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古靈
「誰讓您理虧,我……」
「雁雁。」
聶冬雁猛然住口,仰眸詢問地望住夫婿。「慕白?」
「岳父說的是理,」李慕白輕聲細語地道。「為人父者總得瞭解一下要照顧女兒一輩子的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是岳父關心妳。」
「才怪!」聶冬雁垂眼咕噥。
「雁雁……」待聶冬雁揚起眸子來,李慕白才繼續說:「聽我的,嗯?」
聶冬雁大大歎了口氣。「好嘛!」轉個眼,她又粗聲粗氣地問過去,「那爹到底要我們留多久?」
口氣未免差太多了吧!
「我怎麼知道要多久才能瞭解他,」滿心不甘,聶文超沒好氣地說。「就先留上兩個月吧!」
「兩個月?」聶冬雁驚叫。「那麼久?我……」
「雁雁。」
「……兩個月就兩個月。」
聶文超不看不氣,越看越有氣,這個任性的女兒從沒給過他好臉色,而且個性強硬得誰的話也不聽,這會兒居然對她身邊那個傢伙這般言聽計從,簡直就是存心要氣死她老父。
好好好,他就先來瞧瞧那傢伙到底有多偉大,竟能馴服他這個倔強的不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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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一聲直破雲霄的尖叫駭得聶冬雁連退好幾步,再被迎面撲來的人影撞退三大步,她不由得發出一陣呻吟。
「天爺,秋香,妳的耐性沒進步多少,尖叫倒是精進許多。」
「太過分了,小姐,您就這樣扔下秋香不管,害秋香被老爺罵了又罵,夫人見了秋香就擰耳垂子,」平時看上去挺可愛的俏丫鬟秋香這會兒實在不太可愛,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抹糊了整張臉。「秋香好可憐喔!」
「我又不是故意的。」聶冬雁咕噥,然後拍拍秋香的背。「好了、好了,這回我要離開時一定會帶妳走,這總行了吧?」
「小姐您還要離開?」秋香驚嚇地扯扁了臉。「不要吧!小姐,我們……」
「放心,這次我們要光明正大的離開聶府。」聶冬雁神秘地擠擠眼,然後一把將李慕白拉過來。「哪!先見見姑爺再說。」
秋香呆了呆,旋即又是一聲尖叫,「姑爺?」
聶冬雁挖挖耳朵。「對啦、對啦,我成親了嘛!他就是我的夫婿」。
秋香不可思議地看看李慕白,再把聶冬雁扯到一旁去戰戰兢兢地問:「老……老爺知道了嗎?」
「知道啦!」
「那老爺……」秋香嚥了口唾沫。「不生氣嗎?」
「生氣啊!怎麼不生氣,如果不是我搬出外公來壓他,他早就把聶府拆成一堆破爛瓦片了。」聶冬雁幸災樂禍地說。「要知道,這可是外公幫我提的親事,爹敢不服嗎?」
「啊,對喔!有宗老爺子在,您就不必擔心了。」秋香放心了,隨即轉過身去對李慕白福了一福,兩眼還往上偷偷打量他。「小婢秋香見過姑爺。」能讓小姐乖乖成親拜堂的男人一定很了不起,不過……
為什麼這位姑爺看上去好像不怎麼偉大呢?
李慕白抬手虛扶。「不必多禮。」
天爺,這位姑爺是身子有病還是什麼,講話怎生這般纖細?
「謝謝姑爺。」秋香滿懷疑惑地又福了福,甫站直身子,正想再對聶冬雁說什麼,後者業已隨手將兩個行囊扔給她,自顧自拖著李慕白進房裡去,她愣了愣,忙抱緊了行囊隨後跟上。
「慕白,累了嗎?要不要睡會兒?」
「我不累,倒是……」李慕白在桌旁落坐,待聶冬雁親手端了杯熟茶給他之後,他示意她也坐下。「什麼時候要去拜祭岳母?」
聶冬雁深感窩心地笑了。「明兒一早就去。」
「明兒一早嗎?」李慕白沉吟片刻。「不,這樣不妥,我隨時都有可能碰見杏夫人,所以,現在就去吧!先行拜祭過岳母之後再拜見杏夫人,這樣比較合適,不是嗎?」
聞言,聶冬雁的眼圈兒頓時紅了,鼻子酸得一場糊塗。
現在,她不只窩心,更感動,她告訴他的事並不多,僅僅皮毛而已,幾乎可以說是什麼都不清楚,但他竟然能從那一點點皮毛裡瞭解到她不曾說出口的隱情,感受到烙印在她心底深處的傷痛。
「好,我們現在就去。」她悄悄拭去眼角的淚水,然後轉首吩咐秋香。「秋香,去準備香燭,我們要去拜祭我娘。」
「嗄?啊,是。」
秋香驚訝地轉身離去,覺得姑爺的確是有點了不起,自從夫人入殮之後,小姐就不曾再掉過半滴眼淚,就連挨了打也不吭半聲,但這會兒姑爺只不過說了幾句言語,小姐就紅了眼,聲音都哽咽了。
確實有一套!
「雁雁……」李慕白輕輕握住聶冬雁一雙柔荑,「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妳、照顧妳,而且絕不會再有其它任何女人,所以……」他托起她的下頷,溫柔地凝住她。「去穿上妳最漂亮的衣裳,好好打扮一下,讓岳母瞧瞧她的女兒過得很好,讓她安心,嗯?」
再也忍不住,聶冬雁的淚水彷彿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滾滾落下。
「好,我會打扮得很漂亮很漂亮,讓我娘知道我嫁了一個世上最好的夫婿,我會過得很幸福很幸福!」
是的,她要讓娘看看,娘挑錯了男人,但她沒有,她挑上了最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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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吃的該是團圓飯,但這年聶府的除夕年夜飯吃不到一半就開始點爆竹,然後直接散場。
「哪!慕白,我幫你剝蝦,你快吃,不然待會兒就沒得吃了。」
「來,慕白,這烤鴨又香又脆,你嘗嘗。」
「還有這魚,慕白,好新鮮喔!。」
「要喝湯嗎,慕白?我幫你舀。」
打從菜餚一上桌開始,就見聶冬雁在那兒忙得不亦樂乎,自己沒吃上幾口,好料的全都被她先行搶過去堆在李慕白的碗裡頭,看得其它人目瞪口呆,包括司馬青嵐在內。
他並沒有因為聶冬雁已成親而離開,仍是留在聶府裡過年,也許他也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竟然能讓聶冬雁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吧!
「夠了,雁雁,我夠了,妳也吃點吧!」
「好,等我把這個蟹肉剝給你。」
除了她娘親之外,這輩子沒見她對誰這麼好過,聶文超看得說不出話來,一旁的杏夫人則是越看越有氣。
竟敢把她兒子最愛吃的大明蝦整盤捲走了!
「真是,有了男人就不要爹娘,女心向外這句話說得可真是一點兒也沒錯呀!」她冷嘲熱諷地說。
「杏姨妳就不是女人嗎?」頭也不抬,聶冬雁專心剝蟹肉。「而且,有了男人就不要爹娘總比那種還沒嫁人就忘了爹娘,還跑去男人家裡死賴著不肯走的女人好吧!」
杏夫人的臉色陡然轉青,「妳說什麼?」老羞成怒的質問尖銳得刺人耳膜。
「怎麼,我說錯什麼了?」聶冬雁故作無知地抬起頭來。「妳幹嘛生氣啊?我說了是妳嗎?哎呀,妳別自己承認嘛,多丟臉啊!」
「妳……」
「夠了!」聶文超驀然大喝一聲。「妳們兩個只要一碰上就吵個沒完,這是吃團圓飯,妳們就不能休戰一回嗎?」
「明明是她先挑釁的嘛!」聶冬雁嘀咕。
「我哪有!」杏夫人打死不承認,而且眼珠子一轉,惡意又浮起。「好,別說我沒好意,現在我就好意提醒妳,妳的夫婿已經拜見過我,也該讓他去祭拜姊姊了吧!」
「不用,我們回來那天拜見過爹爹之後就先行去祭拜過娘,再回來拜見杏姨妳。」聶冬雁甜甜一笑。「是慕白提醒我的,不是妳。」
杏夫人面色又變,這次怒火是對著李慕白爆發。
「你這是什麼意思?竟敢……」
「他哪裡錯了?」不待李慕白回話,聶冬雁便咆哮過去。「再怎麼樣妳還是繼室,我娘才是正室夫人,而且娘是生我養我的人,慕白說要先行去祭拜娘又有什麼不對?」
始終默然無語的司馬青嵐若有所思地看看李慕白,再望回聶冬雁。
是因為這樣嗎?
如果是他,他絕不會說要先去祭拜她的親娘,因為他想不到這層上面去,事實上,沒有任何人會這麼想,死人總是被擺在活人後面。
但李慕白卻想到了。
司馬青嵐不覺蹙眉。為什麼李慕白想得到,他就想不到?
「妳娘已經死了……」那女人活著時,她爬不到那女人頭上去,現在還得被死人壓在底下嗎?
杏夫人還想爭勝,沒想到才一句話便點燃聶冬雁的熊熊怒火。
「娘死了妳就可以進佔她的位置,」她怒不可遏地跳起來大吼,「娘死了妳也可以拿她的衣裳去改成妳的穿,娘死了妳還可以竊取那些外公特地送來給她作嫁妝的珠寶首飾和紫貂、黑貂、銀貂三件貂皮。而你……」
驀而轉向聶文超,繼續嘶聲大吼。
「你這個負心郎,你辜負了娘的深情厚愛還不夠嗎?我告訴你杏姨偷了娘的首飾和貂皮,你竟然也說娘死了用不著那些東西,可你知道嗎?娘之所以交代絕不可以拿那些首飾和貂皮作陪葬,是因為娘知道杏姨絕不會替我準備嫁妝,所以特意要留給我作陪嫁,但杏姨卻連這也要偷得一樣不剩,半枚戒指也不留給我,只剩下空空的首飾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