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時木薰
聽出墨林話裡撒清的意思,她眼眶一紅,怒道:「你不會有妹夫!」委屈的淚水潸潸而下。「我、我要出家去當尼姑!」他明明知道她不想只當他的妹妹啊!還說這種話氣她。一陣難過,她趴在桌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見她肩頭一起一伏哭得傷心,墨林心中一陣不忍,想安慰她的手在空中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落在她的發上。
「別哭了,嗯?」他一面順著她的頭髮,一面輕聲安撫。
她哭得更慘、更大聲。
「好了,乖,別哭。」
她像條小蛇順勢鑽到他懷裡哭。
墨林皺眉——這丫頭,真會得寸進尺。但聽到她哀哀的哭音中還不時夾雜幾記甜甜的笑聲,他忍不住也被逗笑了。
「唉,真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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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最後一針,費時五日,女體上那朵嬌艷的牡丹終於成形。
墨林用白絹輕輕拭去傷口上的血跡,一面默契十足地接過花不語遞過來的藥盒,沾了一些透明的膏脂溫柔地塗在整朵牡丹上。
曲霜只覺得小腹上傳來一陣清涼,接著發現傷口上原本細細的刺痛感漸漸消失了。
大功告成,墨林留連地審視著自己的作品。真美!是不是因為這副完美的軀體,讓這朵幸運的牡丹成了世上最美的一處風景?
「曲姑娘,還是一樣,這些天油膩上火的食物少食,沐浴時切忌讓傷口碰水。」
交代完和前幾日一樣該注意的事項,墨林正要偕不語離開,曲霜卻出聲阻止:「墨大夫、花姑娘請留步。」
只見曲霜已經披上外袍,懶懶地下了床。「這些天墨大夫和花姑娘辛苦了,小妹已命人備妥酒菜好好謝謝兩位,請兩位務必賞臉。」雖然嘴裡說的是宴請墨林和花不語兩人,可這些話全是對著墨林一個人說的。
哼!這個狐狸精!脫光了想誘惑墨大哥不說,一朵小花硬是要他們來來回回耗了五天才弄完,現在還擺明了賺她礙事,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不待墨林回答,不語搶先凶巴巴地開口:「曲姑娘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可是我們現在急著要回去。」
曲霜淺淺一笑,瞧也沒瞧她一眼,仍是對著墨林說:「酒萊雖然稱不上豪華,可也是小妹精心安排的,只希望墨大夫別辜負小妹一番心意。」
曲霜給足了這麼大的面子,墨林不好拒絕,也有點不想拒絕。說真的,不語做的菜的確有待加強,只得接受了主人的美意。
見墨林答應了,曲霜不落痕跡地向侍婢小翠使了個眼色。
伶俐的小翠馬上親熱地拉起花不語的手,嬌聲說:「花姐姐如果有別的事要忙,小翠現在就安排馬伕送您回去。」
厭惡地甩開小翠,不語氣沖沖地呻道:「誰稀罕坐你銷魂窟的車?」
話才出口她就後悔了。她知道自己話說重了。
若不是不得已,有哪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願意過這種生張熟魏、送往迎來的日子?再看到墨大哥眼裡的責備,她真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消失,可是又不放心讓他們兩人單獨相處;想道歉,又倔強地開不了口……
就在她還在那天人交戰時,反倒是曲霜替她解了圍。
「看來花姑娘家裡的事不是那麼急,就留下來一道用飯吧!」說完也不管不語怎麼反應,就翩然往前廳移動。
「墨公子、花姑娘,請。」小翠領著客人,笑臉盈盈,儼然又是一副開開心心的樣子。
她的心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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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曲霜先前說的,酒菜稱不上豪華,卻處處可見匠心獨具之處。
該是口味濃郁的魚翅盅,因著一小搓柚皮末而變得清爽不俗;一碟三色小點心,師傅竟維妙維肖地捏出三種時令水果的樣子——臂綠的柚子、橙紅的秋柿和紫亮的葡萄,光是看了外表之精巧便教人不忍心咬上一口。
其它龍井蝦仁、醋溜魚、煨石決明、翠玉白菜……雖然都是一般館子裡吃得到的菜色,可是做這些菜的廚子卻處處加進巧思,每一口都給人驚喜之感。
「我聽小翠說墨公子來到京城才不過數月光景,敢問墨公子之前都在何處懸壺濟世?」曲霜為墨林斟了一杯酒,邊問。
「在下一向四處為家,居無定所。」
「憑墨大夫的醫術,如果好好開一爿店,應該大有可為。可曾想過就在此立命安家?」說完,有意無意地輕輕瞄了花不語一眼。
那廂的臉一下子飛上兩片紅雲。
墨林笑而不答,可是曲霜還是看見他臉上一抹不易察覺的不自然那是疑慮的表情,彷彿他也在問自己相同的問題。
曲霜也是夠世故的人了,她知道墨林必然不願再談這個話題,所以也就不再問下去。把話題引到一些較無關痛癢的事情上。
可是,她真的想知道關於這男人的一切。
她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她,「京城第一美人」曲霜,或許是浪得虛名,但向來只有男人垂涎她,怎麼像個癡婦似的渴望瞭解眼前這個男人。這樣的心情,連她自己都覺得突兀。
也許因為打第一眼見到墨林,她便覺得他們該是同一種人。人總是很容易在同類身上嗅到自己的味道。墨林為她紋身的這些日子,她總是偷偷觀察著他。雖然墨林似乎總是無憂地笑著,但是曲霜也在他的笑容裡看見心事的重量。當你對一個人觀察不夠深,或者歷練不夠多,是很難去察覺這樣刻意掩藏起來的情緒。
可是曲霜看見了,也瞭解了;她相信,墨林也是明白的。
「墨公子,我再敬你一杯。」
花不語看著曲霜和墨林兩個人眉來眼去,幾乎把自己當成不存在,氣得耳朵都快噴出煙來;而且那女妖精猛敬墨大哥酒,分明是要把他灌醉,簡直太可惡!她才不會順了這女人的心意。
就在他們要喝下第……唉,搞不清楚是第幾杯酒時,花不語一把搶過墨林的杯子。
她一雙眼睛像要噴出火似的瞪著曲霜,十分豪氣地說:「別老是敬墨大哥一個人,這一杯我陪你喝。」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所有的人都傻了,不諳酒性的她竟然把一杯陳年花彫給一口喝乾!
幾乎是立刻,她覺得胃底燒起了一把火直衝腦門,更別提她覺得喉嚨可能已經被那杯酒燒爛了。
「不語,你沒事吧?」看著她已經脹紅的小臉,墨林小心翼翼地問。
「沒事。」只可惜她只夠清醒地說完這句話,接著就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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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痛痛痛……
頭好痛喔!
眼睛還沒睜開,傳說中的宿醉已經在折磨她。疼痛裡,她回想起之前在曲霜那裡發生的事,一陣羞赧和後悔讓她不禁呻吟出來。
可能是聽到她呻吟的聲音,有人來到她身旁。她知道,絕對是墨大哥。
感覺到一隻溫暖的大手覆在自己額上,她真擔心自己已經臉紅了;但當那隻手確認完她的溫度而離開時,突然有一股很深很深的失落湧上來,讓她幾乎要開口請他停留……
「哎唷!」突然臉頰傳來一陣疼。
「還裝睡!」墨林看見花不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沒好氣地掐掐她水嫩嫩的臉頰。
糟,被發現了。
怯怯地掀開一邊眼皮,再另一邊。就看見墨大哥已經一副準備好要教訓人的模樣,花不語趕緊又閉上眼睛,裝烏龜。
看到她這種反應,墨林真是好氣又好笑。
「你知不知道自己昨晚做了什麼好事?」
她把頭搖得像波浪鼓,還是緊閉著眼。
「你呀!滿嘴胡言亂語,一直罵曲姑娘……唉,狐狸精。」還有小妖精,墨林偷笑了一下。「還把曲姑娘吐了一身。」
呵呵,活該!她臉上浮起一朵得意的笑。
「桌上看得見的東西幾乎都讓你砸了,還好曲姑娘不計較,還叫小翠幫你清洗更衣……」
「夠了、夠了!」她終於睜開眼睛並坐了起來。「你就只會心疼你的曲姑娘!反正什麼都是我不好,行了吧?」
不語鼓著腮幫子瞪著墨林,氣他幹嗎老護著曲霜。瞪著瞪著,怎麼墨大哥的眼神怪怪的?
「看樣子小翠只幫你穿上褻衣就累攤了。」他平靜地宣告。
她聞言低頭一瞧,自己果然只著一件遮不了幾兩肉的肚兜!
「你怎麼不早說?」真是羞死人了!忙把被子拉到下巴,還不忘把枕頭砸到墨林臉上。
真是招誰惹誰了?墨林決定不告訴她,她還在爛醉之際偷親了他好幾下,如果不是他奮力抵抗,她當時滿嘴酒臭而且吐了一身穢物,恐怕就要被這笨丫頭給霸王硬上弓了。好險、好險!
「花姑娘您醒了?」小翠推門進來。
不語這時才發現自己睡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敢情他們現在還在曲霜的住處裡。
小翠環顧了一下室內的狼藉,再看看兩個人的表情姿勢,大概猜出了是怎麼回事,忍不住笑了出來。