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竹君
所以他收拾起自己的那份倩,昇華為一個朋友和保護者,默默守候著她。
「我已經正式向我舅舅請辭了。」站在山頭,他跟她一起望著對面的山嵐說道。
「為什麼?是為了鷹司嗎?」她問。
他點點頭。「除了他,還有去年死去的那些人,我都有責任。」
那日的死傷慘烈,幾乎可以刷新台灣警察史上的槍戰紀錄。雖然他當時隱瞞了宮本鷹司幾人的身份,而當局也同意不洩漏給媒體知道,但他終究逃不過內心的譴責,決定向上請辭。
「不當警察以後呢?」
「不知道,也許賣賣水果,做個小生意,或是找人合夥開間小公司。」他聳聳肩地道。「對了,我聽你想到日本去玩幾天,什麼時候?」
「明天。」
「什麼?為何不告訴我?」他訝然地道。
她淡淡一笑,回眸看著他。「因為我不想讓你跟。事情已經過了一年了,我不能再沉溺於哀傷裡,我不想再依靠你了。再說我老爸年紀大了,我也該負擔一下他的工作,代替他到日本去考察才對。」
「真的只是這樣嗎?」
「什麼意思。」看得出來他有些懷疑。
但是,到日本去有什麼令他覺得懷疑的呢?
「你跟舒珊談過沒有?」
「沒有。」她搖搖頭,又看向山嵐。「我已經很久沒有跟她聯絡了。」
看到他們兩夫妻那麼恩愛的樣子,會讓她想起自己跟宮本鷹司在一起的情景,所以近來她很少去找他們,也不太願意接他們的電話。
她是不是太小心眼了些?
太會嫉妒了呢?
「你會怪她當日沒有讓齊家駿一起去救你嗎?」
「不會。」她再次搖頭,「舒珊跟伊蓮娜後來都跟我解釋過了,鷹司根本沒有去找他們,也沒有通知他們救人的計劃,所以家駿根本幫不上忙,也無從幫忙起,我並不怪他們。」
「哦,原來是這樣。」
「你是不是有話沒告訴我?」看得出來他有心事。
從剛剛聽說她要到日本開始,他就有點不對勁,又很怕她跟舒珊聯絡的樣子。
「我……」他猶豫了一下,終於決定告訴她。「我大概在半年前得到了一些資料,也向舒珊和她丈夫齊家駿提過,宮本鷹司跟日本的黑田組有一點關係。」
「黑田組?!」那是什麼東東?郁鈴莫名地看著他。
韓愈文點點頭。「聽說是祖孫關係,不只這樣,他的外祖父也是中悠物產的社長,如果他沒有死的話,就能繼承這些家業,那他的資產可以擠入全球百名富豪排行榜之內了。」
對,他是個富翁。
「意思就是說,他除了殺手的身份以外,也是日本的名門望族。」想不到她以前一直夢想著脫離暴發戶,晉身豪門的美夢,差點成真。
可惜的是,她與之擦身而過。
命運弄人,真是好笑。
「你剛剛之所以緊張,就是怕我舊情難忘,到了日本不小心見到黑田組或中悠物產的人會觸景傷情,是不是?」
他跟一年前的自私自利完全不一樣了。
「所以,我還是決定告訴你一聲。」
「謝謝!這樣就算不小心遇到跟他長得極為相似的家族之人,我也不會被嚇到了。」她開玩笑地說。回頭望向山嵐的眼眸,卻是一片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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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到日本後,她在翻譯的陪同下,很快的展開拜會行動。既然她下定決心要幫老爸,就要對老爸的一些合作廠商有一番瞭解,對於現在商品的尋求方向也要能夠掌握得住才對。
所以到達的第二天,她就開始計劃行程,白天參觀工廠、拜會高級幹部、開會;晚上則到各個知名的商店街、百貨公司去瞭解產品的銷售程度及口碑,一整個禮拜下來,她都馬不停蹄的到處走動,一時間消瘦了好幾公斤。
「大小姐,要不要回飯店休息一下。」翻譯人員都看出來她有兩個黑眼圈了。
「不用,我今晚約了西德公司的業務經理,在札幌的百貨公司見面。」搖搖頭,她看了看手上的表,邊吩咐他開車,邊繫上安全帶。「可能來不及吃晚餐了,我們到了那裡,再找一家西餐廳吃好嗎?」她歉然地說。
「沒關係,我無所謂。」翻譯人員聳聳肩,將車子轉入快速跑道行駛。「只是大小姐再這樣拚命三郎下去,恐怕要變成熊貓了。」
他提醒她,她臉上顯露出來的疲態。
「真的嗎?」她緊張的拿起皮包裡的粉餅盒看了看,果然看到眼眶下的黑影,趕快補妝。「最近太忙一些,晚上都沒有睡好。」
「那是因為大小姐對自己要求太高的關係。說真的,我很少看到像你這麼漂亮的小姐,做事又這麼認真。」
對於她的努力,他真的很讚賞。
「謝謝。」感謝他的讚美。「這幾天多虧有你的幫忙,讓我的行程順利多了。」
「不客氣,這是我的工作。大小姐的工作今晚就結束了,有沒有計劃多停留兩天,好好的玩一下?」
「沒有。」她補好妝,收好粉餅盒。「台灣還有事情,我明天就要趕回去。」
「是嗎?」他有些掃興,還以為有機會可以約會一下呢。
車子到了札幌,郁鈴先下車到目的地等候,他則把車子開到停車場停放。
在等待的這一點時間,郁鈴參觀了一下這間百貨公司的擺設,覺得它的陳設跟台灣的非常不一樣,不但商品分類標明清楚,每個站櫃的小姐臉上都堆滿了可親的笑容,讓人一進入就有一種倍受尊祟的感覺。
這樣的氣氛讓人購物起來,也會變得更隨性,更有購物慾。
就在她專心觀看各項商品的時候,突然一群人走過來,與她擦身而過,人群中一位被簇擁的男仕倏地吸引住她的目光,讓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眼睛隨著他的身影移動。
是鷹司嗎?!
郁鈴激動的微微顫抖,雙眼不自覺的浮出水霧。
她無法自己的用手掩住口,怕自己一個衝動會叫出來,叫破這幕夢境,叫破這一年來他首度出現的幻覺。
人群中的他依然是如此的挺拔不凡,眉宇間的氣勢還是如此軒昂,那目中無人的炯炯雙眸還是如此的震懾人心。
是夢嗎?如果只是夢的話,她想求求上天,不要讓它醒過來。
經過她身邊時,他在人群中停了下,看著她頰上的淚,微微一笑。「我像誰嗎?」
她的表情就像看見了久別重逢的戀人一樣。
夢在說話!
她用力捏了捏粉頰,疼痛告訴她這不是夢。
那他就不是宮本鷹司了,她是親眼看見他受重傷摔下山崖的,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夢的話,就不可能是他。
「對……對不起,我認錯人了。」她鞠躬道歉。
「沒關係。」他扯動唇角一笑,繼續前行離去。
真的不是他嗎?郁鈴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出神,若不是他的話,為何會如此相像呢?
她疑惑的低著頭,緩緩的步出這家百貨公司,來到門口不經意的一抬頭,看見公司的名稱是中悠百貨公司。
原來這就是來日本前,韓愈文向她提過的「中悠物產關係企業」,原來是鷹司家的產業,難怪剛剛那個人會跟他長得如此像,原來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親人……
郁鈴仰頭吸了吸鼻子,阻止氾濫的淚水再度滑下,步伐沉重的踏在人行道上。
只不過是遇上一個跟他有血緣關係的人而已,她的情緒就已經澎湃到如此失控,在陌生人的面前流淚,可見她思念他的心,並不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轉淡,反而更劇。
她該怎麼辦?如果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崩潰。
「大小姐,你去哪裡,我到處都找不到你。」茫然的走在人行道上,直到譯者找到她,將她喚住。「大小姐,你沒事吧?」
迷惘的眼眸緩緩轉向他,她慢慢的回過神來。
「我沒事,我們走吧!」她強打起精神,赴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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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夫,你認識剛剛那個女人對不對?」一個身穿和服的中年貴婦人走進辦公室。
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拾起頭來,「我答應你的時間也到了。」
「你要走?」中年婦人臉上流露出不捨。「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終於在你死亡邊緣時把你救了回來,可是現在際又要離開我了。」她難掩臉上的悲淒。
宮本鷹司從桌後走了出來,擁了擁婦人的肩膀道:「對不起,媽媽,但我實在無法原諒祖父因為反對你跟爸爸,而跟警察聯手害死父親的錯誤。我真的無法回到你跟他的身邊。」
「可是他已經後悔了。」婦人難過的搖了搖頭,日本女人傳統的柔弱跟服從,注定了她一生的悲哀。「哲夫,原諒你的祖父,他已經為那樁意外付出了代價,他已經失去了你這個唯一的孫子,他在深深的懺悔著。請你原諒他這個老人好嗎?」她執起他的手,柔聲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