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紀珞
「我對你很感興趣,所以想吻你,甚至想要你當我的情婦。」
這是靳亞風的真心話,他不諱言,目前能引起他興致的女人只有這朵小茉莉,而且依他與文珊珊的「協定」,他想在婚後養幾個情婦都是他的自由。
茉莉背脊一僵,游離的神智倏地回籠。
她那是什麼眼神?靳亞風沒見過女人聽完他的甜言蜜語後是這種表情,那些女人都是欣喜若狂的,沒有一個像她一樣兩眼發直。
「有什麼不對?」他站直高大的身軀,雙臂環胸悶聲問。
「沒有男人願意忍受我的『毛病』,你怎麼可能對我……」而且,她又不像吉娜那麼美艷、那麼妖嬌。
茉莉心口頓時瀰漫了濃濃的苦澀,長久以來的自卑又竄出頭來作祟,她怯懦地移離他好幾步。
「怎麼不可能,你不是對我免疫了?」她的逃避令他不悅地挑起眉。
茉莉啞口無言,問題又繞回原點。
她不能否認自己的改變,可是誰來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承認吧,茉莉,你並不討厭我的吻、我的撫觸,你喜歡我。」靳亞風直指而出,對這個結論感到滿意。
她喜歡他?!
茉莉杏眼圓瞠,如此簡短的一句話,一個主詞加動詞加受詞的基本直達句型,竟能讓她的心海翻騰再翻騰!
「成為我的情婦,我能滿足你所有慾望,給你最享受的生活,你只需要陪我感受你在其他男人身上感受不到的極樂快感,你並沒有損失。」
他噙起感人的優越微笑,像個英俊的惡魔撒下魔咒引誘著她。
「不……」她方寸全亂,迭聲抗拒,踩著急亂無章的步伐匆匆上樓
「你眼中的情意騙不了我,別拒絕你自己。」他在她身後低道,幽沉的嗓音宛如筆直射向她的魔魅之刀。
她腳步一頓,沒有回頭,隨即又邁出步履,六神無主的身影沒入二樓長廊。
靳亞風的目光緊鎖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笑意在唇角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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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關上門,茉莉喘息地靠著門板,頹然跪坐在地。
她大可當他的面拒絕他的要求,她為什麼要逃?因為她已經找到了答案嗎?
在酒會上,她親眼目睹靳亞風受女人歡迎的程度,那些打扮時髦華貴的名暖們都對他投以傾慕的眼光,但是站在他身邊的,卻是沒沒無名的她,從她們眼裡,就能明白她跟靳亞風是多麼不相稱的組合。
靳亞風英俊多金、家世顯赫,而她若沒有這身裝扮,簡直平凡得可以,他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她懂了,所以她只夠格當他的情婦。
他們終究不會是相稱的一對,這項體認促使她逃避,逃避心中真正的感覺……
她何止喜歡靳亞風,她還愛上他了!
沉溺在他的溫柔、他的懷抱、他的吻裡,原來自己已悄悄愛上他,一顆心無可自拔地墮落在他身上了。
而他,僅以「情婦」這個身份來決定她的命運。
這是不是代表,她的愛注定沒有回應,他的妻子永遠不可能是她?
懂愛的瞬間,茉莉卻只能緊緊閉上雙眼,任淚水無聲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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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家豪宅,坐落於陽明山半山腰的高級地段。
在一處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落地窗前,身穿黑褐色中式長袍的老人逗弄著鳥籠中一對牡丹鸚鵡,好半晌才轉身面對來人,坐入沙發。
「工作還順利嗎?」
「你要我回來的目的,應該不是問這個。」
靳亞風開門見山,沒興致跟著拐彎抹角。
老人挑起白花花的眉毛。「你在跟我說話時,非得把應付商場敵人的方式搬過來用?」這小子雖不至於對他不恭不敬,但總是隔著一圈冷淡的藩籬,他對玲嫂都比對他這個親爺爺客氣多了!
「如果只是想談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抱歉,我很忙。」
「忙?忙著跟代理管家兼女助理打情罵俏?」靳延東語帶奚落,昨晚孫子和女助理「狀似親密」離開文家酒會的事,早就傳入耳裡。
靳亞風不意外,想必爺爺已經得知酒會上的插曲,他老人家若是對此事半聲都不吭,他才覺得有鬼。
思及茉莉,面無表情的靳亞風,神色陡然一黯——
今天,她跟他請了假留在家中打掃環境,察覺她刻意保持的距離及疏淡,他還能為難她嗎?只是,他沒想到自己的心血,竟會被一個似是而非的理由抹滅。
經過昨夜,他該死的確定,她眼底確實充斥著對他的意亂情迷,這種眼神他在過去的女人身上也曾看過,錯認不了。可是她到底吃錯什麼藥,居然想都不想就拒絕他的提議,還當著他的面落荒而逃?
該死的落荒而逃!
這份絕大多數女人求之不得的殊榮,茉莉卻避之唯恐不及,著實令在女人堆中無往不利的靳亞風頭一遭吃癟。
孫子的漠然更教靳延東氣得火冒三丈,勃然怒道:
「玩女人玩到未婚妻的家人面前,你這不就是存心給珊珊難堪嗎!人家珊珊教養良好、才貌雙全,哪一點比不上你外頭那些鶯鶯燕燕?她肯下計較你的風流史嫁給你,你不該善待她嗎!還是你也傳龔自你的父母,都渴望轟轟烈烈的愛情?
你別忘了,他們到頭來還不是婚姻破裂、一敗塗地,連你都成了他們不要的負擔——」
「夠了!我從來沒忘。」靳亞風眉心緊揪,平放在身側的雙手暗暗握拳。
在他小時候,爺爺便常拿此事對他耳提面命、諄諄敦誨,所以他從來沒忘!
他從來沒忘,因此他拒絕愛人,也拒絕別人愛他!
靳延東看出他的抑鬱,咄咄逼人的語氣轉而放軟。
「亞風,爺爺不會害你,知道哪條路對你來說是最平順的大道,你能瞭解我的苦心嗎?」
親眼所見的悲劇和打小聽到大的訓示,他還能不瞭解?靳亞風木然地想。
靳延東歎了口氣。
「我相信你一定明瞭。除了婚姻大事,你下曾讓我失望過。」老人家想抱曾孫的心願人皆有之呀,念茲在茲何錯之有?
靳亞風沉默了半刻,才淡淡開口。「請你與文家商定訂婚的日子。」他知道爺爺一定十分樂意忙他的婚事,那就把機會讓給爺爺吧。
即將與文珊珊訂婚的事實就如預期,並沒有帶給他絲毫興奮的感覺;可是,卻有一縷鬱悶從心口蔓延至肺部,帶點微苦的澀味,令他感到抗拒。
他對婚姻不該有任何感覺的,不是嗎?
「那好,我會和文董商量商量。」靳延東滿意點頭,老瞼笑逐顏開。
孫子離去後,老人高興得想手舞足蹈,才起身,胸口便傳來一陣絞痛,痛得他跌坐回椅中。
「老爺?」隨侍在側的傭人急忙上前探視。
「沒事,我沒事……別讓少爺知道。」老人喘了幾口氣,以平復體內的疼痛。
只要亞風順利結婚、生個曾孫讓他抱,他就什麼病痛都沒有了!
第六章
靳亞風回到住處,迎接他的是玄關的一盞壁燈。
再熟悉不過的習慣,現在卻有了下滿足的想望,他竟然想在回到家時,看見茉莉像上次一樣坐在客廳等門的畫面。
可是沒有,樓下沒半個人。
他瞥了眼腕表,九點五十五分。不算晚的時間,她睡了嗎?
大腦尚未下達指令,他已經來到她房門口,抬手輕叩門扉。
待他意識到自己突兀的舉止時,門已經敲了,知道來應門的人會是她,他登時緊張起來,腦中想了各式打擾她的藉口。
不過等了半天,房裡並沒有傳出回應。他又敲了兩下,依然安靜無音。
她不會被他嚇跑了吧?
靳亞風心頭陡然一窒,直接扭開門把,闖入房間——
她沒有離開。
嬌小纖細的人兒趴在桌上,又長又密的羽睫在眼下染出一抹淡影,手中豐握著筆桿,沉穩的呼吸顯示她正安然熟睡。
這畫面莫名牽動他心中對「家」的幻想,他不知道一個正常的家是什麼樣子,現在胸口感受到的那股安心與平和……算嗎?
靳亞風哽在咽喉的呼吸總算恢復順暢,忍不住走到桌邊。
她似乎累壞了。
他這才若有所悟。茉莉每天晚上回家後仍稱職仿著管家的雜務,隔天還要早起替他準備早餐,卻不曾聽過她埋怨喊累。如果他不要求她白天得到公司當他的隨行助理,她做家事的時間便不會那麼緊湊。
但是,才不過一天沒看見她忙碌的身影、提醒他行程的聲音,沒有她的辦公室居然變得有點寂寞;現在看到她,心口悵然若失的一角,彷彿在此刻被填滿了。
一朵我見猶憐的小茉莉,究竟哪來這麼大的魔力影響他?
帶著困惑與情不自禁,靳亞風伸出手,輕撫茉莉的側臉,小臉旁的紙張頓時吸引住他的目光。
她又在忙著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