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原瑋人
段默擾攢著濃眉,語調冰寒沁心,「如果這是你自以為幽默式的挑釁,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我並不欣賞,你最好收斂點。」
「收斂?"鄭瑞剛嗤之以鼻地乾笑幾聲,「這應該是我來奉勸告誡你的吧!你不知道你自由逍遙過了頭,這段日子組織內部早已風雲變色了。你以為你還是個當紅炸子雞嗎?哼!"連老天爺都幫他朝首席殺手寶座邁進,段默的現身,這消息尚未傳到劉振武那兒,便讓他順利地及時攔截。
「你在恫嚇我?為什麼?"段默不明白地問道。
「因為你風光太久,鋒頭太健,而我想是你該退位的時候了。」
「你奢望了很久了吧?」
「從我正式成為組織裡的殺手那一刻起。」
段默失笑地搖起頭來,笑裡蘊含了對他的憐憫及悲哀。
「你笑什麼?"他視這為一種羞辱。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迷夢?"
「與你無關!"鄭瑞剛指著他說道:「像你這種老是高高在上,受弟兄們崇仰的人,怎能瞭解無名小卒的不甘心和無奈?"
「兄弟,你別忽略高處不勝寒的道理!"段默語重心長地說。他所償付的代價實非一般人可以體會其中悲苦。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打退堂鼓了嗎?"他仰天長笑,「你別天真了。」
「那我也不想跟你廢話了,我們該回總部了吧!」既然拉不動這固執的傢伙,那就只好任他自己去經歷了。畢竟,想在一時半刻裡消泯一個人長久以來的目標,壓根是天方夜譚。
「回去?"鄭瑞剛極誇張地連淚水都欲狂笑到跌出眼眶了,「你要回去了,那我還混什麼?"
「老大還不知道這整件事吧?"段默幾乎可以肯定他在玩把戲,而且是絕絕對對地要將自己剷除。
「你只猜對二分之—。」鄭瑞剛從懷間緩緩取出手槍,「老大知道這件事,但是改編過後的版本。老大對你原本牢靠的信任,隨著你的失蹤而慢慢分崩離析。」他將准心精確地瞄向手無寸鐵的段默。
「你真以為雙手遮天,就能夠改朝換代?"他絲毫沒有波動。
「依照目前情勢來看,你不得不承認事情就是如此容易。」他得意洋洋地說。
「我是擔心你沒那麼大的頭殼,卻非要戴那麼大的帽子,當心遮蔽了雙眼,反而會把未來摔得稀爛!"段默現在倒不是太顧慮自身安危,他較憂懼的是後方屋子裡的人遭受無辜波及,子彈可是不認親戚的。
「我不需要你施捨慈悲。廢話少說,你是乖乖地束手就擒,還是要做個活動槍靶來讓我試試槍法的命中率?"鄭瑞剛愛死威協一個高手的快感。
「你敢這樣明目張膽地開槍?"
「我還得感謝你選個這麼隱密的牧場落腳,讓我方便動手!」
語畢,鄭瑞剛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機。顆顆奪命的子彈,迅疾似光速地掃掠過靈捷中的段默的身畔!鄭瑞剛瘋了似地停不下槍,一心置他於死地。段默躲進—排矮排裡掩護自己。
「段默!你出來,不要當縮頭烏龜!"挾著咆哮,他同時朝天空虛發兩槍。
這番格外惹人心驚的騷動,驚擾了屋裡的人。溫馥萱彷彿聽見段默的名字,於是率先不放心地衝了出來。
段默大驚失色地罔顧自身性命,不假思索地便彈跳起身地向她吼道:「馥萱,危險!快進去!"
鄭瑞剛眼明手快地又對他連續開了幾槍。
雖然段默皆有驚無險地避開了,但教溫馥萱卻心臟衰竭地狂聲尖叫!她完全無措得不曉得如何反應。
屋裡其餘人全都聞聲趕出來。撞見此景,溫胤寧的血液凍凝住了!
段默咬牙狂奔向她,然而鄭瑞剛的子彈卻更搶先一步射中她!掃除障礙也是他身為殺手的任務規則之一。
撕裂心扉的劇疼讓溫馥萱痛絕哀號地不支倒地!
恍若電影畫面放慢般,段默皆目欲裂地狂嘯,「馥萱!不!"他的腳步像是生了根似地動彈不得了。
溫胤寧在親睹鮮血從妹妹身上的彈孔激噴而洩時,幾乎無力負荷地崩潰了。
「馥萱!」溫胤寧蹣跚地衝向已臥地的她,「馥萱,你不要嚇哥哥!你……你醒醒呀!"雙手沾染滿濃赤艷血的他,禁不住的震顫。
程叔錯愕之餘,仍強自鎮靜地趨前去察看溫馥萱的傷勢。然而,看見自己所摯愛的親人的濃血,他也方寸失措得連止血的程序都凌亂得沒有章法。
段默像頭被激怒的雄獅,他憤火澎湃地往鄭瑞剛飛撲而去。恰巧鄭瑞剛的子彈用盡了。搏擊技巧頂尖的段默,很快便將鄭瑞剛手裡的槍拋得遠遠的!
鄭瑞剛當然不服輸,他像蠻牛般地胡捶猛攻,但他的三腳貓功夫壓根撐不住場面,不消一招半式便讓段默制伏了。段默忿恨地連迭狠捶著他,無情的硬拳條得鄭瑞剛簡直欲吐血了。
「程叔!快去打——一九!」溫胤寧慌忙地喊道。
程叔即刻跌跌撞撞地跑進屋內撥電話。
「一定要給你一點教訓!"花顏兒咬牙切齒地低語。繼之,她真氣一提,便從拽間拋射出兩道刺目光束。
已被揍得七暈八素的鄭瑞剛,霍地被股莫名的力量抓提到半空,當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正懸宕於空中時,他連驚惶失措的機會都沒有,便又迅速地轉起三百六十度的圈圈。接著,在他就要大吐狂吐之際,另一波力量又將他狠狠地甩向遠處的高挺樹木的粗桿上。
段默讓這詭譎至極的景況給弄得瞠目結舌,但,負傷的溫馥萱卻教他無暇去細究這奇異的景象。
「馥萱……」他欲探看已呈昏厥狀態的她。
但,溫胤寧酷厲地驅趕他,「不許碰她!"
「可是……」她血色盡褪的枯萎容顏使他心碎。
「我就知道你是個禍害!要是馥萱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絕對要你償命!"溫胤寧青筋暴現地怒吼道。
段默被巨濤般悲痛淹漫了心房,掄緊的拳頭顯露著他壓抑的忿恨,對鄭瑞剛也對自己!
救護車載走所有的人,獨剩段默及空氣裡的哀戚!
聽著漸遠漸微的鳴笛聲,他哀悒地喃語,「馥萱,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別讓我遺憾終生。」
他軟弱地癱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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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沙漏彷彿被塞滯了。
手術室外的每個人正承受最艱苦的折磨。
新月高掛。
那扉緊閉的玻璃門依然毫無開啟的跡象。
「程叔,我記得你上回幫段默取彈頭的時候,並沒有耗費這麼長的時間,怎麼現在馥萱會弄到這樣久呢?"花顏兒憂心忡忡地詢問著。這種等待的盲目焦急,真是擾得人心澀難受!
「他們的情況大不相同,段默很幸運地傷口並不很深,所以我還有能力為他取出彈頭,可是馥萱恐怕就沒有那麼樂觀了。」程叔神色黯淡地愁歎道。
「怎麼會這樣呢?"花顏兒不禁淚眼婆娑了,「她是那麼單純善良,為什麼要受這種罪?"
心煩意亂的溫胤寧,憤怒地直捶著牆壁,「為什麼?當初我若是不妥協,今天悲劇就不會發生了!"他額抵著牆面,其冰冷竟教他寒徹肺腑!
花顏兒哽咽地攀抓著他顫抖的臂肘,「胤寧,這一切我也有脫不了干係的責任。」她淚水蓄積過豐地墜落而下。
「胤寧,程叔也錯了!"他也忍不住老淚縱橫了。
溫胤寧的心此刻已搖搖欲墜地似瀕臨懸崖峭壁,「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再度嘗到喪親的哀絕苦痛,那種失去的滋味真的會撕裂我!"
囤積悲愴的心靈,一觸即發地不可收拾了,他極需倚靠地埋首進花顏兒柔軟的頸窩裡。
花顏兒引著他緩緩坐了下來。「馥萱吉人天相,她會逢凶化吉、安然無恙的。」她輕輕地環擁他,卻強烈感應到他的顫動。
「我好怕歷史重演!"溫胤寧濕潤的眼眶,掉落兩顆沉甸的淚珠。
「不會,不會的。」花顏兒柔聲地給予他暖暖的撫慰。
同樣經歷過溫胤寧的傷痛的程叔,不禁在心中默祈著,「老爺,夫人,你們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馥萱!"
漫漫迢迢的等候之後,手術終於告—段落。
醫生在眾人殷切的拉址下,清楚地開始解釋傷患的狀況,「子彈貫穿傷者的腹腔,最後卡在尾脊椎。雖然子彈已經順利取出,但後遺是痊癒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七十。」
「醫生,你的意思是……」溫胤寧緊張不已。
「若復健情況良好,還不至於下半輩子與輪椅為伍。」宣佈完畢,醫生便偕同護士離去。
隨後,溫馥萱被推出手術室。—伙人緊緊跟著。她的臉色依舊憔悴。
醫護人員希望病人不要受干擾,但溫胤寧卻固執地堅持守候妹妹,畢竟也不能不通人情,所以醫護人員特別通融他。花顏兒和程頻則離開為他去買些吃的,補充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