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雲漪
「你要我活……?我就活到死的那一天……」他強自抓回渙散的意識,緩緩地他感到身上有一點點涼意,感到風在吹,感到一雙手捧著他的臉……
然後在逐漸亮起來的視界裡,他看到了一張淚流滿面的臉,一雙他魂牽夢縈的眼睛。
倏而,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原本無力的手顫抖得抬起,撫摸著那張濕透了的臉蛋。
她沒有消失,她是溫熱的……她……
「曲鉸楚!你活過來了?"她又哭又笑,哽咽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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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活著。」他全身顫抖,濕潤的眼底交織著狂喜與不信:「你還活著!"
風戀荷掩住臉,哭出了聲來:「你不要……再嚇我了……我真的被你嚇死了……」
曲鉸楚想抱住她,又怕一切只是夢,他猶疑著、渴望著,最後還是伸出手將她攬進了懷中,感覺她的體溫透過衣衫,一點一滴地滲進他冰涼的身體裡,他的心好像又在跳動了,終於慢慢有了真實感。他氣息不穩地啞著嗓子,反覆地念著:「你沒死……」忽然,他抱住風戀荷的手一僵:「孩子們呢?"
「大哥,我以為你有了老婆就忘了咱們了呢,總算還有點良心。」
這個調調……曲鉸楚猛地抬起頭,軍兒促狹地笑著看著他,眼睛卻紅紅的。
「你……長大了。」
「嘖!"軍兒歎口氣:「真沒創意。這麼久沒見,你就只會這麼一句老套。」
曲鉸楚眼眶發熱,轉頭看到站在軍兒身後,抿著唇忍著淚的星兒,他柔聲道:「星兒,身體好多了嗎?"
一句話把星兒眼裡蓄的淚全逼了出來,他用衣袖抹著淚,啞著嗓子說:「等你身子比我好了,再來說這句話吧。」
曲鉸楚笑了。他看看躲在星兒身後,抱著星兒的腳有點羞怯又有點好奇的小妍。她已經不認得他了,是啊,四年了,她已不再是那個連路都走不穩的奶娃了,他……錯過了太多。但只要他們3活著,他有的是時間可以補償他們。
輕輕地,他朝他們伸出手,軍兒抽抽鼻子,咧嘴笑著握住了他瘦削的手。星兒遲疑了一下,低聲道:「這一次,你可不能再讓姐姐受傷了!"曲鉸楚靜靜道:「我以生命起誓。」星兒眼淚掉了下來,軍兒伸出另一隻手環住他,把他拉過來靠在曲鉸楚身邊。小妍抬頭看著曲鉸楚,又拉拉軍兒的衣擺:「他是誰?"
「笨蛋,他是大哥哥啦,你笨得可以了。」
小妍「哼」了一聲,烏溜溜的大眼睛直看著曲鉸楚,然後拉拉星兒:「小哥哥,他身體也不好耶,一定是藥草茶沒喝夠。」說著又對曲鉸楚說:「大哥哥,只要你多喝我姐姐的藥草茶,一定會延年益壽,更加英俊的哦。」
所有人聽了都爆笑出聲,鐵烈大笑地重重拍了衛子喬一下:「這小鬼的嘴真厲害,等她長大了你一定輸給她。」
衛子喬也笑了,他望著老大臉上像陽光一樣的笑容,心裡的感動是說不出的。原來笛他這死的都能說成活的的衛子喬也有辭窮的時候呀!算了,這麼開心的事,一生就這一次嘛!
看看老大的跟裡又恢復生氣,他忍不住想伸個懶腰,好好睡上個十天半個月,補眠呀補眠!好好犒賞一下自己過去四年的辛勞,從現在起,他又可以是那個天塌下來也當被蓋的衛子喬啦,什麼事都交給老大去煩惱吧。
第九章
衛子喬打了個大哈欠,懶洋洋地掛在屋外的躺椅上,折扇打開了擱在臉上擋太陽。
嗯,口渴,他的手往旁邊小桌上摸去,怪了,他的酒哩?
「都正午過了,你怎麼還在這裡?"娘親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他懶得理,繼續摸著找他的酒壺。
哇,好刺眼。他哀怨地看著被娘拿走的遮陽扇,認命地放棄酒壺,用手擋住陽光,懶懶地問:「娘,我在休養嘛,又怎麼了?"
衛大娘白了兒子一眼:「郭老九找了你半天了,原來你真的還賴在這裡。」
衛子喬看了一眼衛大娘身後帶著大大笑容的郭龍,拖著聲音道:「幹嘛呀?"思,酒找到了,太好了,他喝了一大口,好酒,果然是好酒好睡才是人生呀。
「衛老二,你真在這裡混呀,十天了,你睡不死的哦。」郭龍糗他,但臉上笑意還是很濃,這十天來,荷莊裡誰不是眉開眼笑?好不容易救回了老大,沒多久肯定會辦喜事,誰不開心呀。
「你管我。有事去找老大,別來問我,我不管事了。」
郭龍一把拿走他的酒壺,咧嘴笑遭:「打擾人家談情說愛,會遭天打雷劈的,你要害我哦!再說老大身體還沒好,才不能煩他。門外別提那幾個毛孩子,還有鐵烈貝彥他們擋著哩,你也偷懶得夠久了,咱兄弟可都沒閒著,你那個杉木來源的事……」
衛子喬忙不迭地擺著手:「去去去,什麼木材生意,不作了不作了,現在老大活了,還作什麼生意,煩都煩死了。」
郭龍粗獷的臉上笑容更大:「你說的哦(太好了,老子也不想再管這什麼鬼生意了,天天跟那些人算來算去煩死了。你說的哦,我先走了。」他好像生怕衛子喬反悔,還施展起輕功一溜煙逃了。
衛子喬「嘖」了一聲,重新拿起娘丟在桌上的扇子蓋在臉上。
啊,陽光和暖、鳥兒齊鳴,世界多美好呀。
要是老大俠點把風姑娘摘定娶進門,那就更美好了。
那娘兒們到底在想什麼呀?老大這麼癡情的人,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了,她還猶豫什麼哦,
唉,女人心、海底針,他可不想管了。以老大聰明才智,他相信絕對搞得定,所以呀,還是睡覺最重要。
啊,日頭暖,小鳥叫,美酒一杯,世界多美好。
荷莊另一角的小木屋裡,風戀荷正盯著曲鉸楚一口一口地把藥膳吃進去。
這十天來,她和陳大夫弄來了無數的藥膳、補晶、湯藥、燉物,就連最初怕曲皺楚久沒正常進食,胃無法承擔而煮的粥,都是放了草藥進去。
曲鉸楚當然不會拒絕,所以他的每一天只要睜開眼睛,就是不停地被餵著各種補晶,即使他覺得夠了,但看到風戀荷擔憂而乞求的眼神,他就什麼也說不出來,只乖乖地把東西吃下去。她給什麼,他就吃什麼。
當曲鉸楚嚥下碗裡最後一口湯後,風戀荷凝視著他的眼裡有了笑意,她伸手把曲鉸楚披著的外衣衣襟拉攏,輕快地把碗收了,再把一杯散著清香的茶端到他面前,微笑道:
「來,金錢薄荷茶,清清腸胃吧。」
曲鉸楚望著她的笑臉不禁也笑了,他深深吸了吸杯口散出的香氣,柔聲道:「你還沒告訴我,這些年怎麼過的。」
風戀荷望著他不再蒼白的臉,柔聲道:「你有力氣聽了,我就說。」
原來那一天風戀荷背上被砍了一刀,沿著坡滾下了河岸,在船上久久等不到她的軍兒,回頭來找她,正好看見她跌落到河裡,軍』兒立刻跑去把她撈了起來,這時岸上傳來撕殺聲,軍兒聽到了其中一個人在喊:「你敢阻止我?我是奉命來殺那女人的。」
他急忙和星兒兩個人合力把風戀荷弄上了船,好在兇手被絆住了,沒有追來。軍兒本來就是船夫之子,對當地的河川地形了如指事,那天又剛好五月,他們把燈熄了摸黑把船撐了走,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他們照著風戀荷原本就安排好的路程,沿著江水來到數十里外一個很偏僻的小鎮,住進了風戀荷安排好的小屋。風戀荷傷得非常重,好在風戀荷帶了不少藥材走,星兒從那些藥材裡挑了需要的,替風戀荷療傷,剩下的藥材軍兒就拿去下游的城裡賣,得來的錢再請大夫,錢用完了軍兒就作起船夫的工作,其他船夫都欺侮他是小孩又是新來的,他能賺得到的錢並不多。星兒在家裡照顧風戀荷和小妍,邊替一些來往的人寫信賺點小錢。
風戀荷的傷直過了一個月才算是穩定下來,她寫了方子讓星兒和軍兒到岸邊去賣草藥茶給來往的旅人,沒想到竟相當的受歡迎,慢慢也存了一點錢,等到風戀荷的飭全好,他們也在那小鎮住了四、五個月。本來打算一直住下去,但是有些官兵地痞見賣茶好像有賺錢,就來跟他們要稅要保護費。風戀荷怕被官兵發現,於是就又乘著船往西走。就這樣各地輾轉了三年多,最後在雪峰山三十里外的一個小城落腳,原本想孩子年紀大了也該安定下來,沒想到當地鬧了大水災,他們沒辦法作生意,所以就跟著流民們來到了雪峰山下的小城。
當然對受傷的事和在各地受到的欺侮,風戀荷都只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