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原瑋人
「別理他,你僅管安心養傷就好了。」溫馥萱無視於他存在地說。
別理他?!她根本是在向他一家之主的地位挑釁!
「馥萱,你……」
「胤寧,你們都正在氣頭上,說話難免傷人,我看你先出去好了。」程叔嚴肅且具命令性地說道。他實在不願意見原本相互依持的兄妹,因為一個陌生人撕破臉。
「程叔,她壓根兒沒把我放在眼裡!"也許他太縱容她了。
「胤寧,我相信馥萱也不想這樣,你就忍一忍,別和她計較了。」花顏兒勸說道。
溫胤寧一時半刻氣不過,「好,既然她要這樣糟蹋我的關心那我也懶得再管她那麼多,免得我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撂下忿語,他慨然地奪門而出。
花顏兒和程叔皆不放心地尾隨跟去。
房內的溫馥萱亦覺愧疚地神色黯悒了。
「對不起,害得你和哥哥鬧僵了。」他未料自己會引發這場衝突。
「算了,親人哪有永遠的仇,我相信他會諒解我的。」溫馥萱悔恨起自己欠妥的態度。
「你……叫做馥……」
「我叫溫馥萱,你可直接喊我馥萱。」她接口道。「你哩?"
「我?"他猶豫著。
「我總不能一直喂啊喂的叫你吧?"她莞爾地說。
「可是……」他仍猶豫不決。
溫馥萱忽地若有領悟,「瞧我糊塗的!我想你不方便留名,是吧?"畢竟是個殺手嘛!豈有四處洩底之理?
沉吟半晌,某股無名力量驅使他打破殺手明哲保身的原則。「我姓段,單名默。」
「段默?"她咀嚼這個名字,「不瞞你說,有點像古時俠士的名字。」她淺笑。
「為什麼?"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問。
「什麼東西為什麼?"她不解。
「像我這種雙手沾滿血腥,人人得而誅之的壞蛋,你為什麼要搭救?而且不惜與親人翻臉?"他的濃眉微微拉攏。
「你也想說我是個善良過度的爛好人嗎?"
「我怎麼會這樣想!"他扯唇一哂,「我只是不懂你的做法為何會違背常理?"
「你認為自己不值得被救?"
「你別岔開主題。」他洞析地說。
遭識破的溫馥萱這會兒才真正審視起自己的心態,她始終都知道自己並非純粹不忍心,卻也不願細究其餘的因素。此時此刻,面對這個男人,她竟更添一份茫然的心緒。
「你神遊太虛夠了嗎?"段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還沒回答我。」
「這……似乎不是頂重要的,不是嗎?"她欲塞過關。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他仍固執。
「你剛醒,不宜說太多話,多靜養才好得快。」她拿起玻璃杯,「你應該餓了吧,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語畢,她匆匆地離開房間。
段默睇著門扉的方向,她的逃避令他陷入無解的迷思裡。
執行組織委派的任務,他鮮少捅出紕漏,每每總能圓滿交差。誰知道這次卻禍不單行,不單行動失敗,更讓自己被預先埋伏的警方襲擊中傷!也許真的是夜路走多了,總是會遇到鬼。但,老天爺卻教溫馥萱救了自己,她是不是上天賜予他的一次機會呢?
與組織取得聯繫是當務之急,但腹間隱隱作痛的傷卻提醒著他目前自己的困難處境。他也急欲調查出究竟是什麼人走漏消息,提供警方情報?否則以組織嚴密的運作及自己謹慎小心的行跡,焉有敗露之理?
但,看情形一切都必須延後了。
第四章
「有沒有消息?"高背辦公椅後面傳出略顯蒼老的聲音。
「董事長,我們……怩盡全力在找了……」部屬唯唯諾諾地虛應著。
一把怒氣騰騰的烈火,隨著檜木辦公桌「砰」的一聲,朝他們噴燒而來,「你們這群成事不足、敗事有答卷的飯桶,都已經四十八小時了,你們必然差勁到連一個人都找不著?"
「董事長,至少……可以確定孤狼沒落入警方手中,只要再……」他們嚇到要腿軟到無力立足了。
「我不要聽這些廢話!"劉振武咆喝道,」我再寬限你們二十四小時,若再音訊全無,你們就給我自行了斷!"他狠絕地撂下話。
「是……」部屬們顫應一聲後,全倉皇地立刻行動。
「段默,你千萬要安然無恙。」劉振武喃喃低語,他是整個組織裡自己最器重的優秀殺手,同時也是最欣賞的。
「董事長,其實事實已經很明顯了。」始終坐在一旁沙發上,戴墨鏡的男子開口了。
「有話直說。」他素不喜歡拐彎抹角。
鄭瑞剛捻熄指間的煙蒂,「這次的任務咱們非常重視,佈局更是周延,但卻偏偏出了差錯,足見有內神通外鬼的情節,不過……」他刻意頓了頓。
「不過什麼?"劉振武鎖蹙粗眉。
「段默在任務告敗後,沒有馬上回組織報告,反而演出失蹤的把戲,這難道不證明他已經背叛組織了?"鄭瑞剛語出驚人。
薑還是老的辣,「何以見得?"雖然他心底已被撩動起波瀾,但表面上仍然一派穩靜。
「我並非危言聳聽,只是發生這種機率極小的事,您以為他該如何自圓其說?"鄭瑞剛陰狡的墨瞳裡劈過一道冷芒。
劉振武的神色霍地黯沉下來了。
鄭瑞剛深諳行之有效適可而止的道理,挑撥過頭只會導致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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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顏兒愈來愈鍾情於牧場裡的生活,而在牧場裡的每樣例行工作也成為她的樂趣。於是,綠自然的大牧園中,便天天可見一個美麗倩影穿梭忙碌。
「顏兒!"
花顏兒暫擱手邊工作,循聲而望。遠遠地,她便瞧見騎著一匹駿馬的溫胤寧。
「有沒有興趣?"他姿勢漂亮地勒煞住馬兒的步伐。
「我又不會騎。」她可惜地說。
「可以學呀!"他鼓勵地嘗試。
「恐怕才上馬就被甩落!"花顏兒沒信心地自嘲。
「我這個頂級的教練會罩著你,你何須憂慮?"
「可是……」她低著看了看未完成的工作。
「你大可放著甭管!"他笑道。
「為什麼?"做事豈能虎頭蛇尾?
「因為程叔和他底下的三個工作人員都開始苦惱整天『閒閒沒事幹』了,程叔快無聊斃了,而工作人員也都領薪水領得有罪惡感。」他可沒誇大。
「是嗎。」她嘟起朱唇,「那他們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他們見你做得不亦樂乎,不忍心破壞你高昂的興致!"
花顏兒若有所悟,「所以,他們委任人來攆我走?"
「此言差矣。」他躍下馬背,「這事兒與他們毫無瓜葛。只是覺得你好歹也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成天讓你勞動也實在滿失禮的。所以,我自動自發地為你提供點娛樂,也可以一舉兩得為程叔他們創造新的工作契機。」他說得口沫橫飛。
花顏兒則聽得直想發噱,「你好像在談判似的!其實,我無非是想為你們付出點什麼,畢竟,我吃你們、住你們,所謂無功不受祿,倘若白白接受你們的恩惠而毫無回饋的話,我的良心會過不去的。」
「相逢即是有緣,你也別太把自己拘泥在虧欠不虧欠的煩惱裡,我們不會有人跟你計較這些的。」他寬厚地說道。
花顏兒的無言感激在心底暖暖蔓延。
「怎麼樣?試試吧!"他伸手等她踏出勇敢的第一步,「雖然無法一蹴可及,但也不至摔得人仰馬翻。
花顏兒仍有些膽怯。
「來吧!"他再接再厲地,「要不然我和你一起上馬,你前我後。有我為你護航,你可安心啦!"
終於,她應允了。
從害怕顫抖到了「半生不熟」,有溫胤寧的仔細指導,她很快地便朝「得心應手」邁進一大步。
「我覺得你無論做什麼都有慧根。」他正竭力壓制著心裡激烈的欲動,她渾身隱隱釋逸的芬芳馨香,瀰漫得他魂松神馳。
「是嗎?我想應該是你教導有方吧!"花顏兒僵挺著脊椎,以免碰觸到他那令自己悸動的壯碩胸膛。
「不過,有句話是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那也得領得巧才能修得精呀!"
僅管他們之間已經暗濤洶湧,但他們卻也心有靈犀似的不想讓其平息!
他們就在瑩藍的天光雲影下,暖昧盈轉卻狀似悠閒地騎著駿馬,在寬廣的草源上漫遊。
「我想我們都顛夠了。」花顏兒雖然渴望繼續偷嘗這份甜蜜,但他們已在牧場裡繞了許多圈。而且她也必須剔除自己變質的眷戀,這樣的沉溺是危險的,聶兒便是她的借鏡!
「我們的確得為屁股著想。」溫胤寧也覺得再週而復始的兜圈子,會讓她感到彆扭不自在,所以他也只好割捨那教人著迷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