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裘玦
楔子
市集裡,人群熙來攘往,小販的叫賣聲夾雜著人群的交談聲,孩童們跑跳嬉鬧,好不熱鬧。
一名身穿雪白狐裘的女孩,好奇的看著街上的一切,澄眸閃亮亮的,菱唇帶著甜美的笑,絕美的小臉上透著一層粉暈,清靈的模樣讓往來的路人都不禁回頭注視著。
女孩無視眾人的注視,好玩的遊走在眾小販間,東看看、西瞧瞧的,嘴邊的笑沒停止過。這可累著了跟在她身後的二名巨漢,一方面得守著她,免得她被人群衝散了;另一方面又得與人群擠來擠去的。女孩個子小,倒還無所謂,有縫就能鑽,但他們這二個大男人可不行呀!
苦著臉,他們在心中抱怨著,可眼睛卻還是不離女孩,就擔,心真與她走散了。
至於女孩呢?她可不管他倆臉上的怨氣,好不容易可以來這市集走一走,她不看個夠本怎麼行呢?
驀地,前方的騷動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眨了眨眼,不管身後二名男人,快速的跑到前方去。
「唉!小姐,等等我們呀!」二名大男人哀歎著,卻也得認命的跟去。
一來到前方,見到眼前的情形,女孩不由得愣住了。
只見一名人口販子,拖著一名落魄男子,那名男子披頭散髮的,身上的破衣遮掩不了他滿是傷痕的身子,手腳均被鐵鏈鎖著,邊走著,身上的鏈子就發出互相撞擊聲。
而當他走得慢了,那販子就毫不留情的拿鞭子往他身上打著,一條又一條的血痕,在那本就傷痕滿佈的身上浮現,而男子卻連哼也沒哼一聲。
「咳咳!各位鄉親父老,快來看看吧!賣奴賣僕呀!你們看看,這名僕人多好用呀!身強體壯的,什麼粗活兒都能幹,心情不好時,也可以拿來打一打!」說著,販子再度拿起鞭子,用力的往男子身上打去。
女孩看了,不由得縮起身子。
天呀!那打在身上,一定很疼吧!
「小弟今天就賤價出售,五兩,五兩就好,別猶豫、別猶豫,不然,你們也可以來試試呀!」販子笑著,將手上的鞭子拿給站在前面看熱鬧的王孫們。
「唷!正好,大爺今兒個心情也不怎麼好,來發洩一下也好。」接過長鞭,一名穿著華麗的男子笑看著同夥,手也不留情的往男子身上鞭去。
「哈!好玩、好玩!」男子玩得痛快了,其他人見得有趣,也紛紛拿石頭往那男子丟去,臉上均帶著開懷的笑。
「住手、住手!你們快住手呀!」女孩看不下了,趕緊飛奔出去,護住那男子。
她身後的二名漢子,見她跑了出去,也趕緊跑上前,為她擋住不長眼的石頭與鞭子。
「你這丫頭在做什麼,竟敢掃大爺的興頭!」眼見玩樂被破壞了,那些富家子弟們不由得開口罵著。
「你們在做什麼!?他是人,不是畜生!你們怎麼能這樣打他呢?」女孩抬起臉,怒聲罵著。
「咦?這娃兒長得標緻耶!」一見女孩的臉,那些人起哄了,「要我們不打他,行,你來陪陪我們呀!」說著,為首的人就要抓住女孩。
「放肆!尋歡閣的人,你膽敢碰。」護仕女孩的大漢,揮撲那人的手,怒聲斥著。
而一聽到尋歡閣三字,那些人全停下了動作,剛起的色膽均消了下來,訕訕地摸了摸鼻頭,轉身離開。
女孩冷哼一聲,轉頭看向男子,「唉!你沒事吧?」她輕聲問,不在乎男人身上的惡臭髒污,伸手輕撥開他的發。
然後,她看到了一雙眼,一雙她有史以來看過,最深、最黑、最美的眼眸,那眸好似要把人吸進去般,是那麼的深邃,一時之間,她竟移不開眼。
「阿平,把五兩給那販子。」女孩吩咐著,眸子依然沒離開男子。
「小姐?」阿平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喂!把這些鏈子的鑰匙給我。」沒理會阿平的疑問,女孩接過了鑰匙,趕緊解開男子身上的鐵鏈。
「唉!你叫什麼名字呀!」看著他,女孩笑著問。
可男子卻沒有回答,只是以那雙眸子定定的看著她。
側著頭,女孩不解的開口:「你該不會沒有名字吧?」眨了眨眼,見男子沒有回答,她又逕自說著:「沒關係,那麼我以後就叫你豹子好了。」因為他的眼睛好深、好黑,給她的感覺就像一頭豹。
「豹子,我叫申落紜,你叫我紜兒就行了。」邊說,女孩邊拉著男子往前走,留下身後二名跟班。
而那二名跟班,最後也只能搖頭歎氣,乖乖的將五兩給販子,然後跟在他們二人身後。
這天,天空非常藍,風雖然冷冷的,可申落紜的心卻暖暖的,只因為她遇見了豹子——一名有著深邃雙眸的男人。
第一章
寒冬裡,大雪狂肆,將天地染成一片灰白。
「小姐,你該吃藥了。」一名男子走進房間,手裡捧著藥碗,緩步走往床榍,一張俊腔沉著,好看的眉也緊緊擰著。
床上,躺著一名少女,年約十四、五歲,一張絕美的臉蒼白無血色,唇兒甚至乾裂開來。她張著眼,看著男子,臉上帶著令人心疼的脆弱。
「我不吃。」抿著唇,她一臉倔強,雙眸帶著厭惡地瞪著男子手中的藥碗。突地,喉嚨一陣劇疼,她不由得摀住胸口,不停的咳著,小小的身子隨著咳嗽而震顫著,細細的眉也緊蹙著,整個人縮成一團。
「小姐?!」見狀,男子趕緊將手中的藥碗放下,扶起她的身子,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背。
「別。」申落紜作勢要推開他,「你會被我傳染的。」
她咳著,表情痛苦,覺得一口氣好像哽在喉中,怎麼也吐不出來。
「沒關係。」不讓她推開,他抱著她,心疼的看著她蒼白的臉,「來,吃藥好不好?」他輕聲詢問。
「不要,我不吃。」搖著頭,小小的臉上帶著倔。
「不吃藥怎麼會好?聽話。」他柔聲安撫。
「我吃了藥,病就會好嗎?」苦著驗,她看著他,「根本就好不了,為什麼要吃?」這種破爛身子,真是令人厭惡。
「不會的,你只要乖乖吃藥,病就會好的。」大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俊臉上右著對她的憐惜。
「不會好的,豹子,永遠不會好的,就連歡也說,我注定活不過十八,我已經十五歲了,頂多再活三年,然後……」咬著唇,眼中泛著淚,她卻硬是忍著不掉落。
「胡說,你會長命百歲的。」豹子反駁她的話,不愛聽她這麼說。
「真的會嗎?」她問著。
「會的,一定會的。」抱著她,他連聲應著,可心裡卻不能肯定,看著面前這張傾城容顏,他不由得恍惚了。
當年,她自人口販子手上買了他,美麗的臉上帶著純真的笑靨,天真的問著他的名字,那時,他還以為他是碰見天女了。
她不在乎他身上的髒污、惡臭,親熱的拉著他,為他取了個名字,還笑著告訴他,她叫紜兒,住在尋歡閣,是尋歡閣裡的花魁,純真的臉上,沒有對自己身份的自卑。
反而是他訝然了,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好的女孩竟是出自花閣,而後,是更多的驚訝及憐惜。
是天妒吧!這麼善良的她,身上竟帶著心疾,大半的日子都是在床上度過的,每天每夜都必須喝著苦澀的藥汁。每每心疾一發作,往往都得讓她痛苦好久,而她的身子骨又差,禁不起一絲風寒,所以注定一生得與藥物為伍。
歎了口氣,他拉回心神,低頭看著她,懷中的身子是這般瘦弱,好似只要他輕輕一使力,她便會香消玉殞。
一想到此,心不由得一緊,摟住她的手也不由得縮緊了些。
他該如何是好?當年她救了他,而他,就真的不能為她做什麼嗎?
「豹子?」揚眸看著他,申落紜輕扯出一抹笑,「對不起,我又使性子讓你為難了。」柔柔的笑掛在她憔悴的臉上,澄澈的星眸盈著深深的淒楚,看來是那般的無依。
「沒的事,別想太多,我拿藥給你,嗯?」他溫柔的笑著。
與她相處了二年,他比誰都明白她心裡的苦,這樣的身子,換作他人,恐怕早已承受不了。
「嗯!」笑著點點頭,她讓他起身拿藥。正當她要接過藥碗時,喉中卻突地一陣苦澀,她皺起眉,下意識的搗住嘴,不停的咳著,想將喉裡的苦澀咳出。
「小姐?」豹子趕緊上前拍撫她的背,想讓她好過點,誰知她卻咳得愈發劇烈,胸口不住的起伏著,眼角也浮著淚,整張臉更顯得蒼白。
倏地,一滴又一滴的血珠自她手中不停的掉落,申落紜抬起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掌中的血,小嘴微顫著,嘴上猶沽著血絲。
「小姐!?」豹子也訝異的看著她手上的血,目光緩緩的移向她,「紜兒……」他喚著她的名。
申落紜哀哀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