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關關
「有這種事!」他難以相信地皺了眉頭,尋思了好久,才中肯地說:「不會吧!克堯催眠人很厲害的,應該不會犯這種錯誤才對。我想,一定是妳抗拒不肯進入催眠狀態。」
莫均均臉色倏地一沉。
剛剛還有說有笑,這不要翻臉不認人了。
「自己學藝不精,就怪人家不合作,你們老師都是這樣教你們的嗎?!」
他萬萬不知道自己今天遇上了只張牙舞爪的野貓,而這隻貓有可能會對任何一個陌生人發飆的。
他暗地裡咕噥一句:「嘖!真是個刁蠻老辣妹。」
他聲音再低,卻還是讓莫均均聽見。
她才二十四歲,說她老?!真是不被他惹火也難。
她冷笑道:「放心,我既不是你老媽也不是你女朋友,我刁不刁蠻、老不老不用你費心!」
「說得真好!」他絲毫不以為忤地朗聲大笑。「喂,妳滿有趣的,叫什麼名字?」
莫均均斜瞟他一眼,冷哼:「問人家名字不先自我介紹?你媽沒教過你做人要有禮貌?!」
「罵得對,是我錯!」他又笑了起來。他擁有那種令女人心跳加速的微笑。「我姓塗,叫塗劍蘅,刀劍的劍,蘅蕪的蘅。」
莫均均忍不住爆笑。「你的名字還真武俠!」
「不是武俠,是陽剛。」塗劍蘅認真辯解。「妳呢?」
她笑容一斂,眼波平淡一掃。
「你沒必要知道。」
乎白無故又挨了個大釘子。
塗劍蘅深深覺得這女人不只「刁鑽」二字足以形容,但他卻對她很有興致,甚至故意往老虎嘴裡拔牙。
「不說算了!不過我覺得妳大概真的有病。」
莫均均的忍耐度霎時衝到極限,她眼裡的冰霜,瞬間轉成「火」箭全往他身上刺。
「我有病?那全天下的人都不正常了!」
塗劍蘅依舊不在乎她的抗議,只是耐人尋味地笑著。
「妳看妳,聰明又長得漂亮,還有一副讓女人嫉妒的好身材;不管男人女人、老的年輕的,見到妳都會喜歡上妳,可是妳卻偏把自己搞得像個刺蝟,不讓人喜歡,妳不是有病是什麼?」
她嚇了一跳。
這話是褒是貶?她其實分不太清楚,但她訝異於這男人竟然看進她心裡去。
對了!她就是故意要在自己的週遭圍起一道安全的保護網,她不需要人家喜歡她;更重要的是,她要防止自己再去喜歡上任何一個男人。
「你自以為是地亂說什麼?!」
不!她一定得否認,得藏起自己的驚訝,不能讓他發現她的失措。她生氣地狠瞪他一眼。
別人瞪眼是凶、是野,莫均均瞪眼除了達到凶狠的目的外,更多了一抹耐人尋味的嫵媚,讓人震懾於她凌厲的眼神,卻又忍不住一陣心蕩神馳……
何謂「驚艷」?塗劍蘅一向以為那只不過是個名詞;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瞭解了那種震撼,那種強大的吸引力。
「我這人從來不亂說話。」
他收起玩笑,自己都不懂為什麼要這麼正經;但他只是用他柔和而低沉的聲音,毫不保留地對一個才認識不到一小時的女人說出他衷心的讚美。
「妳知不知道妳美麗得像個精靈?」
莫均均呆掉,整個人又為之一震。
她從小就長得漂亮,讚美的話也聽過無數,讚美她像電影明星,像仙女;說她長得如何美艷絕倫。那些膚淺的贊語,她統統都沒感覺,但這男人多會說話,他說她像精靈!
慧黠靈敏、燦亮靈動,這不只誇了她的外表,也讚美了她的內在潛質,她著迷於這樣的形容……嗯,精靈!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頭,望見他深邃的眸子正看著她,真誠、溫柔……他的眼神像是帶著蠱惑的魅力,教她深深為之迷失……
她剛才沒被許克堯催眠成功,現在沒人催眠她,她卻自己陷入昏眩中……一種神秘難解的力量緊抓住她的心,混亂的心跳猶如在她緊閉的心門上叩門。
不!她絕不開門!她深吸口氣,頑固地抵抗自己的心緒,認定這時候只有一走了之。
她猶如被冒犯似地盯了他一眼,然後唐突地站起,扭頭就走。
塗劍蘅十分錯愕,不明白自己是哪裡得罪了她,但還沒來得及將她留住,她已經看準了一扇門直直走了進去。
大門重重一關,隨手落上門鎖,倒也像落上了她心上那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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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間會客室,裡頭有書櫃、電視還有沙發,但莫均均沒倒向沙發,她背倚著門,心裡一片複雜……
這一年多來,她也許言語極端,也許拒人千里,家人認為她奇怪,甚至拉她來看心理醫生,卻無從瞭解她的問題。
而這個塗劍蘅,這個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男人,卻像是知道她的一切,句句都說中了她的心坎……
呸!她用力甩甩頭,想甩掉這想法。
別忘了,塗劍蘅從前也是個心理醫師,他們這種人,最擅長對人開心剖腦挖秘密了。
不緊張不緊張,她說服自己,這男人沒什麼特別的。
正當她忙著安撫自己的心緒,背上的門卻突然發出了聲響。
「扣扣扣……」有人敲門。
她反應過度地驚跳起來,一時竟失神地盯著那門把看,然後她聽見門外有人說:「嗨,開門好嗎?」
是他的聲音!莫均均無可救藥地心跳加速。她的理智告訴她--不行!再跟他聊下去,一定很危險。
「你待在外面就好,進來幹什麼?!」
「別這樣,妳先開門。」
他到底為什麼那麼想進來?問她為什麼突然溜掉?再跟她說幾句讚美?
莫均均莫名其妙地慌了心,她怕他。沒錯!她就是怕他,怕自己為他心動,那種她早該忘掉的感覺……
「不要!」
「妳聽我說好不好?」
「不好!」
門外安靜了幾秒鐘。
「莫小姐……」他的聲音又傳來。
他知道她名字了?這傢伙!
「幹什麼?」莫均均悶聲道。
「全診所只有妳這間房有洗手問,而我們外面一票人排隊等著上廁所。」
莫均均這輩子從來沒這麼糗過!她多丟臉,多自作多情!天!從前在她的字典裡根本找不到這四個字。
砰地一聲,莫均均打開了門,門板還撞到了牆。
她刷白了一張臉,不用看也知道塗劍蘅那生動的眼光肯定正戲謔地朝她微笑。
她僵硬地避開他的視線,一眼望見姊姊莫詠詠,有如看見了救星。
「妳們終於談完啦?」莫均均急忙朝姊姊走去。「走了吧!時間都耗在這了,我還有事呢!」
「喔,好。」莫詠詠響應著,還客氣禮貌地道別:「那許醫師我們先走了,今天麻煩你了……」
莫詠詠根本沒來得及講完,莫均均已經不由分說地攬住她的手,筆直地朝外頭走,一秒鐘都沒浪費。
塗劍蘅表情豐富地望著她的背影,終於笑出聲來。
逗她發窘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這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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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克堯從洗手間裡出來,順手帶上了門。外頭其實沒有一票人等著上廁所,只有他一個而已。
他走回會客室,從櫥櫃裡取出一瓶珍藏的白酒,斟了一杯給塗劍蘅--他的學弟。
「接下去沒人約診?」塗劍蘅問。
「又不是耳鼻喉科,哪會有那麼多病人。」許克堯笑。
塗劍蘅露齒一笑。「既然這樣,去睡個大頭覺吧!免得下次催眠病人的時候又打呵欠。」
「莫均均跟你講了?」許克堯有點糗,卻少不得要辯解:「我昨天是看ESPN看到半夜三點沒錯,但我的精神並不差。那個女人……你信不信!我從來沒碰過這麼難纏而不合作的病人。」
「我相信。」塗劍蘅適時表露了他的同情。「她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許克堯苦笑地搖搖頭。
「她不肯說。不過據她姊姊的說法,一年前她從美國回來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極端而奇怪。她從前是寫純文學的,現在卻改寫『不要栽在愛情手裡』、『男人非必需品』之類的鬼東西,反而成為暢銷作家。她還開了好幾個讀書會,老是教女人要看清愛情,甚至鼓勵人家離婚,她的讀友都叫她『離婚教主』。」
「喔--莫均均。」塗劍蘅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個名字好像聽過!原來她這麼有名。」
「怎樣?有興趣研究?」許克堯晃了晃酒杯,半認真地。「我把她這個案子轉給你怎麼樣?」
塗劍蘅的思緒很快飄回莫均均身上。
那曼妙婀娜的身姿性感而誘人,眼中似笑非笑的眸光又引人心蕩神馳……她是朵名貴、亮麗,卻長滿了刺的薔薇,卻又禁不住教人想一探究竟……她多刺的外表下,是否潛藏著一絲溫柔?
他微微一笑。興趣當然是有,只不過不是工作上的。
「多謝好意。不過這麼精采的角色,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塗劍蘅緩緩啜了口酒,眼神中有一抹淡然,語氣也平靜無波。「再說,我現在也不是心理醫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