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於媜
田義陰陰的笑著,冰冷的槍口抵上她細嫩的臉蛋。
「我早就知道,你是個不講信用的人——」
田義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冷沉的聲音,他遽然轉身,一把槍已經瞄準了他。諶墨渾身是血,蒼白的臉色看起來像是隨時會倒下,握槍的手卻無比堅定。「十年前被你僥倖脫逃時,我向自己發過誓當下次再拿槍,要的就不是一條腿,而是你的命!」「不——」
彷彿嗅到一股死亡的氣味,田義倉皇的想躲,孰料一顆子彈,已經準確的嵌進他的心臟裡。「我……我不甘……甘心……」田義從口中吐出鮮血,試圖做臨死的掙扎。「這是你出賣朋友、背叛組織的下插!」諶墨面無表情的吐出一句。
看著田義不甘的嚥下最後一口氣,諶墨總算了卻了多年來的心事。
諶藍,你瞑日了嗎?
第十章
腳前的痛楚逐漸往身體、四肢蔓延,意識逐漸脫離他的身體,諶墨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來。「墨大哥,你會沒事的!我馬上叫救護車……」
恍惚中,他似乎聽見商蓓晴的哭泣,以及打電話求救的聲音,他並不是那麼在乎自己的生命何時結束,他只希望趁來得及的時候,將他心裡隱埋多年的秘密告訴她。「晴天娃娃……」他困難的喚她道。
「墨大哥,你會沒事的!」商蓓晴強忍著淚,緊握著他的大掌安慰他。
「記得……我曾經問過你什麼……」
「墨大哥,別開口!」商蓓晴阻止他。
「不,讓我說……」諶墨搖搖頭。
「什麼?」商蓓晴噙著淚看他。
「如果我……曾背負著罪惡、雙手沾染著血腥……
你能接受我的過去嗎?」
「我……」諶墨虛弱的伸手阻止了她。
「在回答我之前,我要你先聽我說個故事……」
商蓓晴用手擦著不停湧出的淚,輕輕點了點頭。
「或許你不能體會……但這世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幸,也有每個人不得已的無奈,這很現實,卻是現實中生存的規則…」
而沒有人,比諶墨更懂得這個世界上,生存規則的殘酷!他叫諶墨,但他有另外一個名字「暗王;,向來以沉著大膽,腦子縝密精明.著名,從他異常冷靜沉穩的臉孔上,誰也看不出,他是個只有二十出頭的少年!·看似呼風喚雨、風光的他,卻是來自一個遭雙親遺棄的孤兒收容所,一個嚴苛冷漠的地方。
在飽受忽略的孤兒院裡生活了二十年,年少血氣方剛的諶墨,最後卻在重義氣的黑道裡才找到歸屬感。
雖然兄弟的情義,讓他獲得一點像是家庭的溫暖,無可避免的,他卻必須面臨內部鬥爭的殘酷,這就是他們這種人生存的方式——踩著別人才能往上爬!幸好,上天除了給他一塊生存之地,還給他一個情同兄弟的好夥伴諶藍。
諶藍和他在孤兒院一同長大,只比他小兩歲,也同樣飽受孤兒院嚴苛冷漠的對待,在他二十歲那年,毅然決定離開孤兒院,諶藍竟也執意跟隨他。
憑著他的大膽、湛藍的細心,他們一同創立了「暗」這個組織,他不只是個細心的好朋友,也是個忠心耿耿、盡職負責的好夥伴。
諶墨比誰都明白,在黑道裡沒有永遠的兄弟,更沒有永遠的勇士,一個陷阱、一發子彈,隨時可以了結一個人的生命,即使宛若神話般機智英勇的他也一樣!湛藍卻不一樣,他們從小在孤兒院一起長大,兩人情同兄弟,他始終擔心有一天會失去他。
直到一天,在組織裡擔任堂主的田義,因為覬覦他的位置,勾結一幫被逐出組織的弟兄,設計了個陷阱意圖謀害他,湛藍為了救他而犧牲了自己。
在那場像是屠殺似的槍戰中,他失去了眾多的弟兄,自己也身中田義一槍,而田義卻僅是傷了一條腿後,僥倖脫逃了。
諶藍的死,讓他宛如在地獄沉淪過一回,親手埋葬他以後,他也一併將自己惟一僅剩的情感封進地底下,與他長眠了!
這麼多年來,他刻意遺忘過去,而諶藍死去的痛,卻深刻的印在心底,像是他毫無線索的身世一樣,他開始害怕付出真心,就怕一旦對人動了感情,會再也無法承受失去所愛的痛。
他始終認為,像他這種來自黑暗的人,根本沒有資格獲得幸福,只因他們是被上帝遺忘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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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了諶墨的故事,商蓓晴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從不知道,那樣沉穩的眼底,隱藏的竟是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而他始終不肯輕易說愛的理由,竟只是因為——害怕失去!
「我早就告訴過你……我有著複雜而黑暗的過去,你愛上我,會很艱辛。」
「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愛你,絕不會很簡單!」
她堅強嚥下眼底的淚。「但為了愛,我會變得比誰都勇敢……」
他悸動的用盡所有的力氣,緊緊握住她的手,緊得幾乎想將她融進心底。
曾經,他得那麼謹慎、那麼小心翼翼的,將對她的感情藏在心底,深怕露出任何蛛絲馬跡,而現在,他已經厭倦躲藏了。
「我想,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愛你,從很久以前……」
「墨大哥……」商蓓晴幾乎停止呼吸,墨大哥說——愛她?
他望著她宛如天使般的容顏,堅定的緩緩說道:「曾經,我將情感埋進地底,發誓終其一生不再付出但是宛如天使般純真無邪的你,卻打破了我禁錮的感情,讓我再也無法自拔的愛上你……」
他抬起沾滿鮮血的大掌,輕撫著她的臉蛋,悵然一笑。
「我惟一遺憾的……是沒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愛你!」
「不,愛情是沒有條件的,否則,那不是真正的愛情!」她忍住淚,堅定的說道。
看著她眼底、臉龐上佈滿的淚,他心底的痛楚,遠勝胸前的傷口。
諶墨輕輕撫著商蓓晴的長髮,他想再跟他的晴天娃娃多說幾句,想再摸摸她、想再告訴她,他有多愛她——但,胸口越采越沉重的呼吸,讓他的眼前越來越模糊了。
「晴天娃娃……答應我……一件事……」他艱難的開口道。
「什麼?」商蓓晴強忍住淚。
看著她那張宛若天使般的臉龐,諶墨輕輕勾起笑。
「別哭!」
看著他緩緩閉上的雙眼,商蓓晴發出痛徹心扉的哭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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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救護車抵達後,滿臉焦急的楊婉貞也同時抵達了。
「小晴!老天保佑,你沒事——」一看到女兒安然無恙,楊婉貞已經哭得不成樣了。「媽咪,我沒事!墨大哥他——」
看著醫護人員利落的將諶墨抬上擔架,商蓓晴心急的想跟上去。
「離他遠一點!」楊婉貞急忙一把拉過女兒。「走,我們馬上離開美國,永遠也不要再回來了!」「媽咪,墨大哥是我們家的一分子,更何況他現在生死未卜,怎麼可以棄他不顧?」商蓓晴一臉錯愕的看著母親。
「我已經給過他選擇了!本來他可以假結婚,讓你死心回台灣,但他的過去實在太可怕,最後還是讓你陷入危險,這樣的人我們沾惹不起!」
看著母親眼底的嫌惡,突然間,她像是意會了什麼。
「假結婚?這一切都是您的主意?」逼得諶墨刻意遠離她,甚至娶岑敏,都是母親一手主導的?「我……」
從母親的眼裡,她明白了一切。
「我恨你——」她以發自內心深切的憤怒吐出一句。
「小晴!」
她不敢相信,平時那樣溫文柔弱的女兒,眼中竟然會有著那麼深沉的恨意。她伸手想碰觸她,卻被商蓓晴一雙充滿恨意的眸子阻止。
「你怎能這麼做?」商蓓晴控訴的看著她。
「我只是盡我一個身為母親該盡的責任,湛墨他配不上你。」
她只是個世界上最平凡的母親,希望女兒幸福、無憂,她有什麼錯?「所以你就有權決定我該愛誰?」
「你這個傻丫頭!你跟他在一起不會幸福的,你知不知道他是——」
「一個來歷不明的孤兒,一個曾經帶領黑道的危險分子?」商蓓晴嘲諷一笑。「你知道?」楊婉貞愕然望著她。
「我愛墨大哥,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那個認真、執著,最真實的他!」商蓓晴悲哀的一笑。「世俗的眼光真是可笑,為何總把幸福界定在門第跟金錢上,難道你以為有錢,就可以買到幸福?權力可以買到快樂?」
「我……」楊婉貞語塞了。
「如果這是一個當母親的心,我只能說,你太自私了!」
「你怎能跟媽咪這麼說話?媽咪也是為你好——」
「你嘴裡口口聲聲說為我好,但過去十幾年,當你忙著交際、應酬時,你在乎過我、問過我的感受嗎?當墨大哥陪伴著心靈寂寞的我時,你們又在哪裡?其實,根本不是墨大哥讓我捲入這些是非裡,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