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張若虛
蕭逸塘沒有說話,沉默了半晌,拿起衣服逕自走了。
他比誰都要痛苦,在這個人人羨慕的家庭裡,他的父母相敬如冰,一年碰不上幾次頭,而他則成了他母親建城築堡的兵卒,他同情他母親得不到丈夫的愛,但並不苟同她的行事作風,他也痛恨他的父親,既然當初與母親結了婚為何不好好愛她,為何還要外遇?!他母親會變成今天這樣子,他父親「功」不可沒。
但在痛恨父親的同時他又深深佩服他父親,蕭河這個人剛毅嚴謹,做事負責,雖然出身貧寒卻白手起家獨自在商場中打下峰冠這片江山,是許多人提起便豎起拇指的人。
不知基於什麼理由,他並沒有去查父親的一切,也許是出於對父親的敬佩也許是不敢知道那原因,總之,他並不想重複他父母的一切,他可以聽他母親的話,進入峰冠,繼承峰冠,發展峰冠,但他不要一個沒有愛的婚姻,一個冷冰冰的家庭,他不想他未來的兒女們跟他一樣活在這樣的家裡。
夏怡芳聽見車子疾馳而去的聲音,緩緩勾起了畫得完美精緻的紅唇,她知道她的兒子最終會聽她的話,從小他就沒讓她失望過,沒有了丈夫的愛,兒子是她的一切,她永遠不會輸。但想起兒子今反常的違逆,她玉靨又冷凝了下來,鳳目著疑惑。
是什麼原因讓他開始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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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的法式餐廳裡,雅齊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拔著盤中的食物,典型的食不下嚥,好煩!她要不要對蕭北零說蕭逸塘的事呢?
蕭北零則胃口很好,三兩下解決了盤裡的食物,又叫來了咖啡,有趣地看著對面神色不定表情多變的女友,肯定她有事在瞞著他,而且是「大」事。
「怎麼不吃?胃口不好?」他瞇著笑眼問,並不急著點破她這些日子以來笨拙的遮掩,讓她多擔憂一些是他對她不信任他的懲罰。
「不,呃……對,我胃口不大好。」她乾脆放下刀叉,抬起水眸欲言又止,「零……」
「嗯?」他打斷她,招來侍者,「吃不下就算了……來杯牛奶。」
侍者詫異地看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走開。
「為什麼要叫牛奶?」她嘟起嘴,有誰看過一個優雅的女仕在法式餐廳裡喝牛奶的——去,又不是小孩!
「你只能喝牛奶。」他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心疼又氣憤地注視著她消瘦了許多的小臉,臉色冷淡。
他又有什麼事了?!
雅齊小心翼翼地端過侍者遞來的牛奶,邊瞄著面無表情的他,果真乖乖喝了起來。
「零!」放下了玻璃杯,她怯怯地叫道,也知道這陣子自己給了他不少壓力,又不說清楚,真真正正是一人罪兩人受。
「走吧。」他牽起她的小手,接過櫃檯服務員遞還回來的金卡,走出餐廳。
雅齊低著頭微翹著唇角,蕭北零無論怎麼生氣都不會忘記走時牽著她的手,這讓她很高興,小小的動作看出了他對她的用情和貼心。
「我們去哪?」坐進他的車子裡,她好奇地問,暫時拋開了所有的煩惱。
「去百貨大樓。」他開動車子,答道。
「百貨大樓?去那幹什麼?」
「去買些東西,我們去度假。」
「度假?」她驚訝地叫道,她什麼時候說要去了?「度什麼假?」
蕭北零無聲地喟歎。「你這陣子消瘦了好多,心事重重地,去度個假放鬆一下比較好。而且,再過不久我會比較忙,所以要把握時間和你在一起啊,你不願意嗎?」
雅齊好感動,沒想到他這麼為她設想,她卻在蕭逸塘一事上這麼瞞著他,讓他為她擔心。
「不,我很高興。可是,悠園怎麼辦,我得時時看著工程進度和工頭們溝通一下設計理念什麼的。」
「先不要管那個了,有什麼大問題就讓他們跟經典建築設計公司所聯絡好了。」他握住她的手,「暫時拋開一切,嗯?」
「好。」回望著他溫柔深邃的黑眸她情不自禁地答應他,「我們什麼時候去?」
「買完東西立即走如何?」他斜挑了下眉,像惡作劇的小孩。
「好。」她不禁也興致勃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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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陽光明媚,又不會太過熾烈,藍天白雲和海洋,墾丁是最近又最適合的休閒之所。
既然決定了到那兒去,他們便在百貨大樓多買了幾件游衣,蕭北零興致極好地替她選了不同的樣式和顏色,接著又買了幾套換洗的衣物和一些必要的東西。
合該他們這陣子諸事不順,待要功成身退時,兩人耳邊傳來了清脆興奮的尖叫聲——
「北零?!」
兩人疑惑地轉過身去,看見一個身材火爆美艷的紅裝尤物領著另外兩個面熟的美女朝他們快步走了過來——以她們腳下那看起來單薄且超高尖的鞋子來看,這速度令雅齊咋舌——這問題困擾不了她多久,因為屬於女性的危險直覺正向她包圍過來,這女的和蕭北零很熟的模樣啊?
雅齊朝蕭北零望去。
蕭北零內心「咚」地一聲,暗叫完蛋,怎麼教昔日情人給碰上了?
「蘭小姐你好。」
他鎮定地笑了笑,告訴自己沒必要慌張,他與蘭婷清的糾扯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
「蘭小姐?」蘭婷清挑了挑眉輕笑,睨向蕭北零的眼神分外揶揄、戲謔。
「真巧,碰上了你。這是我女朋友金雅齊,雅齊,她是名模蘭婷清,聽過大名嗎?」
蕭北零還是在笑,只是看向蘭婷清的眼神多了一絲冷意。年少輕狂的他的確令許多女子又愛又恨,雖然他自認沒有亂搞男女關係,但是這一點在清純有如百合的雅齊面前還真是他所不願她知曉的。
多數的女人認識他,愛慕他,他可以理直氣撞地忽視,因為與他無干,但這蘭婷清卻好死不死的正是他為數不多有關係的過去幾女友之一,而且是被他甩得最為不甘不願的——因為他沒愛上她,而她卻深深地愛著他。
差別真大的介紹啊!
雅齊放下了心,蘭婷清卻大大地吃驚,蕭北零對女人從沒這麼地保護過。
感受到了他眼內的寒意,她笑顏倏止,稍轉了身上下地打量起金雅齊來,暗暗地吃了一驚,剛才還以為是不起眼的清純佳人而已,沒想到定眼一看卻是膚瑩勝雪,氣質清雅,清不掩媚的極品少女。
閃亮黑厚的直髮垂放在肩上,配著她清逸的氣質並不輸她撩人的波浪長髮,一個如火焰薔薇,一個似出水芙蓮,各擅勝場。女人愛比較的天性在蘭婷清腦中轉著,最後卻不甘不願地承認自己的美艷有三分是借化妝來的,她沒辦法像金雅齊這般美得天然,氣質獨特。
但這樣的承認卻更教她嫉火上升,如果蕭北零愛的女人沒這麼特出,或許她會好受許多,不會——
「蘭小姐你好,我聽過你的大名。」雅齊微笑著向她打招呼,對她別有含意的打量感到不自在。
「當然。」蘭婷清得意地勾起紅唇,波浪長髮隨著她揚著俏臉轉向蕭北零而垂向一邊。綻出一抹嫵媚的笑顏,她刻意忽略雅齊:「北零,我從法國回來了,你哪天晚上有空再到我那兒喝咖啡呀?」
再……
雅齊愕然地看著她移動著惹火的嬌軀,吐氣如蘭地貼向蕭北零,旁若無人的皓臂圈上了他的脖子……一陣氣血湧上她的頭腦,她的語氣,她的態度,她的話語都一一顯示了她與他關係親密且未曾間斷,這……
傷心,難堪……直覺地,丟下了手中的袋子,她轉身就跑。
「雅齊——」
蕭北零回過神來大喊,大力地扯開蘭婷清,卻被她的兩個同伴擋住,以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雅齊消失,他氣騰騰地轉過身,陰沉爆怒地對著蘭婷清低吼:「蘭婷清——」
「我……我只是開個玩笑嘛……」蘭婷清駭然地倒退了兩步,為他眼內的寒意凝結而慄然大驚,她從沒見他這麼可怕過。
「你最好祈禱雅齊沒事,不然就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台灣吧。」冷冰冰地拋下一句,撿起地上的袋子,他大踏步地走開,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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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氣又難過地跳上公車,沒看見蕭北零追出來,噙在眼眶裡的淚不禁掉了下來,傷心得快要死掉。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顧不得別人的矚目,她不住地抹淚,又不停地望向車外,期望他會突然出現在眼前跟她解釋事情不是那樣……但是沒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