉的聲音,才把視線落在眼前美得不可思議的超級帥哥身上。
"你……府貞?」哇!什麼叫「閉月羞花」?今天居然讓她在一名男子的身上體會到!
府貞微笑的頷首。「妳好,初次見面。」他伸出手。
邢善語亦回握他的大手,對於這個凡事易感且貼心的朋友,她並不吝嗇表現她的友善。
"可以請問你,非軍人呢?」邢善語問。
"呃……」可以實說嗎?!「他……他先回去了。」
"回去?我以為他會在這等我拆完繃帶,不是這樣嗎?」她輕聲細語,但其中的火藥味卻不容忽視。
"這……這個……非軍說他還有事……」完了,善語的嘴角居然在抽搐!
"嗯哼!」邢善語輕哼了兩聲,府貞驚見她眼底閃過嗜血的光芒。
"妳……妳需要我送妳過去嗎?」他好害怕的問。
"那就拜託你了。」邢善語有禮的道謝。
非軍,你死定了!你一定不知道善語生氣起來,絕對絕對比你還恐怖,你……自求多福吧!
當車子一抵達「非集團」大樓,邢善語拋下府貞逕自往席非軍的套房殺了上去,速度之快,府貞根本來不及以顫抖的手指撥電話先行告知好友,要他做好心理準備。
老天保佑!府貞在心裡為好友祈禱。
邢善語一路熟稔的坐上電梯穿越走廊,她不用再多作確認便找到席非軍的套房,拿出鑰匙一扭,房門便被打開。
"席、非、軍——」邢善語朝不見人影的小房子大吼,生氣的將音量調到高分貝。「我決定了,我不用看你的臉,不用看你長得是圓是扁,我們現在就分——手!」說完,她轉身就走。
才踏出一步的身子,被一隻強而有力的臂膀往後拉回!她登時摔進氣味熟悉的懷抱裡。
"放開我!你不是要拋下我嗎?不是不要見到我嗎?現在是怎樣?想跟我討向你借來的手術費是不是?」背對著他,她用力想掙開他的懷抱,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在原地生氣的猛跺腳。
"善語!對不起,我只是不想把妳嚇到,我……我怕面對妳懊悔的表情。」驚聞她說出分手的話,席非軍一顆心當場碎了一地。
"哼!你這只死鴕鳥,是誰信誓旦旦的說不會丟下我的?結果咧?!」她放棄掙扎,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轉身面對他。
"不過就是一條疤,你當我沒看過鬼片嗎?」攔住他要遮蔽面容的雙手,她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停佇在他臉上。
""鬼片?他真的有這麼恐怖嗎?
"現在,我已經看過你的疤,我確信自己對你的愛絕不會因為你臉上的疤而減損絲毫,你還要躲我嗎?如果你還要躲,我們現在就馬上分手!」實在太令她生氣了,他就這麼不信任她?就這麼小看她對他的愛嗎?
席非軍焦急的緊抱她,已經不在乎自己可怕的臉離她多麼近了,就怕他一個鬆手,她真的會離他遠去。
"不會!我不會再躲妳了,善語,對不起!」他看進她終於抓到屬於他身影焦距的翦水秋眸。「我愛妳,我不要分手。」他輕聲說出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