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任媜
在他極具風度地比出「請」的手勢後,她垂頭喪氣,乖乖地跟著他步出了咖啡廳,走向他停車的地點。
「上車吧。」他拉開了車門。
她緊抓著車門。「你還沒告訴我,到底要去哪兒?」
「我送你回徵信社。」
就這樣?驚喜之餘,她火速鑽入車廂。
等他將車門關上後,他又開口說:「我倒想看看,郭敏達打算怎麼跟我解釋這件事?」
喝!原來他是打算提著她上門去興師問罪的?!
「放我下車!我要下車!」她開始拚命地大叫。
「怎麼?」他側過臉瞥了她一眼,正色道:「你也會怕?我還以為你是那種敢做敢當的人呢!」
「我……我當然敢做敢當!我怕的是、是連累別人!這件事與徵信社裡的任何人都無關,社長他根本就毫不知情!」
「哦,是嗎?就算你說的都是實話,但是他既然身為社長,就更應該知道自己的屬下幹了什麼好事。」他毅然地踩下油門,車子開始飛馳。
她絕望地看著那張超優美卻又無比冷硬的側臉線條,心裡卻想著「摳」社長知情後的嘴臉。
她不再說話,只是表情凝重地嘟高小嘴,活像受了極大委屈似的,反倒讓他覺得彷彿是自己欺負弱小。
這樣子的氛圍,竟讓他開始有點不舒服。
車子愈來愈接近目的地,她的情緒也跟著到達最最不安的頂點。
也許等車子一停妥,她就該拔腿逃跑?!
瞥了眼她不安交捨的小手,他不自覺地放慢車速;他的樣子彷彿也在考慮什麼似的。
眼見已經快到徵信社,海玥已經撐不下去了。「不要把事情告訴社長啦——」她的頭已經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這妮子,剛才那種「敢做敢當」的神勇氣勢都上哪兒去了?不過,看著她低聲下氣的模樣,他心軟了。
「既然怕他知道,當初又為什麼要偷偷接這個案子?」
她沒說話,他便逕自替她找理由。「是不是為了想賺外快?」
「才不是!我一毛錢也沒拿的。」她嘟著嘴,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葉靖儒的媽媽是我乾媽,我只是想幫她。」
「為了幫她,就半夜跑去我那兒搞怪?」
「我才不是搞怪呢!如果你真的沒把小儒哥給藏起來,那就不必怕我進去查了呀。再說……這樣子一來,至少乾媽相信人真的不在你家,就不會再跑去跟你要人了嘛。」
喔?!如此說來,他還真該感激她哩?
「如果人真的是被我藏在別的地方呢?你又該怎麼辦?」
「那那……」考慮了老半天,她終究還是說了實話,「我還是會繼續查下去!」
不料,他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OK,沒問題!」
「你是說……」她眨眨眼,一時弄不懂他的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把車子停靠在路邊,然後掏出手機。
海玥在一旁聽到他是打給社長時,緊張到差點停住呼吸。
從他和社長的通話中,她知道他很明確地告訴社長——取消委託,他不查黑衣人了。
他沒說,他真的一句也沒提!嗚……她感動得好想哭。
收線後,他掉頭望向她,眼波熠熠生輝。「我答應不跟敏達說,也可以讓你繼續查下去,不過……有件事,是你必須去面對的。」
「什麼?」
他沒有回答,只是笑著將車子回轉,往反方向駛去。
不久,海玥就發現他們正在回別墅的途中。
「你要我去你那兒?」
「你在害怕嗎?」
「我說怕,你就會放過我嗎?」
「算你聰明。」
那她還怕什麼?反正已經穿幫了,害怕也無濟於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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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返回現場,一樣是面對自己的傑作,然而所受的「待遇」可就完全不同了。
海玥感覺自己就像電視上所看過的那種罪犯,正被警察帶回現場重新模擬犯罪過程。
「你知不知道,你砸壞的這些古董價值多少錢嗎?」
她搖搖頭。
他再度梭巡了一遍。「最保守的估計,損失至少有五百萬。」
「五百萬?!」她瞪凸了眼。
他很肯定地點點頭。「所以,你打算怎麼賠償?」
「賠……」她的聲音又高了數分貝。
原來他的目的是向她索賠?雖說家中也算小有資產,但與其要她親眼看見哥哥生氣發標的模樣,她寧可自己一個人扛下了。
她很快地搖頭,並且十分認命地說:「我賠不起!」
「啥?就一句賠不起?」
「不然呢?」她還真是擺出一副要殺要剮隨你便的樣子。
不嚇嚇她,他怎麼對得起自己?輕撫著俊挺的鼻樑,他頗不以為然地嘖聲搖頭。「原來你是這麼不負責任的人?」
「我才不是!」一張小臉瞬間漲紅,「我現在是真的沒有那麼多錢,要不……你看怎麼辦,我……照做就是了。」
「哦?」話可是她自己說的喔!秋知爵忍不住賊笑了起來。
「不過,先說好,傷天害理的事,我可是寧死也不肯做的!」她的表情十分認真。
看了眼她那張慷慨赴義的小臉蛋,那認真的樣子竟讓他心軟了——只是個糊塗的小女人罷了。
「也許我是該仔細想想怎麼讓你來還這筆債。」
「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說吧!我累了,你先送我回家好了。」她有了另一個好主意。
回家休息?有沒有搞錯?
環顧了一下四周,他提出建議。「在你回家休息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做點事,至少也該替自己的成果『善後』吧?!」
呃?海玥望著滿地七零八落的景象,她的內心開始哀嚎……早知如此,當初她就應該手下留情的。
心不甘情不願的她,小聲咕噥了兩句,才剛蹲下身,打算收拾那一地的碎裂物時,他又開口了。
「你是不是該把葉靖儒的手札拿出來了?」
「不行!」
「為什麼?」
「我答應過乾媽,手札不能隨便拿給別人看。」
「我又不是別人,嚴格算起來,我應該也算是當事人吧?」
她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順從地將手札交出來。
「還有呢?」他的手掌依然攤著。
「什麼?」
「如果你已經看過癮了,我是不是可以要回自己的照片?」他指著她的皮包。
她驚訝地張著嘴,然後才抗議:「你怎麼可以偷看我的皮包?」
「那你呢?就這樣把我的裸照偷偷藏起來,搞不好還每天有事沒事就拿出來欣賞呢!」
「我、我——」嘴巴呈現O形,她吞吐了老半天才擠出話來,「我沒有!我才沒那麼沒水準咧!」
「你敢說自己沒拿出來看?」
「那、那是乾媽交給我的物證之一,我當然會看。」
她瞪著他,沒好氣地說:「而且那也沒啥看頭,什麼感覺也沒有!」她口是心非地辯解道。
「真的?那肯定是拍照的人,沒拍出什麼重點。」他壞壞地笑看她緊張口吃的模樣。
海玥默默地將照片遞給他,然後就假裝低頭努力收拾,迴避掉他那有些曖昧的表情。
而他坐在沙發上,叼著香煙,也開始專心地看著那本手札。
白色的煙霧瀰漫在那張俊臉的四周,他的嘴裡還不時傳來低咒聲。「該死!」
小秋?!雷烈在紋身館擔任助手的妹妹雷秋?
難道這就是雷烈裝傻、不肯明說的真正原因?搞了大半天,原來誘拐人家兒子私奔的人,其實是雷老大的親妹妹?
一旁的海玥,對他的咒罵聲卻有另一種詮釋方式。「你也不用這麼自責啦!」她隨手將那些害她「負債纍纍」的破瓶爛壺往垃圾桶扔入,卻不忘冷聲揶揄。
「我為什麼要自責?」他冷冷地應道,「葉靖儒的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如果你不是小秋,那誰是小秋?」
「她是——」他欲言又止,「反正不是我就是了。」
他的欲言又止,在她聽來卻成了更大的疑點。
「看你的樣子,你並不相信葉靖儒的事與我無關?」他被她自以為是的表情搞得啼笑皆非。
「當然!別以為我這麼快就會相信你的話,我……才沒那麼好拐好騙呢!」她抬高下巴瞪著他。
「問題是,你的人已經被我拐來了呀!」她的「迷糊」再度激發他逗弄她的興致。
呃?心神為之一震的她,決定選擇裝聾作啞。
有些恍惚失神的她,繼續蹲著收拾東西;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她竟然失去了重心,跌坐在銳利的玻璃碎片中。
「啊!」
「怎麼了?」他連忙回頭一看,發現她的雙手似乎受傷了,他立刻將她攔腰抱起,飛快地離開那堆破古董。
「好痛……」她蹙著眉緊握住拳頭,低聲嬌呼。
他看見她吹著緊握的手掌,猜想她剛剛撐住地面的手掌應該是受傷了。
「把手張開,讓我看看。」蹲下身想拉過她的手,卻被地閃開。
「不要!」像怕被再度劃傷似的,她急忙將雙手藏到自個兒的背後,「不讓你看!」
「你……」他不明白地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忽地,在咖啡廳裡所聽到的對話,再度浮現在他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