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采蒔
「妳在生我的氣?」他已經明顯感受到她的不對勁了。「對不起!這幾天我在處理一些事,所以--」
「不必再說了!你還想編什麼爛理由騙我?!」怒火讓她變成凶只刺蝟。
「妳……」他伸過手想攬住她的肩,卻教她一手揮開。
「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任何人。只有你!如果你不喜歡我就直說無妨,我這樣全心全意地付出,你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她的淚水不爭氣地掉下來。
他向前拉住她的手,卻又讓她狠狠甩開。
「你不要再碰我了!」
「別在這裡跟我吵,我們到別的地方說。」他臉上的表情是她從沒見過的痛苦。
「你怕我毀了你的一世英名?!」她冷哼一聲。「你根本就是個自私的人!也許你從頭到尾都只是在玩弄我的天真,我還傻傻地相信你!我已經看清你的為人了,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他不理會她的忿怒,拉著她往頂樓走。
她奮力掙扎卻敵不過他的堅決,手腕因此紅了一圈。
「妳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他坐在水泥圍牆上,兩手交叉放胸前,大有豁出去的姿態。
「那天半夜的電話是我打的!在那之前我去找過你,在樓下站了三個多鐘頭。請你解釋啊!請你告訴我,她只是你妹妹!或者那是個男人,他是你哥哥也可以!」也許馨逸說得沒錯,他該給她一個解釋的。
他臉色瞬間刷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頭轉向別處,沉默了許久。
莫芷頡則痛哭出聲。
不解釋就等於默認了,為什麼他連謊話都不說?如果他現在否認,也許她會好過一點。
「你這幾天都跟她在一起,對不對?!」莫芷頡的眼淚更加兇猛湧出。
他依然沒有否認。
「我恨你!我再也不會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句話!」
莫芷頡絕望地掉頭要離開,他立即跳下圍牆,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讓我走吧!」她伸手推他,他卻一動也不動地擋在她面前。
「我傷妳傷得這樣深,我道歉。但這絕不是我的本意,我想,再多的解釋都無法彌補對妳造成的傷害;我只想告訴妳,今天就算我和別的女人上床,我愛的人還是妳。」
這是她聽過最荒謬的話!竟然還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如果你愛著一個人的同時卻還可以和另一個女人上床!很抱歉,這樣廉價的愛,我不需要!」她冷冷地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對不起!是我引喻失當。」他懊惱地說。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落差這麼大。與其彼此痛苦,不如分手吧!」她強忍住內心傷痛,說出決絕的話語。
他靜靜地看著她,過了許久才說:「我從來沒想過要和妳分手。」
「我不要再繼續下去了!我不能接受你吻了別人再來吻我,這樣只會讓我覺得齷齪而已!」她已經把醜話說盡了。
他試圖要說什麼,隨即又放棄。
「你什麼都別說了!勉強在一起也沒什麼意思了。」她說得瀟灑,內心卻有如刀割。
「我從來都沒有欺騙過妳;即使妳執意要分手,我也不會再找任何人取代。」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做出這樣讓我傷心的事?!我可以接受你的過去,但我不懂!在你自以為真心對待一個人的同時,還可以腳踏兩條船?!」她好失望。
「當我選擇妳的同時,我就已經認定妳了,我沒有腳踏兩條船。」
他的眼神竟可以那樣誠懇,她內心又被狠狠抽了下。
「你不會告訴我那個女孩你只是玩玩而已,你對我才是真的?這麼好笑的戲碼求你別拿來羞辱我!」說著她的淚水又來了。
「妳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們之間根本沒有第三者,妳要相信我!」
他要她相信他?卻遲遲不肯解釋那天晚上的事,他要她如何相信他?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是我眼花了還是耳背?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她激動地問。
他突然向前一步,將她的頭壓向他胸前。她奮力地要推開他,身子卻反而讓他摟得更緊。
「小頡,我愛妳!妳不知道我多麼不想失去妳!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妳受一點傷害,請妳相信我!」
「不要!我對你的恨已經多過於愛,我不會再為你付出,一點也不會!」她已經傷痕纍纍,唯一剩下的恐怕就只有自尊了。
「我要怎麼做,妳才肯原諒我?!」他鬆開她。
那一刻,她看見他眼角泛著淚光……
該原諒他嗎?他背著她和另一個女人過夜,卻要她相信他,那她又算什麼?
「我只是個自私的女人。如果你的愛情觀是這樣浮濫,你要我怎麼原諒你?!我不想懷疑你,是你讓我失望的!」
「妳真的執意要和我分手?我說什麼都無法改變妳的決心?」
「我無法接受有瑕疵的愛情。」她肯定地說。
他雙手掩面,這一刻他痛苦得想要死掉……沒想到他才退伍沒幾個月,原以為兩人將終成眷屬,不料竟會走上分手一途。
而真正教莫芷頡寒徹心扉的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否認那個女人的存在,更沒有進一步解釋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她僅存的一點點希望,在他的默認下灰飛煙滅。
像生過一場重病,她身邊的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莫芷頡仍然每天到實驗室工作,下班後就一個人躲在宿舍裡,什麼都不想做。她終於明白,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但失去愛情卻會教人痛不欲生。
害怕面對所有認識的人,害怕太多的關心,只會一次次讓她面對自己的傷口……所以,她刻意將自己孤立起來。
夜晚,她坐在窗口眺望遠處的霓虹燈,任時光流逝……最後,仍是在淚水模糊中睡去;半夜,卻又在夢中心痛地醒來……
為何他連在夢中都不肯放過她?
生活,宛如人間煉獄。
直到那天,她無意間看見窗口的那兩片葉子,奇跡似地長出好幾株小小的嫩芽。她總算相信,飄落的生命得以重生。
她不正像那葉子,孤單地躺在泥土上等待重生的一刻……那是種無以名狀的感動,還有一絲絲的歡喜。
「小頡,一個人躲到這裡吃飯?」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從恍惚中醒來,面對的是陳志偉那雙澄澈的眼,他俊朗的笑容讓人感染了些許歡愉。
此刻,她才驚覺,生活中原來還有這張教她無法拒絕的臉:她的日子過得太灰黯了,的確需要一點陽光。
「明天就要開學了,妳的課都選好了嗎?」他坐到她面前,審視她那張消瘦許多的臉。
「早就貝了,你修了幾個學分?」他讓她的心情變好了些。
「十二個左右,所以,今年我會過得很愜意喔!」
「很閒就來幫惠華學姐做實驗啊,她最近很忙呢!王老師剛接了一個新的農委會的計畫,上個星期才採回一百多個土壤樣本。惠華學姐都快分身乏術了。」
「那有什麼問題!妳告訴她,土留給我來磨,我磨得又好又快!」陳志偉很阿沙力地說。
一陣靜默之後,陳志偉突然問她:「妳最近好嗎?」
他聽到一些有關許明崇和小頡分手的耳語。他原本還有些高興,但在見到小頡強顏歡笑、日漸憔悴之後,反而心痛得不得了。
「很好啊!你有毛病啊?」莫芷頡心虛地說。
她一直沒忘記他在澎湖海邊對她說的那個秘密,儘管他待她如昔,她對他的感覺卻總是不一樣了。
「我只是不忍心看見妳越來越瘦。妳要知道,我會心疼的。」他真誠地說。
「我在減肥不行嗎?」
「妳這樣還減肥?我看妳是在自虐!」他皺皺眉頭說。
「你別管我。」她很害怕對任何人談心情。
她故意低頭吃飯,不想跟他鄉談,誰知他仍下死心地追問:
「喂!我這樣關心妳,好歹妳也把我當朋友看好不好?」
「我一直都當你是朋友,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朋友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妳不覺得妳最近變得很疏離……怎麼形容呢……嗯,孤僻!對!就是孤僻。獨來獨往,話又少,一點都不像從前的妳。」他很認真地說。
「我本來就不是個多話的人。」她反駁。
「不是那個意思!妳雖然不多話,但整個人很活潑、很陽光的感覺,最近變了。」
她知道他想說什麼,但她一點都不想談,所以只能扯開話題。
「你知不知道你上次送我的兩片葉子都長出嫩芽了,好漂亮喔!」
「我早看到了。若不是我常幫妳澆水,那兩片葉子早就死翹翹了,連只蟲都長不出來!」他不以為然地說。
莫芷頡這才恍然大悟。她這陣子的確是沒注意到那些瑣碎的事,就連它長出新芽也是在無意問發現的。
「謝謝你喔!」
這一刻,她有股衝動想告訴他,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她寧可選擇他。
被愛終究是比愛人來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