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語晨
晚餐在公司只吃了幾口粥,邢善語又弄了一些吃的,才準備洗澡然後睡覺。
當她都弄妥後,按了一下床頭電子鐘的叫鈴,報時已十二點半了。
他還在忙嗎?還是也正準備休息?
腦子出現一串數字,他才告訴過她一遍,她也沒打過,卻深深記在腦海裡。
何時喜歡上這個男人的?怕是第一次遇上他的時候吧!她何其幸運?竟在最無助時出現這樣一個溫柔得讓人無法不心動的男人。
手裡摸來無線電話,八個數字只按了六個,自己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啊……放到哪去了?」聽著電話鈴聲,她急忙找尋不知丟到哪去的手機,好不容易,才從皮包裡找了出來。
連忙按下接聽鍵,她心裡疑惑著這時間會是誰呢?
"睡了嗎?」遠方,傳來低深獨特的嗓音,她認得出來。
"非軍!我正準備要睡,你呢?還在忙嗎?」他的聲音聽來有點累耶!
"暫時告一段落了。我吵到妳了嗎?」
"不,我也正要打給你。」好巧。
"是嗎?有什麼事?」席非軍吁了一口氣,像是在藉著與她對話,放鬆一整天的疲勞。
"沒有……想問你,累不累?工作忙完了沒?晚上吃東西了沒?我知道你晚餐沒吃喔!現在這麼晚了,你那裡有準備吃的東西嗎?不要餓著了……」愈念愈順口,剛剛要打電話給他時,都沒想到自己要問的原來這麼多。
一陣輕笑,席非軍藉著電話享受她的關心,他倒在床上閉眼想像她的容顏。
"放心,剛去晁剡那打過游擊,吃得好撐。」心裡滑過一陣暖流,像吹化冰河的春風。
"哦……」意識到自己的情意剛剛表露無遺,邢善語難為情的小了聲音。「那……你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哦!真的太丟臉了,她表現得好明顯喔!
"沒有。」聲音轉為瘖啞。「只是想聽聽妳的聲音。」所以順從自己的渴望。
席非軍的答案牽動她愈來愈柔軟的心,她安靜下來,耳朵裡聽見不斷鼓噪的心跳聲,這一瞬間,她竟渴望自己的眼能重見光明,能馬上看到他的模樣。
"我的聲音並不好聽。」不像有些女人那樣嗲聲嗲氣,也學不來甜言蜜語的軟嗓高調,只會在脆弱的時候將欲哭的聲調強自壓抑成冷靜的語氣,她的聲音,真的不好聽。
"我不知道好不好聽,但我想聽。」那頭答得很肯定,雖然對於她的自貶沒有多作安慰。
"呵……」她笑著,但眼裡卻濕了起來。「今晚……有點涼,你睡覺時……小心別著涼。」頭埋進枕頭裡,她小心不讓鼻音洩漏自己的情緒。
她真的說不出什麼綿綿情話,但她真的好喜歡他。
"妳也是,要早點休息,我明天會晚點去接妳。」
"我可以自己搭車去就好,你一定很累了。」偷偷蓋住話筒吸了吸鼻子,她不會說情話,但至少能夠做到體貼他、關心他。
"不,要是讓妳自己搭車過來,我會更累。」
"為什麼?」她不解反問,已忘了哽咽。
"會很擔心、很擔心啊!然後整夜睡不著。」最重要的是,他不願錯過能與她共度的每一個時光。
一句話,讓邢善語再度哽咽。已倚賴他甚深了,幾乎快要忘記自己剛失明時,曾下定決心要學會「凡事自己來」的誓言,但……怎能不倚賴他?怎有辦法遠離這雙強而有力卻溫暖如煦的臂膀?
"非軍,我……」好喜歡你、好喜歡你……但她說不出口。
"別哭。」他輕聲安慰,話筒裡的哭聲中斷了一會兒,似是訝異他為何察覺得到,不久,哭聲再度在話筒裡嗚嗚咽咽。
"你……為什麼……知道……我……我哭?人家!明明就……很小聲……很小聲……」斷斷續續的哭聲裡夾雜著被發現的不好意思,還有些女人家矜持的怨嗔。
"還好我有聽見,不然就沒人安慰妳了。」席非軍打趣的說,希望她可以破涕為笑。
"嗚嗚……不用……安慰……人家哭一下就……就好了……」可是被點破之後,卻有愈來愈想放聲大哭的衝動。
"真的嗎?那妳慢慢哭,我陪妳。」接下來,他一直輕聲誘哄,或者說些有趣的話來逗她,但跟著十五分鐘過去了,抽噎仍沒打算停歇的跡象。
"善語……」他輕歎了口氣。「別哭了,再哭下去,我會跟著難過死的。」是真的,聽她在電話裡抽抽搭搭的哭聲,他的心也跟著抽搐。
他聽得心緊,怕她哭干了眼淚,自己的心也跟著停擺。
"善語,我過去陪妳。」掛斷電話,他決定不再繼續待在這裡看不到人,只能牽腸掛肚,他要去安慰她。
那頭的女人哭得好專心,電話幾時被掛斷的,她也沒發覺,只一徑地耳朵貼著手機,臉埋在枕頭裡哭個徹底。
好難過、好難過,她竟到現在才發覺自己以前是多麼的孤寂,竟是現在才發覺到原來一個人的生活並不好受!
他給了她溫暖、給了她幫助、給了她很多的關心和柔情,她卻變得好貪心,像要得不夠……光聽他的聲音根本就不夠,她好想看他的模樣!
她會不會很自私、很任性?她知道他一直故意瞞著她臉上有傷的事情,這表示他很在意,但她好想好想看看他,一眼也好,她只想收藏他待她溫柔的表情,這樣的要求會不會很過分?
她模模糊糊的印象裡,他臉上有一道很長很長的疤,從左上額頭斜切過右邊下巴,但如果看得到他,他一定有著一雙很溫柔的眼眸……好想看他……
"別哭了,妳要哭多久呢?」忽地,邢善語被抱入一個寬大的懷裡。
"啊!」她驚叫了聲,但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之後,她訝異他竟出現在她的身旁。
"非軍?你……你什麼時候……」她手上揚著電話,表示不解。
剛剛不是在講電話嗎?怎麼講著講著,他人就出現在這裡?
"妳在哭什麼?」席非軍答非所問。
"電話……你……」指指電話,再朝他的方向比了比,疑惑的大眼被淚水沖得精亮,卻也顯得迷濛,她的臉向著他,對不住焦距的瞳眸覆上一層水氣,看起來好不嬌憨、好不柔弱。
他只掙扎了一下下,便向自己的感情投降,緩慢地將雙唇覆上她的唇角,輕輕吻著。
"告訴我,妳到底在哭什麼?」不敢太過深入,淺淺地吻了幾口,便離開她的唇,只用雙手摟著懷中人。
"我……我……」被親紅的雙唇開開合合,邢善語猶豫著該不該把自己的想望說出來。
"善語,我喜歡妳。」他想說的,其實是另一個更能撼動人心的字,但以目前的情況,他只能斟酌著用個較含蓄的字眼。
聽到他的表白,她先是愣了愣,爾後,深深地吸了口氣,亦勇敢的坦白自己的心意。「我也是。」
她的回答讓席非軍將她更擁緊了些。
"善語,我真的喜歡妳,但我對妳不夠誠實。」話就這麼說了出口,他慢半拍地發現,再這樣說下去,他所介懷的事恐怕要提早坦白了。
他的理智通常大於七情六慾,如今的情況並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原來自己是那麼迫不及待嗎?不想欺瞞她,卻又想早點得到她,所以,他顧不得萬一她不接受自己破相的後果自已是否承擔得住,一個衝動,就在沒有周詳的計畫以應付這種難堪的情況下,便脫口而出?
邢善語身子明顯的顫了一下,才小心的開口,「不要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權。」他要說了嗎?要讓她知道他臉上有傷的事實了嗎?她有絲緊張的期待著。
"不,那樣對妳不公平。」她看不到,所以不明白當她以他另一半的身份出現在他身邊時,周圍的人會以什麼樣的眼光看她。
她看不到,他卻不願意見到。
"沒……沒關係,反正我一點都感覺不到。」只感覺到他對她備至的呵護,她不由自主的輕泣出聲,這個只會顧慮到她的傻瓜!
什麼叫「那樣對妳不公平」!她不知道他臉上的傷因何而來,但他如此介懷,肯定事實不堪回首,他不說沒關係,誰會願意去回想不堪的過去?她可以等,等他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等他願意敞開心扉跟她說,等他認為她有那個資格同他一起分享……她都可以等,是她配不上他才是,就算她今天沒有失明,她也無法與他匹配,他不能這麼瞧輕自己!
嗚嗚,好難過、心好痛,他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在要不要對她坦白中掙扎?
在他的掙扎中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為他心疼,所以她登時決定埋在他的懷裡繼續哭一陣子……
一雙手才想箍上他緊實的腰,卻忽然被拉住往上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