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曉昀
最後一次?聽著這四個字,高軒昂的心都涼了。為什麼就只能是「最後一次」?他想著,猶豫的手找著了落處,再也無法偽裝。
他的擁抱讓杜懷默的心都暖了,她告訴自己,這樣也算幸福吧?是的,好幸福。
她喃喃低語:「好想你……真懷念我們相依為命的日子。沒有你,什麼事都沒意義了,就連呼吸也讓人覺得多餘……」
他當然知道她過得不好,可是,他無能為力。想著,高軒昂輕道:「為什麼這麼不愛惜自己?」
還用問嗎?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虛弱的杜懷默抓緊他的身軀。「因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值得我眷戀的事了。」
高軒昂當然知道她的意思,那字字句句的心酸無奈讓他的靈魂疼得發顫。「你在威脅我?」
可能嗎?杜懷默搖頭微笑。「如果能的話,我真希望我可以。」是的,這幾天的相處讓她明白,縱使她費盡苦心,縱使她機關算盡,亦無法改變他的心意。
「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當然能……可是,她什麼也不知道,所以她才能如此超然。
「你確定?」杜懷默笑容未減,事實上,她就是知道太多了,才會這麼痛苦。
「修羅……」高軒昂怔了。「你知道什麼了嗎?」難不成是舞夢告訴她的?他激動的想著,杜懷默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少主以為我該知道什麼?」她涼涼的笑了笑,接下來的話教人心痛如絞,「是啊……我該知道什麼?你有你的
自尊、你的驕傲,對你來說,把我推開或許對你最好,因為這樣的話,你就可以不用面對我,不用擔心將來可能會發生的事……可是……軒昂……」
這是她頭一次直呼他的名諱,她可以從他呀然的目光中得知自己的臉色有多糟糕,杜懷默無所謂的靠在他身上,啜著他身上的淡淡清香。
「我……也有我的信念、我的執著……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跟死了又有什麼兩樣……」是的,這陣子她已經很努力的想活下去了,可是,越是想振作,她越發現沒有他,她根本就不行……
「修羅,我不許你這麼說,你可以……」
杜懷默嘴角泛出苦笑,打斷他,「是嗎?那樣也叫活著?」
當然不,可他別無選擇……「修羅……」
杜懷默從他的猶豫瞧見他的真心,縱然感覺到生命正從她的軀體裡流逝,可她卻無畏的合上眼。
「抱我,好不好?緊緊的抱著我,就像從前一樣……把我揉進你的骨血裡,把我融進你的身體裡,教你再也趕不走我,讓我再也離不開你……」
高軒昂鼻酸了,抱著她的身子,卻意外的感覺到一陣濕意,當他將手舉起,鮮紅的顏色讓他的心結凍。
「你受傷了!」他以為她躲開了,不是嗎?以她的身手,那根本就不是難事!「為什麼?你明明就可以躲過這一槍的……」難道她是故意的?她輕微的笑聲證實了他的想法。「我不懂,你答應過我的……」
杜懷默無力的賴在他的懷裡,她早知道什麼都瞞不了他的。
「我也不懂,你也對我說過……要我為了你活下去的,不是嗎?可是……我只是……只是……想留在你身邊而已……卻是比登天還難……為什麼會這樣呢?是不是只有死……我才能永遠留在你身邊……」她細聲說著,淚水從兩人相貼的頰上滑了下來,鹹鹹的味道就像心中難解的苦悶般,在唇角漫開……
死?不,怎麼可以?他要她走是為了給她留活路,不是要她死……
高軒昂咬咬牙。「你在胡說什麼?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杜懷默搖頭。
「不,我是認真的!別再趕我了,不要這樣對我……軒昂……」她使勁的抓住他的身子。「求你……我求求你……別再這樣對我……讓我抱著你……即使多一秒鐘也好……」
杜懷默說著,緩緩閉上眼……對她來說,如果能在他懷裡死去,反而是最好的結局,所以,她還有什麼好求的呢?從小到大,他們一直是相依為命的活著……一直都是啊……
感覺到她的力氣正在消逝,高軒昂已然癲狂。
「不,修羅,我不要這樣……我不要……』他將她打橫抱起,瘋狂的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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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室外,倚著牆的高軒昂就像沒了魂的軀體,臉色難看得教人害怕。
得知消息的眾人從走道跑過來,望了一眼正閃著紅光的手術燈,司徒舞夢走向高軒昂,焦急的開口。
「修羅怎麼了?她還好吧?」
看著怎麼也喚不開的手術室,高軒昂的話裡充滿怒
氣。「是你跟修羅說的?」
聞言,殷耀人急忙擋在妻子的面前。「有話好好說!軒昂!」
高軒昂抬頭,那雙織滿血絲的眸子裡有著怨恨。「為什麼要告訴她?」如果她不知道這一切,就不會出事了……高軒昂直覺的想著。
為什麼這個人到現在還不知道醒悟?「你以為你知道什麼?」司徒舞夢才不怕他,她推開殷耀人。「修羅早就知道了!」
「胡說!」高軒昂不信,她怎麼可能知道?
「才不是胡說!」司徒舞夢直言。「她告訴我,她在剛到炎島的那一年就知道了。她知道你所有的事,包括你的病,還有你母親是怎麼死的……她統統都知道!」
她的吼叫換來高軒昂的緘默,是這樣嗎?她竟然一直都知道,難道她一點也不……
想著,司徒舞夢的聲音截去他的思緒。
「我聽了很高興,以為一切沒問題了,可是她告訴我,就算她不在意,你還是不會接受她的……」說著,司徒舞夢抱著丈夫哭了起來。「耀人……那時候,我就應該攔著她的……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如果修羅真的死了,我該怎麼辦?」
「舞夢……」
如果她真的死了?
高軒昂的腦海裡不停的旋著司徒舞夢的問句——
可是她卻告訴我,就算她不在意,你還是不會接受她的……
原來,她這樣瞭解他嗎?
是的,知他如她,當然明白他絕對不會接受她的感情。可他忘了,愛他如她又該怎麼活下去?
從小到大,未曾真正分離的他們一直是相依為命的活著,或許鬥氣,或許吵嘴,或許怒罵……他們的心卻日日夜夜的貼近,甚至連成了一個,而他卻這樣待她……
高軒昂問自己,顫著雙手,凝著已經糊掉的血跡……說到底,竟然是他將她推進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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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上天的憐憫,也許是命不該絕,一心求死的杜懷默奇跡似的渡過危險期。
在她昏迷的期間,許多人來來去去,可,只有一個人總是待在她的身側,死心塌地的等著她醒來。
沾了些鹽水,高軒昂輕輕的拭著她乾燥的唇瓣,他看著她,床上的杜懷默依然是他記憶裡那張清秀可人的臉,即使抽離血色,那容顏仍教他眷戀——
這種感覺是從何時開始的呢?他已經記不得了,可是只要一想到他竟然愚蠢得想將她從自己的生命中剔除,他對自己的憤怒便難以平息。
想著,他的大掌下意識的撫上她的臉頰,但,這樣輕微的碰觸卻讓訓練有素的杜懷默醒來。
高軒昂看著她合起的眼睫微微顫著,當她張開眸子,那輕擰的眉頭,看起來是那麼的不安。
「少主……」她下意識的喊著,發現高軒昂就坐在自己身側,她不敢相信的咬了唇。下一刻,她說了讓他心痛的話。「我……還活著?」為什麼連死都這麼不容易?
他的手撫著她的頰,對自己道:夠了,這樣錐心刺骨的膠著,這樣痛苦磨人的生活,他還想高傲張狂到幾時?他還想堅持固執到什麼時候?讓她這樣為他,難道還不夠嗎?
對上她的瞳,當他的唇封住她的唇的那一刻,杜懷默聽見他的命令句。「別再叫我少主。」
杜懷默閉上眼,當她再度睜開時,溫和的眸子裡有著些許期待的光芒。
「是嗎?不叫少主……那……」那是什麼呢?她想問,卻又說不出口。怎麼辦?為什麼她會這樣怯懦,連問個問題都做不到?想著,一串晶瑩的淚珠掉了下來。
高軒昂抹去她眼角的淚。「別再這樣對我……」他從她的眸子裡瞧見迷惑,不擅言辭的他開始試著解釋。「我不會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丟下我。」再有一次,他絕對無法承受。
這是什麼意思?杜懷默瞇了眼。「我不明白……」他可是在留她?「少……」
高軒昂點住她的唇,他一直就覺得這兩個字很刺耳,卻從來也沒想到要改變。過去,他就是這樣的人……總想逃,總想躲,總以為他做的就是對的,總以為這樣對她最好……但是到頭來,卻是大錯特錯!如今,他想改了,真正的開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