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關關
塗劍蘅給他老媽一個安心的微笑。
「別擔心,我見過她一次。看在這點情分上,我不會去搗亂的。」
「你認識莫老師?」塗母眼睛一亮。
她吵著要離婚不過是平常日子閒來無事,給點風波娛樂娛樂;然而眼前有現成的八卦,她哪可能沒興趣。
「喂!她沒男朋友你知不知道?」
全天下媽媽的腦子裡都只想著一件事,聰明的塗劍蘅心中立刻有了底。
「這不干我的事吧!」
「怎麼不幹?!」塗母果然追著他。「你女朋友不是跑了?!莫老師很漂亮的!而我也剛好把你生得很帥……」
塗劍蘅開始呵欠連天。
「爸,我先去睡一下!吃飯再叫我。」
塗母聽了更有氣。
「睡!一個人睡會比兩個人睡舒服呀?!」
塗劍蘅走向房間,回過頭來笑道:「咦?剛剛是誰喊著要離婚的?」
塗母被他一句話堵死。她腦筋沒兒子轉得快,但她罵人可不需要動腦。
「你這死小子!就會跟你老媽頂嘴。你二十八啦!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一個人也滿好的,至少可以好好睡一覺。」
塗劍蘅從門邊露出一顆頭來,給了他老媽一個漂亮的笑容,然後門砰地一關,什麼聲音都被擋在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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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母的社區讀書會設在一家公司,是某位社區媽媽老公的產業,晚上員工都下班了借她們用,公司位在愛國東路上。塗劍蘅看了覺得諷刺--「離婚教主」的讀書會竟然設在結婚街上!
來參加莫均均讀書會的還真不少,清一色女人。有一般上班族、家庭主婦,居然還有大學生模樣的。塗劍蘅不得不佩服她的魅力--老少通吃。
身為讀書會罕見的唯一男性,塗劍蘅免不得被塗母帶著介紹來介紹去。
准七點二十八分,塗劍蘅的視線從隔壁媽媽頭上越過,看見一頭俏麗短髮,穿著一件緊身背心配寬鬆長褲,又優雅又帥氣的莫均均。
塗劍蘅那高出眾家女子一個頭的偉碩身材,想讓莫均均不看見都難。
她一怔。這男人,怎麼像細菌一樣無孔不入?
塗母眼明手快,一下子拉著他到莫均均面前。
「莫老師妳們認識是不是?他是我小兒子啦!」
「是啊,見過一次面。」
莫均均勉強地對塗母笑笑,刻意忽略塗劍蘅凝視著她的那雙深邃迷人又帶著笑意的眸子。
七點半一到,眾人均落座。莫均均坐在會議桌的首位,暗地裡深吸了口氣,在半癱瘓的腦袋裡多添了點氧,要自己相信塗劍蘅真的又出現了。
不管他今天來做什麼,不管她曾經對他有過什麼奇怪的感覺,她不准自己自作多情、胡思亂想,要一貫維持她的專業素養。
「上禮拜我們說過,這次要大家發表對這本書的感想。」
莫均均從皮包裡取出一本書來,書名是《走出迷情》。
「按照慣例,就由我開始。」
她把書往前一推,說:「任何人對愛情都有幻想,這難免。我覺得這本書寫得最好的一點是,故事中的主角由她親身的經歷告訴我們,當我們面對愛情的時候,總是拿不起放不下,總是太過迷惘,這往往導致悲劇,完全沒有用處。」
塗劍蘅舉起手來想要發言,莫均均有種糟糕的感覺;但礙著眾人她不好發飆,只得勉強准許他發言。
「我倒覺得這本書太過悲觀。」
塗劍蘅也把書往前一推。他的聲音自信而充滿把握,還十分悅耳有磁性。
「愛情之所以美好,就是因為戀愛時的那種瘋狂、那種不預期的感覺;如果太過理智,那愛情不就變得像工作一樣,還有什麼樂趣?」
莫均均隱忍著沒發作,但自此,這個二十個人的讀書會便成了兩人你來我往的辯論會。
「你沒把這本書看完吧?作者並不悲觀,只是點出愛情的迷思。你不能否認,愛情對女人來說經常造成傷害。」
他不慍不火地笑了,那迷人的笑容讓在座的年輕女子都不自由主盯著他瞧。
「男人也是人,愛情對男人同樣也可能造成傷害。既然這樣,全世界應該把愛情列為頭號病毒。」
莫均均已在心裡大罵三字經,把塗劍蘅的祖宗八代全問候過一遍,不過她臉上依舊端著柔柔的笑容,甚至還勉強算得上甜美,那份柔媚的假象又將眾人的目光全吸引過去。
「你這麼說,等於硬把我戴上了個帽子,擁護愛情的人會來踩我的。我並沒有反對愛情,。我只是鼓勵女人要有理智。」
「追求自我嗎?」塗劍蘅呵呵地笑起來。
她早知道他是衝著她來的!什麼讀書會討論?那只是他的借口!莫均均心中冒火,語氣也愈來愈不客氣了。
「我說,女人要有自己的主見!不要視愛情為全部,這並沒有錯!不要以為自己的男人是全天底下最可靠的人,因為他隨時有可能棄妳而去。幸福並不代表就是妳老公每天回家吃晚飯,每個月把薪水袋交給妳:女人該追求自我,因為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這點你不贊同?」
塗劍蘅存心要給她一個下馬威,一點教訓。現今他不管她腦子有沒有毛病,但她對眾人說出來的言論,她就該負責。
他刻意反駁她:「妳只能說這是危機意識,但與幸福快樂無關。照妳這樣講,女人不需要男人,男人也不需要女人,世界上根本不必有愛情存在,男人女人都自成個體、互不相干算了。」
莫均均嬌俏的臉蛋一陣青一陣白,知道在座的眾家姐妹等著看好戲似地盯著他們這兩位主角,而她不想輸。
「你所謂的幸福,難道就是女人一定要找個男人嫁了,有家庭有依靠,這就是幸福?」
塗劍蘅鄭重地點點頭。
「幸福不只這些。我想說的車福,是每天晚上不必孤枕而眠,是妳想哭的時候有個肩膀給妳靠,是妳知道當妳快樂的時候,有人也會跟妳一樣開心,是一種心靈的聯繫。」
塗劍蘅這段話講得既簡單又誠懇,輕易地就能說服人。
莫均均發現她的許多忠實讀友,似乎已經瀕臨背叛她的邊緣,把那種崇拜而認同的眼光,統統轉移到塗劍蘅身上了。
再這樣下去,她難保自己的脾氣不會失控。
她深吸一口氣說:「我們休息十分鐘。」
接著,她冷冷對塗劍蘅作了個手勢,指了指會議室旁的辦公室,像是在下戰帖,另辟戰場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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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看見你?!你根本不應該在此時此刻出現!」
塗劍蘅才剛進門,莫均均就毫不留情地數落到他跟前。
塗劍蘅粲然一笑。
「下次把這裡列為我的禁地吧!」
他並不怕惹她生氣,其實她生起氣來也滿可愛的,至少,讓他有種想「馴悍」的慾望。
「哎,我們需要立正站好說話嗎?」
她瞪著他的眼神像是想把他千刀萬剮再丟到路邊。
「別扯開話題!你是來踢館的?」
「我是來見識一下現代女性的心態,妳知道我學的是心理學。」他似真似假地對她狡獪一笑。
他深邃如星的黑眸足以迷惑人,但她不予理會,近乎抓狂地吼道:
「我跟你說真的!你就不能正經一分鐘?!」
「妳不能有趣五秒鐘?」他絲毫沒被她的利爪嚇到。
「你少來這套!我到底哪裡惹到你了?!讓你來跟我作對?!」
他真有激怒她的本事,三兩下便把她惹得怒火直竄。
塗劍蘅終於不再開玩笑,開門見山地說:「我媽上了妳的讀書會之後回家要跟我老爸離婚,這總惹到我了吧?」
有這種事!莫均均擺出學者口吻,自認無辜。
「我只是說明理論,又沒鼓吹過塗媽媽離婚。這是你們家自己的問題,不干我的事。」
「我媽五十好幾了,是理論還是教條她並不是那麼容易分得清,妳能說妳沒有責任?」
他指責她的模樣還真令她生氣,就因這樣她就被定了罪?
她冷笑:「既然你口口聲聲認為一定是我的錯,那直接去法院告我不會?我這人還沒被告過,時間也多得很,一定奉陪!」
「上法庭多傷感情?」他的容笑讓人很難懷疑他說的話。「我只不過想提醒妳,妳說出來的話對別人可能產生的後果,希望妳以後注意點罷了。」
「喔!我懂了。」莫均均絲毫不想隱瞞她的諷刺與不屑。「原來你今天來,就是想來興師問罪、興風作浪。那你為什麼不一進門就把我臭罵一頓算了!還兜那麼大一圈子?」
她明白了他的目的,這女人果真聰明!
他承認地笑道:「好吧!被妳抓到小辮子了。現在妳打算怎麼辦?押我上刑台?」
他嘻嘻哈哈的幽默態度,讓人根本跟他吵不起架來。莫均均只能狠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