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易芸
中正紀念堂的風,載著顏旭和裴歆的思親之情,沉甸甸、涼颶揚,不知該往何處寄情。不過。這樣無處寄的思親心情卻將兩顆心緊緊牽繫住了,並肩坐著的兩人,體內沸騰著相同緬懷的血液,胸腔跳躍著相同的感恩節奏,因為感同身受。
然而,畢竟裴歆早已習慣堅強,她打破沉寂,長吁一聲後微微一笑,語調場著釋然的輕鬆。
「顏旭,在不知道你的故事之前,我還以為你是從火星來的異類呢!」
聞言,顏旭的笑容重新回到臉上,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亮。
「顏旭延續!」她若有所思。
「嗯?你說什麼?」
『稱知道嗎?你的名字顏旭,似乎代表著不尋常的意義。」裴歆解釋著自己突來的想法。
顏旭的臉上仍是不解的神情。
「延續生命!延續光明!延續笑聲!延續快樂!」一句一字,裴歆說得分明。
顏旭不語,只是看著裴歆,看得出來他的心湖漾起的漣漪正慢慢形成波濤,眼中的光彩因而絢爛照人。
是的,沒錯,延續生命!延續光明!延續笑聲!延續快樂!
面對著裴歆,顏旭激動地猛點著頭。
呵,顏旭這傻乎乎的火星人,再度回到光明世界後不管前途未卜,不過他已經邁出成功的第一步。因為他認識了一個最珍貴的朋友!
第二章
愛在蔓延
我一路打聽愛的消息,卻在不經意間發現,愛已經追隨你的腳步而來。
從此,裴歆進入顏旭的生活;顏旭走人裴歆的生命!
他們兩人的身影,在中正紀念堂流連了一個多星期。
裴歆利用各種方法找到一些關於中正紀念堂的資料,在閒暇時間,她極盡所能地幫助顏旭瞭解這一個「據點」,義不容辭地當起他的導遊和中文老師。
「來,這是『匾額』。」她遞過畫簿,指著上頭的字說。
「哇,好難!」顏旭拿起鉛筆,描摹著「匾額」兩個字。
「你又忘了,由左至右!」
裴歆急忙去握顏旭的手,糾正他的筆畫;她是那麼認真,靠過來的髮絲在顏旭面前微微晃動,飄落一鼻子的髮香。
嗅著裴歆身上的淡淡香味,顏旭心裡有點恍惚,他失神地看著她,以致忘了手上的動作。
發現了顏旭的不專心,裴歆猛地抬頭——
當她接觸到他異樣的眼光時,裴歆的心跳有幾秒的紊亂;不過,她旋即回過神,愛笑地拍了下顏旭的頭,笑斥:「火星人,不要偷懶!」
自從兩人熟絡後,「火墾人」已經成為裴歆對顏旭的呢稱。
「對不起……」顏旭羞赧地低下頭,仍然掩飾不了燒上耳根的紅熱,他趕緊集中精神在習字上。
只是,經過這一波折後,換裴歆心神不寧了。她鬆開他的手,玉手輕輕壓上自己的胸口——
奇怪!心臟撲通撲通跳得真快!
「你聽見——」她的心跳嗎?然而,到嘴邊的問話硬生生地被裴歆吞了回去。
「聽見什麼?」顏旭抬起一張紅臉問。
「沒……沒什麼。」裴歆力持鎮定地說。
這種感覺,好陌生、又好熟悉,到底怎麼回事?
裴歆心慌意亂地拿起隨身攜帶的礦泉水喝了一口,猛然背後被遊客一撞,讓她狠狠地灌進一嘴的水,腳下一個踉蹌,便向顏旭撲了過去。
出於本能的反應,顏旭趕緊攙住裴歆,拍著嗆得直髮咳的她。
幾聲咳嗽過後,裴歆發現自己正靠在顏旭的手臂上,腦筋轟地無法思考,只隱隱地意識到腳底像盤了根,眷戀著他男性的體溫和強壯的臂膀。
瞬間,裴歆和顏旭彷彿掉進時光的夾縫,一切都靜止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刷」的一聲,裴歆綁在腰上的外套滑落地上——
裴歆回過神,慌忙蹲下身子撿拾。伸出的手卻和顏旭的手碰個正著,惹得她像觸電般迅速地收回手。
「你怎麼了?沒事吧?」顏旭蹲在裴歆面前,抬起她的外套,端詳著她發窘的面孔。
「你會電人……」裴歆脫口而出,才驚覺自己失言了。
「真的?」顏旭當真,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
「騙你的啦!呆瓜!」裴歆丟下這句話,笑著起身,接過自己的外套,自顧自地走開,企圖掩飾自己的尷尬。
「裴歆——」他在她身後喚了一聲。
「嗯?」停下腳步,裴歆輕輕回首,她已經恢復鎮定,「什麼事?」
「……沒事。」顏旭欲言又止。
「沒事發什麼呆?走了,該回家了!」裴歆臉上又是愛笑的表情,因為顏旭的表情總是令人發噱。
顏旭順從地靜靜跟在裴歌後頭,腦中想著自己剛剛未說出口的話:你才會電人哩,裴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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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旭,吃飯了。」
顏昊敲了敲顏旭敞開的房門,發現他正專注在什麼事物上,便逕自走進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旭?」當顏昊發現顏旭正專心地翻閱著一本畫簿,再看見擺在桌上的另兩本畫簿,便隨手翻了起來。
翻著翻著,裴歆的筆跡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是誰寫的字?」
顏旭探過頭,一看是裴歆的字跡,憨憨地笑著:「是裴歆寫的。那兩個字是『風箏』,我沒說錯吧?」
「是風箏沒錯。看來這陣子你學了不少字喔。你剛說裴……」顏吳正想問裴歆是誰,剛好翻到裴歆的畫像,畫頁上「裴歆」兩個字躍人眼簾。「喔——裴歆。」
顏昊繞富興味地研究著顏旭筆下的裴歆,卻立即皺著眉頭問:「她是誰?你把人家畫成這副德性?」
「哈哈……她是我在地球認識的第一個朋友!」顏旭紅著臉,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
「地球的朋友?」顏昊不解地蹩起了眉。
「她叫我火星人,所以咯!」
「你是火星人?」顏昊看著顏旭的笑臉,思量起他這個弟弟自從重見光明後,生活頓時一百八十度轉變;也
因為他對大小事情都充滿驚奇,所以常常引人側目。
想著想著,顏昊瞭然地點點頭,可以理解裴歆為什麼叫顏旭「火星人」了。
翻著顏旭的畫簿。顏昊發現弟弟正認真地學習著辨識眼睛所見的事物,畫簿上的圖畫也許滑稽;卻充分顯露顏旭想抓住內心的熱情和感動的企圖。
想到這,顏昊的動作慢了下來,心頭一陣酸楚。
「阿旭,要不要幫你請個家教,今年的國中同等學歷鑒定考是趕不及了,不過明年應該可以試試。」顏昊盡量讓自己的口氣平穩,不著任何情感的痕跡。
「家教?」顏旭反問著。
是啊,此刻顏旭不就像是一塊海綿,希望吸盡週遭的萬象,填充自己空白的部分。
嗯……家教……顏旭認真地考慮著哥哥的提議,眼前忽地浮現裴歆纖細溫柔的身影,他慌忙拉回自己的思緒,認真地問著:「同等學歷鑒定考?」
「嗯,現實世界的競爭是很殘酷的,你雖然已經慢了十多年,但我覺得還是必須取得各種學歷證明,也多一分保障。我想,你的心情已經調適得差不多,我們應該開始進行你的學習計劃了。」
顏昊在顏旭面前坐下,他大略描述了自己對顏旭的規劃,每一句話、每一個安排,都深深透露著手足親情深厚的關愛。
「明天晚上,我陪你到書局去買些教科書,我們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來。雖然起步已經晚了,可是學習這事過於急躁反而壞事,總之,我們有計劃地慢慢來。」顏昊的手搭上弟弟的肩膀,手掌傳來的溫度,一如他多年來對弟弟永無止境的扶持。「阿旭,爸媽和我都可以是你的老師和支柱,但是最重要的還是要靠你自己。嗯,雖然你的學習能力不錯,國小的程度不成問題,但在國中同等學歷鑒定考方面,我想還是有必要請個家教老師來指導你……對了,你要不要問問看你的朋友裴歆願不願意試看看?」
「哥,這要花不少錢吧?」顏旭問。
「錢的事你別擔心,你調琴的工作還是可以繼續,其他的有我。」顏昊拍了拍顏旭的大腿,「別想太多,嗯。」
顏旭感激地看著大哥,回想這十多年來,如果不是大哥耐心地帶領和支持,他不可能在黑暗的世界裡活得健健康康。雖然父母和小妹都是他的支柱,但是大哥犧牲自己的時間充當他的眼睛,讓他透過雙手和心去體會大哥的所見所聞,甚至教導他一些日常生活上的基本英文會話,凡此總總,都讓顏旭點滴在心頭。
長兄如父,真是不錯!
擁有顏昊這樣負責、穩重的兄長,顏旭真心存感恩,雙眼失明雖然遺憾,他卻覺得上天同時為他開了另一扇窗。
「謝謝大哥!」顏旭簡單的一聲謝,蘊藏的卻是極濃極深的感恩。
「自己的親兄弟,說什麼謝!走吧,吃飯去。」顏昊改不掉十多年來的習慣,仍舊伸出手想讓顏旭搭扶,突然想起已經不需要了,便笑笑地放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