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汪孟苓
「伯母一定拗不過他。」想到鄭威奇那比驢子還頑皮的脾氣,唐若可肯定的猜測。
「可不是!我只好帶他們進屋,弄點東西給他們吃,又讓他們陪著馨怡玩,一方面要馨怡的爸爸趕到鄭家說一聲,讓他們父母放心。」
「結果我們一回家,又被我老爸狠狠的打了一頓。」鄭湘奇臉上帶著無奈的笑意。
程馨怡笑得雙頰嫣紅。「我怎麼不記得這一回事?」
「當然,你那個時候才三歲大,什麼都不懂。」陳又梅似真似假的玩笑道:「湘奇從那個時候就迷上你了,跟前跟後,一個勁的衝著你傻笑,就像現在一樣。」
「媽——」程馨怡害羞得粉臉低垂,鄭湘奇卻毫不在意的朗聲而笑。
「威奇呢?」唐若可好奇得很。
「威奇可就完全不一樣。」陳又梅笑道:「那時候我們家最吸引他的,是馨怡爸爸的那輛腳踏車。」
馨怡問;「就是去年丟掉的那輛大型腳踏車?」
「對。戚奇那時候個子很小,但他可是有十足的冒險精神,一個人練習騎著那輛體積比他大三倍的腳踏車,跌倒又爬起來,一聲都不吭,好勇敢。」
十足的冒險精神?充滿勇氣?唐若可真懷疑伯母口中所形容的鄭威奇,和現在的他會是同一個人嗎?
現在的鄭威奇脾氣十足,頑固十足,卻獨獨欠缺冒險的精神,連打開心扉再愛一次的勇氣都沒有。
第五章
鄭威奇將自己關在書房裡,佇足在窗前,視而未見的凝視著富外美麗的景致。
他的心情從來不曾如最近這般複雜過,即使是張娜娜離開他之際。當時他是異常氣憤,或許還有些許傷心,但至少他相當清楚自己的感受,不像現在,連自己的心緒都理不清,不知道自己想追求什麼?又想拒絕什麼?
他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改變這——切的是唐若可。她的倩影就像他自己的影子般,如影隨形的緊跟著他不放,分分秒秒困擾著他。
「該死!」他詛咒的著自己,難道地永遠學不乖?他已「有幸」看清女人善變的真面目,難道還能傻得重蹈覆轍?
使得自己於萬劫不復之境?
但,即使他正如此告誡自己之時,心中卻還是惦念著唐若可。
鄭威奇煩躁的端起桌上變冷的咖啡,卻又原封不動的放回去。經守張娜娜後,他一直心有餘悸,再美的女人也無法吸引他的眼光。他一概將女人視為毒蛇猛獸,招惹不得。
但,唯獨唐若可可能例外的突破他的心底防線,將他如止水般的心湖擾得大亂,激起陣陣漣漪,寧靜而刻板的日子不再有。
為什麼?他忍不住自問,唐若可究竟有什麼不同於其他女孩的特殊之處?能讓他如此牽腸掛肚?
他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這其中的道理相當明顯,只不過他並不準備對自己坦白。
他再次端起咖啡,這次連喝了好幾大口才又放了回去,懊惱的想起方才湘奇臨出門前,對他提起將舉辦舞會的事,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找藉口下山幾天,以躲避這種難堪的場面。
他討厭舞會,他這條令女人離棄的跛腳還能跳舞嗎?提起舞會,不可避免的令他想起與張娜娜訂婚時的盛況,美好的儀式卻留下不堪回首的記憶,他實在不想沉漫在歡樂的舞會中觸景傷情。
但唐若可曾經諷刺他只會逃避的話又在他心中閃現,確實,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心中卻相當明白,每當躲不開她的媚力之網時,他便以逃避來加強自己的防備。
然而,逃避並無法令他的心靈獲得真正干靜,他已經厭倦再次逃避。
果如湘奇所料,鄭家沉寂三年的大宅固今晚而熱鬧起來。
原本寬敞的客廳已滿是賓客,歡笑聲不絕於耳;廳左側擺置了一方形長桌,桌上各種各樣令人垂涏欲滴的精緻食物、燒烤、點心、糕餅、情涼的飲料、雞尾酒……一應俱全,廳右側有—小組身著同式禮服的樂團,此刻正奏出輕柔的樂聲。
唐若可今晚穿著一襲粉藍色的緊身套裝,強調出她那玲瓏有致的窈窕身段;薄施脂粉藉以烘托漂亮的五官;始終掛在膠上的笑容及自然、優雅的氣質更使她輕易搏得在場賓客的友誼。她自在的周旋於這群友善、純樸而熱情的鄰居朋友間,熱絡的跟每一個人寒暄、談笑,唯獨鄭威奇例外。
—整個晚上,鄭威奇總是站在屋子的最角落,視而不見的望著一屋子歡樂的人群,當他們只是看不見、聞不到的空氣。但唐若可卻沒有忽略掉,他常常拿一雙灼人的眸子追隨著她;當她迎向那令自己不安的眼神時,他卻又立刻的移開視線。
「若可。」鄭湘奇打斷她的冥思,她勉強將眼光自威奇身上收回,轉向手挽著手,一臉幸福、甜蜜的湘奇和程馨怡。
「玩得愉快嗎?截至目前為止,舞會相當成功。」唐若可笑著評論。
「可不是,我想大家都應該酒足飯飽了,接下來是重頭戲,我們這山谷的人絕大多數酷愛跳舞。」鄭湘奇興致勃勃,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主人開舞吧。」若可同樣期待。
在湘奇的示意下,樂團繼而奏出一曲優美的華爾茲,客人—不需要主人的催促,紛紛投入舞池盡情的漫舞。
「馨怡,我有幸請你跳舞嗎?」鄭湘奇故意正經八百的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
程馨怡綻開甜蜜的笑靨。「非常願意。」
唐若可羨慕的看著他們滑入舞池,笑容逐漸失去,兩情相悅的感覺真美好……她不由自主的看向依然枯坐在屋子角落的鄭威奇,他正刻意「專心」的喝著啤酒。
她突然有種渴望,一種強烈到無法克制的渴望,她想跳舞,想和鄭威奇井舞,極端想體驗被他那雙強壯臂膀擁進懷裡的感覺.她想打破他努力建立起來的藩篙,想將他帶回人群,帶回歡笑中。
「唐小姐,我能請你跳舞嗎?」一個年輕男人正含笑的看著她,這不但未能打消她的念頭,反而更促使她下決心.
她歉然的一笑。「抱歉,現在不行,或許待會我回請你?」
「我期待。」他相當有風度的回以一笑,尋找下一個目標。
唐若可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趁著勇氣未失疾步走向鄭威奇,當她還不確知自己做了什麼時,已衝口而出:「我想跟你跳舞。」
許多客人將注意力轉向他們,連正在舞池中相擁而舞的也不例外;鄭湘奇令人發噱的忘記閉上嘴巴,程馨怡則擔擾的看著唐若可。
鄭威奇冷冷的覷著她,嗓音輕柔的似在迴避排拒:「我的腳跛了,不能再跳舞。」
「我們可以慢慢來,我相信絕不成問題。」她不接受他固執的拒絕。他如木雕石塑般,—動不動。
她將手遞向他,固執不下於他.「好嗎?」
「走開。」他的語氣更輕、更危險。
唐若可晶亮的雙眸直勾勾的凝視著他,雙手緩緩貼上他的胸膛,耳語道:「我好想擁抱你,難道你不想?」
她表面上裝得異常鎮定,其實心中早巳翻騰不已。勾引男人?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竟會如此大膽!
她知道自己已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如果鄭威奇最後決定離開她,她恐怕會尷尬得活不下去,但她必須如此,否則永遠也別想融化他心中那堵堅固的冰牆。
「不!」他轉身,若可立即跟著他轉,擋住他的去路。
話聲、笑聲,連竊竊私語聲也不復可聞,只剩下已無法吸引人的輕柔樂聲。無疑的,她已使自己和鄭威奇成為所有目光的焦點。
她可以看到他臉上青筋暴脹,臉色陰沉得怕人,眼裡有兩簇憤怒的火花,他那副模樣可以輕易的嚇退任何人,但她不,一旦下定決心、鎖定目標,她可以變得比誰都來得固執和頑強,包括他在內;更何況,她已經做到這個地步,根本無法再退縮。
現在放棄甚至比最後被他拒絕還來得丟腔!
終於,鄭威奇粗魯的低咒,將她擁入懷裡,慢慢的舞動起來。唐若可興奮得想大聲歡呼,慶幸自己贏得這場意志之爭,這是她跨越「雷池」的第一步。
她熠熠生輝的眸子越過他的肩,迎上大家帶著佩服的讚賞眼神;鄭湘奇笑咧著嘴,朝她豎起大拇指,而程馨怡則俏皮的跟她眨眼睛。唐若可不知該如何形容心底的那股興奮,酡紅著雙頰,享受著被他擁在懷裡的醉人滋味,只覺得整個身子輕飄飄的,宛如置身於雲端上。
她發現自己一輩子也不想離開他溫暖的懷抱,輕閉上眼簾,盡情享受此刻的無邊甜蜜。
鄭威奇異常生氣,氣唐若可使他成為眾所矚目的對象,但他更氣自己,氣自己無法堅持對她的怒氣。
剛開始舞動之際,他有點僵硬,不過還算順利,至少並沒有出醜。漸漸的,他尋回了對舞蹈的感覺和節奏,尤其當其他人逐漸將注意力轉回到自己舞伴的身上時,他更覺得自在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