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藏好一季冬

第22頁 文 / 汪孟苓

    「爸,你實在應該改行當演員,你相當擅長扮演無辜的角色,總習慣將一切過錯推到別人身上。」她以嘲諷的口吻掩飾心中的傷痛。

    唐立德偽裝的笑意已消逝不見,瞇起雙眼覷著她。「女兒,不論你是以何種方式過日子,反正我很高興已經擺脫你這個負擔。」

    她早知道父親不愛她,但現在聽他說出來,仍教她感到心碎不已。

    小珊撒嬌的往唐立德懷裡偎,無知的打破這種僵持、尷尬的氣氛。「這裡應該有電視吧?幹嘛坐在這裡,我好無聊吔。」

    無聊?唐若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珊正在觀賞一出精彩、刺激的父女相殘,卻還感到無聊?她懷疑,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任何事能引起她的興致。

    鄭威奇突然開口說第一句話:「樓上有電視,我帶你上去。」

    他帶著興高采烈的小珊到樓上起居室,微露尷尬神色的王中弘也隨同離去,鄭湘奇則支持般的留在若可身邊,不放心讓他們父女單獨相處。

    「你為什麼說謊?」她忿忿不平的質問。

    「以牙還牙,女兒。」唐立德首次毫不掩飾的表露出心中的憤怒:「你有沒有想過,你離家出走使我臉上無光,我不喜歡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我唐立德的女兒不要她老爸!」

    他倏然起身,轉身上樓,留下她和鄭湘奇無語的相對而坐。

    她費力平復翻騰不已的情緒,瘖啞、疲累至極的開口:「湘奇,很抱歉隱瞞你我真實的背景,但是我……」

    「若可,你不必對我解釋。」鄭湘奇柔聲的打斷她;「我已經認識你三年,我知道你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有個會在外人面前如此污辱你的父親,莫怪乎你要離家出走。」

    「謝謝你的體諒。」湘奇對她完全的信任令她感動,卻也令她傷心,為什麼鄭威奇不能像他弟弟一般呢?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你知道威奇的脾氣,我擔心他無法輕易諒解這件事。」

    「不怪他。」唐若可無力的歎氣:「他曾經懷疑過,但我矢口否認,現在我已經變成他最厭惡的人了,尤其在我父親那樣指控我之後。」

    鄭湘奇知道自己除了精神上的支持外,根本幫不上什麼忙,只能虛言安慰:「別想太多,就像你經常勸我和馨怡的,事情總會有轉機。」

    是嗎?她相當懷疑。

    唐若可不肯再逃避的將自己關在房裡,倒是唐立德,除了晚餐時間,他一直沒有露面。即使是在餐桌上面對她,他也不再試圖攻擊,只是視而不見的刻意漠視她的存在。

    她渾渾噩噩的熬過這個漫長得似乎永無止境的一天。終於夜深人靜,她迫不及待的將自己投入夜色中。

    即使已經入夜,氣溫仍然相當燥熱,沒有半點風,恰如她的心境,有一股山雨欲來前,凝滯、詭異的氣氛。

    她緩步踱至花圃,忽然發現樹下有一點火光,當她看清樹下的人影,立即想轉身高去。

    「若可。」唐立德出聲挽留她,踩熄香煙,向她走近幾步.「別像個仇人般的對我,畢竟,我是你爸爸。」

    「你呢?」她毫無笑意的笑了,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難道你不是以仇人般的態度對我嗎?」

    「我承認那是我玩的詭計。」他以受傷的眼神看著她。「我氣你,非常氣,氣你只留下隻字片語便不告而別,氣你毫無眷戀的想切斷和我的關係。」

    「我知道,」她將翻騰的情緒藏在於靜的面具之下:「我離家出走使一向意氣風發的你抬不起頭來,我傷了你的大男人自尊。」

    「你真的這麼想?」

    她不語。

    唐立德激動的拔高聲音:「你從來沒想過,我可能會替你擔心,擔心你一個女孩家獨自在外面闖,會有怎麼樣淒慘的遭遇嗎?受傷的不僅是自尊,還有心。」

    她張嘴欲言,卻擠不出話來。

    他的聲音極端不穩,極端沙啞:「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掛念你。」

    這句話震碎下她偽裝的平靜,她以指控的眼神瞪著他。「想念我?久別重逢,你唯一對我做的只有嶺嘲熱諷,這就是你表達關心的方式?」

    唐立德再也難忍心中的壓抑,再也難忍女兒的指責。」我想你,想念你媽,你們是我的親人,卻一個一個離開我,你以為我心裡好受嗎?」

    唐若可驚訝得無以復加,她一直以為,母親的死對父親來說是種解脫,她無法置信的描搖頭。「我不相信你會想念媽。」

    她滿腔的懷疑深深傷害了他,唐立德緊繃著嗓音,眸中射出怒光。「若可,我沒有害死你媽,雖然偶爾會感到內疚,但她也有錯。」

    「不要批評我媽!」唐若可不悅的駁斥,以一貫的憤怒來掩飾此刻內心的紛亂。

    唐立德執意說下去:「我和你媽婚姻失和,雙方都有責任。我確實錯了,我在外面花天酒地、玩女人,但那是你媽固執的將我推開,甚至把我趕下她的床。」

    唐若可茫然、不解,她的聲音好似浮在雲端一般遙遠:「為什麼?」『

    「她一發現懷了你,就不再讓我碰她,藉此報復我使她懷孕。」唐立德不再隱諱的將癥結告訴女兒。

    當他話中的含意終於鑽進她混亂的腦際,她的心整個揪成一團,怒聲指控:「你騙我!媽不在了,你就想把一切罪過推到她身上,你故意說這種話來傷我!」

    唐立德疲累的歎氣;「難道你就不傷我嗎?我是你爸爸,你卻從來不肯聽我說的任何一句話。」

    她無言以對,這種情況不知從何時開始發生,但它確實存在。

    「若可,我相信你在外面這三年會變得成熟許多。」他以毫不閃爍的眼神鎖住她的臉;「你要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以黑或白,是與非來判定的,許多事情並不如表面般的單純。」

    他那陰鬱卻誠懇的臉色是她從前未曾見過的,不知不覺中開始試著思索起他的話。

    「我和你媽結婚之時,還只是兩個大孩子,你來得太快,令我們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調適。」他的眼中有絲無奈,有絲歉意。

    她首次知道,自己原來是在不受歡迎的情況下誕生的,這事實令她傷心欲絕。

    唐立德首次試著心平氣和的和女兒溝通。「那時候,我和你媽都不算真的成熟,兩個人相處,事事都有問題,你夾在我們的冷戰和熱戰之間並非是我們所願。」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固執得不准自己落淚,卻止不住微顫的嗓音:「既然你們都不要我,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我只是一次意外的產物嗎?」

    她在父親尚不及掩飾表情之前讀出了答案。突然間,幼年時的疑惑完全得到了解釋。他們在一起時從沒有樂過,只有永無休止的爭吵,完全不同的爭吵方式,一個玩女人,一個酗酒。

    「原來如此。」唐若可反倒平靜許多。「你們是為了我才不得不結婚的吧?現在,我終於知道你們之所以如此恨我的原因。」

    「若可,我們從不曾恨過你。」他表現出從不曾有過的急切和誠懇,真誠的模樣讓人不忍懷疑。

    「你們從不關心我,從不肯施捨給我時間。」

    唐立德苦笑。「那時候,我們就像兩個天孩子在玩家家酒,你意外的到來使我們必須提早負起責任;但我們都還太年輕,不知該拿一個只會哭鬧的嬰兒怎麼辦,自然把你丟給保姆。」

    保姆只能給予生活上的照顧,卻無法滿足她所渴望得到的愛。

    他以祈求諒解的眼光在她臉上搜尋。「若可,你不能因為我們是你的父母,便要求我們完美,沒有任何人是十全十美的,沒有任何人是從不犯錯的。」

    唐若可雖然尚無法完全諒解,但知道雙親其實也有自己的重重困擾,而非故意忽略她,至少給了她些許安慰。

    「你們為什麼不試著溝通呢?」她和緩的口氣減低了話裡的指責意味。「如果你不在外面花天酒地,媽或許就不會酗酒害死自己。」

    「你媽是因為不快樂才酗酒,我也不快樂,我追逐女人以求發洩,她則以酒來發洩。」他黯然的歎氣。

    唐若可驚異的發現,這會兒的父親看起來顯得異常蒼老、憔悴,一點也沒有白天攻擊她的銳氣,更不見平時的意氣風發。

    「你們為什麼不乾脆離婚?」有時,她會想,父母勉強在一起,重複不斷的冷戰、熱戰,倒不如乾脆分開得好。

    他聳肩,似乎連自己都很迷惑。「或許,我們對彼此都還有點感情。」

    「你對媽還有些許愛意嗎?」她以不敢相信的服神看他。

    「有。只是我們兩個都太驕傲,各行其是,誰也不讓誰,你是我們最後和好的希望,但我們還是失敗了……而現在,再多的後悔也挽不回你媽的生命。」他眼中的無奈和悔恨並不像偽裝出來的。

    唐若可不知不覺中以新的眼光看他。在印象中,父親一直是個高傲,自私,從不肯對別人解釋的暴君,此刻卻以相當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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