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芙蓉
「蘭禧……」對他而言,這是令人驚喜的。
從沒提出什麼要求的蘭禧,竟然開口要他留下,這改變,無疑是對他的鼓勵。她總算肯正視她自己的想法了。
可是,太子還在等他……算了,再多待一會兒也無妨吧?
「如你所願。」他下定決心不讓她再受到半點疼痛,所以龍凌耀只是強忍著自身慾念,柔情萬千的摟著她,享受這世上最甜蜜也是最難熬的折磨。
對不起,小姐。蘭禧緊緊回抱少爺,不言不語,只在心底不斷的迴盪著對小姐的歉意。
我知道小姐和少爺才是最適合的一對,可我也喜歡少爺……原諒我,小姐,你就把少爺借我一晚吧……以後……我會死心的,一定會死心的……
***
「再不起身,只怕會讓希賢笑話。」凌耀苦笑著,回頭俯身看著蘭禧沉睡花顏,無論再看幾次都能讓他心動不已。
貪戀的在她額上印下深吻,為她蓋好暖被,他這才依依不捨起身。
聽著遠方雞嗚,拾起散落一地的凌亂衣裙,將蘭禧的衣裳一件件折好後,置於她枕邊,回身要為自己打理時,這才發現地上那兩塊彷彿相仿的玉飾。
「觀音玉……玉成雙。」
有一瞬間,龍凌耀懷疑自己看走眼,可伸手拾起比對後,他這才發現,那確確實實是兩座模樣神似,左右相反,完全成對的觀音玉。
爹說過為他自幼訂親,擁有觀音玉的另一人,就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然而爹過世後,這事都由娘打理,娘只告訴他對方已解除婚約,而他也從此不過問……莫非——
「蘭禧不僅是安侍郎的女兒,還是我那下落不明的未婚妻?」
接連意外發現,讓龍凌耀頓感掌心上的觀音玉,格外沉重。
他明知娘親斤斤計較身份,嫌貧愛富,他還聽信娘親之言,沒探究下去,又因早打定主意只娶心愛之人,對於未婚妻,雖持會盡責照顧,並為她代尋如意郎君的決定,可卻因為抱著有無皆可的心態,不曾親自找她。
所以才讓蘭禧自小受盡苦楚,任人欺凌……是他不應該。
越是自責自己的疏忽,越為她心疼。「難道蘭禧……早知道了?」
驀然想起。當日在花園中與太子的對話,假若蘭禧已發現,他正是她的夫婿,那麼他故意暗示蘭禧他的心意,是否反而讓蘭禧誤解了什麼?
她總那麼愛猜疑,那麼沒自信,是因為她以為他不可能娶她?所以,她總是什麼都不表明,寧願癡傻的守著地。
「你這個小傻瓜……」他輕笑起來,對她的愛憐有增無減。「有沒有這個憑證都是一樣的,我龍凌耀想娶的女人只有你一個。」
就要將玉觀音放在她身旁,有一瞬間,他忽然覺得有哪兒不太對勁。
收回手,再次將兩座玉觀音拿在手中掂了掂,他能感覺的出,蘭禧的玉輕了些。既是對玉,又怎會有如此明顯的差異?
再拿著蘭禧的玉與自己的仔細對照,尖銳目光捕捉到蘭禧的觀音玉,底座邊緣,有條幾乎被磨損、不易察覺的裂縫。
「這是……」龍凌耀略一施勁,技巧性的撬開那觀音玉像的蓮花底座,發現中間有部分鑿了空心,藏著一張折皺了的紙。
他小心翼翼的將玉觀音與底座重新組合,回到圓桌前,輕輕攤開那紙張,免於用力而損毀,瞧清時,猛然瞪大雙眼。
「這回……可逮到你的尾巴了,柴相國。」
事不宜遲,龍凌耀立刻趕往書房。
這件潛藏了將近二十年的秘密,馬上就會顛覆整個朝廷——
****
蘭禧甦醒瞬間,記起一切,不知該怎麼樣面對這已然發生的事實。
此刻就連沒見著少爺,都是種難耐的空虛。以前可以輕易靠著想像,靠著回憶,找到無數理由阻止自己喜歡少爺。
現在克制不住了。就算懷抱愧疚,她也想要多擁有少爺一些。
這樣貪心的想法讓她更厭惡自己但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回復成原來的那個她,否則這種思念渴望與煎熬,一定會將她逼瘋的。
起身著裝到一半,赫然發現自己的觀音玉就放在枕邊,她不免愣了又愣,然後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少爺……他發現了?」
蘭禧抱著自己,寒意驟現的肌膚上浮現點點戰慄。
少爺會不會因此討厭她?他說過他不接受父母所決定的婚約……
「砰」的一聲,蘭禧房門被撞開,嚇得衣衫不整的她,只能抱著棉被直往角落縮。「誰?」
「安靜!」闖入的蒙面女子縱身飛過房裡圓桌,在蘭禧還沒看清來人動作時,早拿出匕首一把抵在蘭禧頸子上,劃出薄薄血痕。
「東西在那兒?」嚴厲冰冷的語氣,讓蘭禧立刻明白又發生同樣災禍。
然而這次來人大膽潛進龍家,像是事情已迫在眉梢,不容拖延了。
「我不知道你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我是個孤女,在龍家為奴,沒理由有你們要的珍貴東西,柴小姐。」
沒料到,柴冠芳不只是徒具美貌的千金小姐,夜探龍家,身手不凡。
「你知道的。」既已被識破身份,柴冠芳也沒必要隱瞞。她揭開面罩,露出絕美嬌顏。「身為安侍郎後人,你定知他手上密函的下落。」
「密函?」原來蘭禧屢次遭人攻擊,還是與她的出生有關嗎?
即便她早已沒了爹娘印象,前代的恩恩怨怨仍是追著她?這就是所謂的命定嗎?災星永遠是災星。
「當年侍郎府抄了家仍沒找到東西,所以必是交給別人,後來我爹幾次派人伏擊,想斷絕安家所有命脈,甚至還在水裡下毒,想毀掉安侍郎定居的村落,所有活口,卻沒完全除盡,你是他們惟一的女兒,這麼重要的東西——唉?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
「沒什麼——呀!」慌慌張張就要藏起手中玉觀音,卻早讓柴冠芳一把奪去。「那不是你們要的!那是我爹為我訂親的憑證,是他惟一留給我——」
突然住口,她們眼中有著同樣的醒悟。
「用這方法藏著,難怪沒人找的到。」柴冠芳拿起玉觀音,就近移往桌上燭火前開始研究。
「還給我!」蘭禧不管自己身上只著薄薄兜衣,只管奪回她的東西。
那是爹娘遺物,何況那雖代表著不可能履約的婚事,可蘭禧總覺得只要那玉還在,她和少爺間便不是全然無關。
倘若沒了那玉,她就真的與少爺沒了一點干係。
「別說傻話了!」柴冠芳變了臉色,怒喝一聲。收了匕首,她拿到觀音玉後便不再威脅蘭禧。「你以為我高興如此嗎?你家小姐就在方才被我哥哥帶走,他說得不到密函,若讓柴家毀了,那麼也絕不放過你家小姐呀!」
「小姐……被捉走了?」蘭禧試圖爭奪的動作全停了。她回來之後還沒去探望小姐,少爺也不曾對她提起小姐的事……如今,小姐被抓了?
「這個東西——沒時間研究了——對你雖然抱歉,可我沒別的法子!」柴冠芳一把抓起觀音玉,就高高舉起,重重摔下!
「不——」再次阻止已來不及,蘭禧聽著那清晰的碎裂聲,看著玉觀音化為碎片,飛散四處。心中有某個角落瞬息崩陷。
觀音玉在情分在……觀音玉碎緣也斷……
「都怪你那糊塗小姐,居然中了我哥哥的招,想擺脫他也沒辦法。」
柴冠芳咬著唇,半是悔恨半帶怒。
「我是柴家的人,就算看不慣,也不能不袒護我哥,可無論我一再刁難龍家,想逼你們知難而退,可你們仍是踏進了我哥哥的陷阱。」
不忘持續尋找那傳聞中的密函,柴冠芳臉色愈顯沉重。
「十天前,我就猜到那場邀宴一定會出問題,刻意不接受你們送來的東西,沒想到我哥哥早猜到我會反抗他,還偷偷安排了讓那大犬服毒的事,就是要將你連同密函都弄到手——該死!東西也不在這兒!」
忍不住低咒出聲,柴冠芳再次看向蘭禧,希望她能說出密函所在地,可當她看到無言淚流滿面的安蘭禧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你……」
蘭禧忽然一下子懂了許多事。以為是惡人的柴冠芳、卻成了暗中幫忙的恩人,以為自己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奴婢,沒想到卻掌握了所有事情的關鍵。
自小到大,柴相國為了不著痕跡的除去她,一次又一次的製造意外,讓她災星之名從此傳開,打算令她自生自滅。
原來柴家對龍家這麼緊盯著不放的原因,仍是因為她啊……像她這樣的女人,到底還要為多少人惹禍才甘心呢?天生災星,就不該禍延無辜。
「小姐在哪兒?」她至少得做些補救才行。
「在我哥哥手上,不過有了密函,我就可以說服我哥放人。」但是……
只要龍家還效命太子一天,今後柴家與龍家的敵對立場,怕是不會變更,而柴冠芳她……既是柴家的人,也無法眼睜睜看柴家步向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