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葉提子
「沒關係。」江南生微笑。「那麼這位先生你認識嗎?」
「哦,他剛才說他叫薩倫。」貝珍珠很高興地回答。幾分鐘前才說過的嘛,她總算還記得。
「沒錯,他是我們醫院新來的代理院長。薩院長的侄子。」
「代理院長……薩院長的侄子……」貝珍珠的臉色刷白。
薩倫瞧了江南生一眼,不明白他說這些做什麼。
江南生不為所動,「貝小姐,薩院長大概會代理院長職務到老院長出院為止。」換言之,時間夠長,應該足夠她記住院長的名字。
「我知道……」貝珍珠低著頭。她可以把藥房裡的所有藥物都倒背如流,偏偏在記憶其他的事情上有障礙,例如陌生的道路、別人的名字之類。總之不是可以讓她每天都見到的東西,她基本上都是轉身就忘光光。
薩倫將江南生一把推出藥房,自己也走出去,回過頭來對貝珍珠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貝小姐,後會有期。」便大步離去。
「完了啦,我完了啦,居然踩到院長,居然當他是推銷員,居然連院長都沒有認出來……我一定會被開除……我要失業了……」
藥房裡只聽見貝珍珠淒涼的歎息。
夕陽映照在普濟醫院雪白的大樓外牆上,微微泛著橘紅的光彩,十分好看。
這個時候也正是白班和夜班的工作人員的交接時間,大門口進進出出,人來人往。
然而幾乎每個人的眼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射在一輛火紅的法拉利跑車上。
那輛炫目的跑車停在醫院門口好一會兒了,漂亮非凡的跑車本身就已經非常的惹人注目,更何況車子上還有一大束鮮花,還有——
「嗨,珍珠達令!」
貝珍珠剛剛走出醫院大樓,就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習慣性地嚇了一跳,「啊?誰呀?」
「這裡、這裡!」
貝珍珠的小腦袋瓜晃來晃去,終於發現了那輛法拉利跑車,「啊!是你!」
「那是誰?」身邊的同事季小琳看著坐在車裡的人問:「你男朋友?」
「不是啦!」貝珍珠連忙解釋,「他不是我男朋友啦!我只是很不幸而已。」
因為她沒準時去機場接機,被罰陪某個人夜遊台北吃喝玩樂罷了。
「真的嗎?」季小琳一臉的不相信。「他看起來很有錢的樣子。」
「大概吧。」貝珍珠瞪大了眼睛看著車子裡的那一位,雖然一身黑比較酷啦,可是穿著飾滿流蘇和蕾絲花邊的緊身夾克,這人的品位實在是……實在是有夠亂七八糟的。
「親愛的。」那人向她用力揮手,生怕她看不到。「快過來!」
貝珍珠歎了一口氣,無奈地在眾目睽睽之下坐上了法拉利跑車。「你好像等了很久。」
「沒錯!我不早一點來抓你,你跑掉了怎麼辦?」
「我不會的啦,我又不是七七。」
「哼,別提七七!甜心,今晚是我們的。」說著,他拿起那一大束鮮花,「親愛的,這個是你最喜歡的香水百合。」
「謝謝。」貝珍珠一接過花束,整個人就幾乎被淹沒了。「不過,拜託,下次你不要穿這麼古怪的衣服好不好?」
「可以呀。」阿傑嘻皮笑臉地回答。「只要你答應我,在這輛車上……」
「那還是隨便你怎麼穿衣服吧。」貝珍珠放棄對他的穿衣指導。既然有人喜做奇怪的打扮,她也就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看著火紅的法拉利跑車從身邊駛過,剛好走出醫院大樓的薩倫一臉興味地說:「這種時間在台北市開法拉利,這人不是瘋子,大概也是個敗家子。」
「他的名字叫做阿傑。」江南生回答。「據說是貝珍珠的房東兼現任男朋友。」
「哦?現任男朋友?」
「這個人很神秘。」江南生不動聲色。「來歷不明,年齡不明,職業不明。每年大約有一半的時間在世界各國遊蕩,在台北的時候則終日冶遊。而且,他身邊的女伴不只貝珍珠一個。」
「原來是個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薩倫冷笑一聲。「這麼說來,這個傢伙豈不是很沒品?」
做花花公子也要有點格調,同時腳踩幾條船那不叫風流叫下流。
「也許。」江南生不予置評。
「貝小姐那麼天真單純的女孩子,我怎麼能忍心看著她落在一個花花公子的手中而坐視不理呢?」
「這麼說來,你是想?」
「你知道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這個阿傑吧?我要把貝小姐帶離他身邊!」
「啊?我覺得你過度關心貝小姐了。」江南生笑著揶揄。「要同哪一個男人交往,是貝小姐的私事吧?」
薩倫表示贊成地點點頭,「沒錯,但是我身為貝小姐的上司,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女士和屬下不受到無恥之徒的騷擾。」
江南生翻了個白眼,「你直接說你對貝小姐感興趣我比較容易理解。」
薩倫不滿地白了他一眼,「這是歐洲騎士精神,和我是否愛慕貝小姐無關!你懂嗎?」
「你居然帶我來這種地方?!」薩倫壓低了嗓音對江南生怒吼。
「這裡有什麼不對嗎?」江南生無辜極了。「全台北最著名的同志酒吧。」
這裡是一家名叫「夢話」的酒吧,雖然從外面看沒什麼異常,但卻是一個同志酒吧,到這裡來的絕大多數都是同性戀者。雖然酒吧門口沒有貼上「非同性戀者不得人內」的告示,但是因為這間酒吧的風格已經是眾人皆知,所以一般情況下,不會有普通情侶闖進來。
薩倫和江南生兩個大男人走進酒吧,敏感的薩倫頓時如芒刺在背。
「我也不想來呀。」江南生歎氣。「我和你一樣只喜歡女人。可是,你要找的那位阿傑會到這裡來。」
「什麼?他怎麼會來這裡?」薩倫頓時怔住。「你是說……」難道他是個……
「我什麼都沒有說。」江南生聳聳肩。「我只知道這家酒吧的老闆是阿傑的朋友,所以不管什麼時候他回到台北,都一定會到這裡來玩。」
薩倫長長吁了一口氣,向酒保叫了一杯「愛爾蘭火焰」。
「不過,」江南生長條斯理地說,「阿傑好像對男人也有興趣。」
「什麼?!」薩倫驚詫不已。
「我親眼看見過他和這家酒吧的老闆在舞台上表演貼面舞,贏得滿堂彩。」江南生用手支著下巴做思考狀。「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我好好想想……」
「d#amn
it!」薩倫忍不住咒罵一聲,惹來旁人的側目。「我們現在怎麼辦?就在這裡守株待兔?」薩倫沒好氣地問。
「阿傑一定會來的……賓果!他已經來了,你看那邊。」
薩倫順著江南生手指的方向著過去,在角落的一張桌子邊坐著三男一女,昏暗的燈光下他依然可以看清楚,那個女子果然就是貝珍珠。
「沒錯。」江南生低聲道:「面對著我們的那個半長髮男人就是這家酒吧的老闆,人稱『公爵』,他旁邊的就是阿傑,阿傑對面的那個黑衣服的,大家都叫他『小費』,是公爵的助手。」
「我看見了。」薩倫回答。
他看不太清楚那個阿傑的面孔,但是此時,阿傑正在和公爵說著什麼,樣子十分親熱。而貝珍珠坐在一邊,笑盈盈和小費聊著。
「他們在說什麼?」
江南生忍住笑,「院長,我不是順風耳。不過,似是想現在就過去把貝小姐帶走呢,還是等一等?」
「我可以先觀察一會兒。」
「還好。」江南生吁了一口氣,「你還是一個理智戰勝感情的男人。」
「拜託,我只是不想看到貝小姐心靈受傷而已。」薩倫分辯。「員工心情不好會影響到工作效率。」
「原來如此。」江南生恍然大悟。「我還以為你對貝小姐一見鍾情。」
「貝小姐的確很可愛,但是說到一見鍾情,」薩倫哼了一聲。「如果貝小姐的三圍放大一倍我或許可以考慮……Shit!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下做什麼?!」
江南生抬眼向貝珍珠所在的方向著過去,不得了,小費換了個位子坐到貝珍珠身邊,竟然將她嬌小的身子輕輕抱到自己膝蓋上坐下,一隻手傾勢攪著貝珍珠的腰,一隻手則捏著她的小下巴,臉上帶著邪氣的微笑,正在和貝珍珠親暱地說著話。
貝珍珠一點也沒有不情願的表情,相反的,還拿起桌子上的酒杯餵了小費一口。
「好像可以說是『調戲』。」江南生說。「當然,說成『調情』也不是不可以。」
「混蛋!這裡不是同志酒吧嗎?那個傢伙該去和男人調情才對吧!」
「很遺憾。」江南生歎息一聲。「小費是女人。」
「女……」薩倫的嘴巴頓時大張得可以塞下一顆雞蛋。「女」
「小費是女人。」江南生再一次說明。「這裡是同志酒吧,當然也包括女同性戀者。你……」他懷疑地看了薩倫一眼,「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