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夏荷綠
他願意為這樣的目光付出一切,仲疆再歎一聲,重新擁她入懷。
她靜靜地偎在他懷裡,聽著他的心跳聲,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幸福,她談過無數次戀愛,交過許多男友,然而從沒有像現在一樣,有著那種此生已足夠的感覺。
一道突如其來的光線照射在他們身上,像替他們打光似的,兩人倏地發現他們就站在停車場人口,而那光線,正是準備進停車場車輛的車燈。
兩人窘得連忙讓開,相視對望,忍不住都笑了開來。
他們到底在車道口相擁了多久?沒人曉得,他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
他忽然想到,「完了,」他傷腦筋的撫著額頭,知道今天晚上絕對又寫不了作業了。「我的報告全都沒動。」
「活該!」頌恩幸災樂禍的說。
他挑了挑眉毛,「我怎麼活該了?」
「誰叫你剛才那麼可惡。」她哼道。
他笑了笑,「這兩件事沒關聯吧?」
「怎麼沒關聯?」她硬拗,「這就叫報應。」
他大笑,認栽了。「好吧。我剛才有多可惡?」
「可惡極了,可惡到我好想恨你,很想很想恨死你。」她用了幾個很重的形容詞,末了卻又歎口氣,幽幽地開口,
「不過又好像做不到。」她抬起頭,用她晶瑩剔透的眼眸,要笑不笑的瞅著他,「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他深深地凝視她。
那樣的目光,讓她覺得他看進她心底去了。
「我看我們兩個是無可救藥了,」他道,眼裡閃著熠熠光芒。
她嫣然一笑,偎著他,一起走回公寓;
無可救藥,那也沒什麼不好,她知道只要能這樣依偎著他,不管前方有著什麼困難,她都不怕了。
第九章
隔天早上,頌恩在公司的洗手間裡遇到穎聖,立刻被她抓住埋怨地問:「你昨天晚上跑哪去了?打手機也找不到人。」
頌恩想想,昨晚她好像還真沒帶手機,但那種時刻,誰會想到自己手機帶了沒?
一想起昨晚,她就忍不住自動泛出一個甜蜜的微笑,不過她硬把那美麗的感覺壓下去,裝出平常的態度,「幹嘛?」
「我跟他在挑項鏈,想問你的意見。」穎聖把玩著頸上一個小小的鑽石鏈墜,雖然沒有問到頌恩的意見,但項鏈還是買了。穎聖口中的那個他,不用說也知道是她的現任男友,頌恩湊近欣賞了下那鏈墜,手工頗細緻,肯定價格不菲。
她笑道:「挑項鏈,下一步就是挑結婚戒指嘍?」
「還沒啦,不過很有可能。」穎聖甜笑,一看就知道是沉浸幸福中的女人,不過她仍不饒頌恩,「說,你到底去哪了?」
她知道不說一定過不了關,反正化妝室裡此時沒別人,靠在洗臉台前,她乾脆說了,「在仲疆家。」
「在他家又不帶手機……啊哈,你們在幹什麼?」穎聖的表情,從疑惑變成了促狹。看她那樣子,就知道腦子裡一定全是暖昧的事,頌恩連忙否認,「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穎聖順著她的話問。反正又不是多糟糕的事,相反的,還是件高興的事,頌思微微一笑,把昨天晚上的事概略說了一遍。
「哇,你真的撩下去啦!」穎聖聽完,只有這麼一個感想。她那誇張的樣子,讓頌恩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事。「講這什麼話嘛。」
「人話啊。」穎聖俏皮地回答她。
頌恩終於明白,穎聖應該是一時被嚇到了,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穎聖也跟著笑了。「你這次是認真的?」
「大概吧。」頌恩收起了笑容。「為什麼是他?」穎聖很好奇。她認真想了一下,「當我對愛情開始不設任何預設立場,開始可以接受長久穩定感情的時候,他剛好出現在我面前,一個負責、幽默、有深度的男人。」
「可是他……」穎聖面露擔憂之色,似是為了頌恩不平。「實在不是一個很好的認真對像耶。」
「怎麼不是?」頌恩完全不解。「他正直、負責、有擔當,人又長得好看,還有什麼可以挑剔的?」
「這些當然沒得挑剔。」穎聖點點頭,她並不否定這些,但她有她的看法。「但你別忘了,他的家庭負擔實在太大,單單一個錢子,就足以壓死他,而且沒錢萬事不能,你還想過什麼好日子?」
「錢我有。」頌思不假思索地道。
「你倒貼啊?」穎聖也是立刻回答她。
她的表情頓了一下,「你講得真難聽。」
「本來就是,你有錢,他沒錢,你拿錢幫他,不就等於倒貼?」穎聖並不覺得自己講得多難聽,她只不過說出事實。「還有,他母親以後行動不方便對不對?那要怎麼辦?請菲傭照顧嗎?那又需要錢,如果不請菲傭誰照顧?你嗎?工作不干啦?
頌恩怔然望著她,夫於她講的這些她還真從來沒想過,光要確定他們彼此的愛就已夠她傷腦筋的。
「穎聖你不覺得你想太多了?」她不由得說.
「我才沒有想太多,」穎聖十足自信地道:「是你想太少了。」是嗎?頌思忽然想到一個疑問,「既然如此,當初你要跟仲疆分手時,為什麼那麼依依不捨?」
穎聖不屑一笑,「那時是不知事情真相,否則不用他甩我,我立刻就自動消失。」
「你真現實。」頌恩哺哺道。
「不是現實,而是實際。」穎聖認真地說:「頌恩,這個社會的現實面你不是沒見過,愛情雖然浪漫,有時候還是得考慮一下麵包。」這太不公平了,頌思不免為仲疆抱屈。「照你這樣講,仲疆肯定不會有人要了。」
「本來就是。」穎聖回答得理所當然。「你沒有聽過一個比喻?女人找對象就像在挖礦,有眼光又運氣好的,像我,挖到金礦,像任仲疆,是鐵礦,不值錢的,剛挖到礦的時候也許還高興一下,但以後就曉得了。」從哪來的採礦理論?她談得頭頭是道,頌恩卻只覺得想笑,她似乎忘了,愛情是沒辦法經過計劃的,它總是突如其來地進人人的心裡,當愛情來臨的時候,每個人都可以那麼理智地去分析對象是不是個值錢的金礦嗎?至少她就不能,她埋怨地說:「好了啦,人家難得想認真談一次戀愛,就被你成這樣。」
「就因為你難得認真,所以我才有必要講。」穎聖更正經了。「你現正處於熱當中,當然什麼都無所謂,但接下來,實際的問題一個個都會冒出來,到那時,一定是悲劇收場。」
穎聖從剛才到現在講了那麼多話,大概只有這幾句,頌恩是在第一時間內直接進去的。她不能否認,生平第一遭對愛情認真,她當然會想和心愛的人天長地久,至,現在她是如此期望,但如果照穎聖所說,那她的天長地久並不會美好,而且可還會是場災難。
瞭解對方心意的喜悅,她正沉醉於知道對方也同樣在乎、愛著自己的那份甜,但她卻不得不承認,在某方面來說,穎聖的看法是對的。
這讓她的幸福立刻顯得不安且令人沮喪了,她忍不住抗議,「你就這麼看衰我們啊?」
「不是看衰,」穎聖平靜地道:「是現實。」
化妝室的門被人推開,一名女同事走了進來,她們的談話被迫打斷,頌恩倒也不介意這樣的中斷,因為這話題實在不很愉悅。但穎聖所說的那番話,卻已經進入了她的心裡,在往後的幾天,時常浮現在她腦海裡。
並不是穎聖的話影響她,而是她感覺自己和仲疆的相處模式,和一般情侶真的是相差太多了。
他們缺少的不是愛,是時間。仲疆的報告雖然交了,學校也開始放寒假,但這些日子他白天上班,空閒時就跑醫院,於是他們見面的地方幾乎都在醫院,獨處的時光,只有在他母親人睡後,但總是一兩個小時就接近子夜,她不趕快回家睡覺,隔天就爬不起床去上班。
過了一陣子,任媽媽出院了,每星期三次回醫院復健,原本自在的行走變成要靠助行器幫忙,縱然回到熟悉的家,任媽媽卻得重新學習這一切,連帶的他也需要時間適應。
這些日子,頌恩總是一下班就往仲疆家跑,幫忙任媽媽作菜,幫著整理家務,有時她恍然一想,自己的身份似乎不只是他的女朋友,而是已經提前過著穎聖所謂的悲慘生活了。不過即使想到這,她還是笑容以對,因為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難熬,她喜歡任媽媽,任媽媽也喜歡她,她和仟媽媽的相處一點問題也沒有,她也能體諒他無法多陪她。
她當初愛上他的原因之一,不就是因為他對家人負責?
只不過.她卻無法肯定.她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可以一直持續下去?這樣奇怪的、不太浪漫的愛情,她可以忍受多久?
她沒有答案,也因為如此,她有了懷疑,她並不是懷疑她對他的愛,她懷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