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愛情會微笑

第16頁 文 / 簡丹

    鮑堇璃不願在此示弱,亦將唇貼近杯緣。淺嘗一小口,酒液滑順入喉,沒有她想像中的苦澀;而且嚥下之後,濃醇的酒香停在唇齒之間不退。她不禁仰頭再喝一大口。

    她把這酒當成果汁了嗎?潘卓絕詫異她豪飲的姿態,不過仍再幫她斟酒。

    這一回她秀氣了些,喝酒前先合眼感受醇酒所散發的獨特香氣。頭一次感受酒精的魅力,她有點招架不住,知道不能沉溺其中卻把持不住自己;就像對潘卓絕……

    她緩緩抬眼看他,發覺他一直凝望著自己,他手上的酒液則沒有減少太多。

    她總算將注意力回到他的身上!他咽口唾沫,壓住伸手撫摸她開始變紅的臉龐的念頭。

    「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

    「你指的是寡恩的事?」她開口之後不經意打了個嗝,反衝出來的酒氣熏得她覺得房間好像開始轉動,讓她有點暈陶陶的。

    她放下快要見底的酒杯,手肘靠著桌面,手托著逐漸變重的頭。

    「很簡單啊,我只是試著讓他過一般小孩過的生活……」不止整張臉發熱,她的雙腳因為跪坐而發麻,她只得改為側坐,上半身斜靠桌沿,浴袍襟口略微鬆開,露出削瘦嫩白的肩膀。

    沒有察覺微醺的自己透露出獨特的風情,她搖搖頭,繼續說:「他具有天才的資質,但你們似乎忘了,他終究還是個小孩子,你不該給他過重的壓力……唔……」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她蹙著眉倒向桌面。呃,她好像醉了……怎麼會呢,她才喝了一杯……多一點而已……

    她是喝得不多,但這紅酒的酒精濃度本就不低,加上她大口豪飲的喝法,不醉也難。若曉得她當真一點酒量也沒有,他會阻止她。

    「你不舒服嗎?」此刻他只能這麼問她。

    「還好。」她撥高前發,甩甩頭,試圖清醒些。好不容易抬起頭,她說:「我剛剛說到哪了?」

    她雙眼迷濛,意識已經無法集中。他說:「過來我這裡。」

    「我剛說到……」她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用力回想剛剛她還想說的話,「我說恩恩他……」

    「過來。」潘卓絕又命令了一次。她連坐都坐不穩了,還想說寡恩什麼?「好嘛。」

    她兩眼幾乎睜不開,嘟著嘴,搖搖晃晃地準備起身。潘卓絕在她摔倒前,到她身旁扶抱住她,並順勢讓她在原位坐下。她完全沒有掙扎,乖乖枕在他懷裡。

    「哪裡不舒服?」

    心想她無法清楚答話,他直接幫她按摩額側。

    「你先聽我說完!」她卻抓住他手掌,「聽我說……我要說……」她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他說……

    「你要說什麼?」他反握住她的手,手指與她纖秀的五指交錯。懷中的她柔軟且馨香,和緩了他冷漠傲然的心。他……恐怕永遠都拿她這個小女人沒轍了……「對了,我想起來了。」她仰起頭說,溫熱的氣息直直地撲向他的頸項和下顎,騷動他的感官。

    他深呼吸,想鎮靜心神,反而讓她的味道佔據他的心肺。輕拂她的髮絲,他說:「想起寡恩什麼事?」

    她閉著雙眼,頭仍有些沉重,但這麼動也不動地躺在他懷裡,逐漸有說不出的舒服。

    「不是關於恩恩的,而是關於你。」她的語調低沉且慵懶,像在說夢話。

    「我?」他端起紅酒輕啜,不得不承認頗為好奇她對自己的看法,「什麼事?」「嗯。」她的低吟帶著些許性感,考慮半天,突然稚氣地揮了下手,「不告訴你!」

    「為什麼?」知道從醉酒的她的口中問不出什麼,但他仍問道。他對自己認真的態度搖頭。

    「告訴你了又怎麼樣?只能印證你討厭我不是沒有原因的……」他之前說的話在她心底造成極大的疙瘩;她曾想過有何方法可以扭轉自己在他心裡的形象,可是她人天生長得普通,笑起來自然就是那個樣,所以她還是少在他面前自討沒趣了。

    她覺得好累,想離開他的懷抱平躺在榻榻米上休息。然而潘卓絕不容許她逕自沉沉睡去;別忘了,她話只說了一半!

    「你聽誰說我討厭你?」他抓著她的雙肩,想將她搖醒。

    「你自己親口說的話,你都忘了?」她皺眉甩開他的雙手要他別亂動她!酒精的效用好不容易減一大半,被他這麼一搖,她頭又開始疼了!

    他扶著她雙肩,看著側著頭有些神智不醒的她,思考他何時說了讓她誤會他討厭她的話。不一會兒,他懂了。

    「所以,那天你才踉蹌跑開,即使全身濕透、衣衫不整,也要盡快離開有我在的地方?」這個傻女人,若不小心出了意外的話怎麼辦!幸好,她安全回到家……不敢想像出事的情況,他將她緊緊抱住!

    無力對抗他有力的雙臂,她虛弱地將臉埋在他胸前。他想笑就笑吧,他絕不知道她當時多難過。她甚至覺得這輩子不會有比當時還難過的時候了……可惡,他逼她想起心痛的感覺,害她又想再喝酒了!

    「你為什麼沒聽懂我的話?一開始,我的確認為自己是因為你的笑靨太過礙眼,才會蠻橫地想制止你繼續發出無憂的笑容;後來我才知道,我的主要目的是希望你為我憂愁、希望你只為我展開笑顏……」

    他吐露自己原先也不怎麼確知的心事。撫著她的背,他接著說:「知道嗎,我不要你怕我。也就是說,我要你愛上我。你一定會愛上我,我如此篤定,但是那一夜你走後,我一夜難眠。」

    這恐怕是他表白的極限,他自己也感到不可置信!他是潘卓絕,他理應冷酷、無情、鄙視所謂的空泛且不切實際的愛才對呀!

    而讓他有所改變的鮑堇璃,卻沒有任何反應。

    「堇璃?」他喚她。她睡著了?

    他拿起酒杯,帶著複雜的情緒將杯中酒液一飲而乾。繼續愛憐地擁著她,撫摸她的背脊,親吻她的秀髮。也罷,就讓她……

    「你……」

    當他想讓她好好休息時,她卻開口發聲。

    「你並不討厭我?」是他說得含混,還是她的腦袋瓜子完全罷工不運轉了?她依舊不清楚他對她的感覺。只知道他低柔的話語一字一句地擊潰她心防,敲動她的心。

    他輕笑,下顎抵著她的頭頂,「我說過,你對自己要有自信些。」

    她想搖頭,但已疲累得無力動彈,「是你讓我沒自信的。你讓我差點再也笑不出來……」她可能身在夢中,所以他才會如她所期盼地溫柔待她。「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你先保證,你絕不生氣……」

    潘卓絕合上眼,「我保證。」他願意傾聽她的心事,尤其是有關於他的。

    「你還這麼年輕……」徵得他的同意,她於是大膽說出心中疑問:「兒子恩恩卻已經五歲了,可見你很早就結婚了。你和你的妻子……你們……怎麼認識的?」其實她最想問的是,他仍然深愛逝去的妻子,不可能再為其他人打開心扉了嗎?可是,他大概不會回答她這麼私人的問題吧……

    潘卓絕英挺的眉頭微微蹙緊,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是她央求他父親介紹我們認識,提出交往和結婚要求的也是她。」

    他死去的妻子對他有著無可救藥的愛慕,但他們的婚姻對他而言,只是一場由他單方面獲得龐大實質利益的政策婚姻。

    「由於她的身體不好,她父親總是盡一切力量滿足她的要求;我則視一切只是一場交易而同意娶她。只不過我們大家都沒想到,她除了想當我的妻子,還擅自計劃為我生育下一代;依她的身體狀況她根本不可能辦得到。但是她刻意懷孕了之後,不顧眾人反對執意將小孩生下。」

    鮑堇璃彷彿在他懷裡悄悄流淚。潘卓絕突然覺得,或許他不該接近她。他這般無情的人,不值得善良的她為他哭泣,不值得她獻出真心。

    「結果,她如願生下恩恩,卻也失去自己的性命。」潘卓絕的身子略微僵硬,「她家裡的人曾經問我,我對她真的一點感情也沒有?我沒有回答,因此他們憎惡地罵我是冷血惡魔。」他本來就是,所以他對外界的指責絲毫不以為意。

    鮑堇璃靜靜倚靠著他,聆聽他原以為這輩子絕不可能向他人傾訴的心底話。

    「對於她為我所做的一切,我只覺得惋惜。」他的心腸是鐵石做的,或者該說,他根本沒有心。「我就是這樣的人。所謂的纏綿情愛,我根本不屑一顧。我以為這世上絕不會有讓我動情的人存在……」

    話說出口,他的心,又為懷中的可人兒起了波濤。但對方卻又沒了動靜。

    「堇璃?」

    他挑起她的小臉;她閉著雙眼,呼吸平順,這一回似乎真的睡著了。

    而他剛剛說了什麼?他對她動了情了嗎?不,他那麼說,只是想看她的反應、想挑動她的心,是的,他要她,但他仍不相信自己會愛上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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